不让三个人同时留下是藤千秀的聪明之处,她担心人多嘴杂。女人就是这么胆小。
胡信义穿过走廊进入病人的房间,蜷伏在枕边的藤千秀抬起头看了看胡信义,她眼角上挑,面色不佳。丈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实习护士尽责地握着病人的手,胡信义再次把了把他的脉,脉象很乱,也很微弱。
藤千秀使了个眼色,胡信义便对护士说道:“你去倒一杯水过来吧。”护士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藤千秀贴近胡信义身边。
“三个人都要留下来,最后只留下了一个。”
“留下的那个男人在哪里?”
“让他在别的房间里睡了。我请他先睡下,病情有变化会叫醒他。”
“嗯。”胡信义点了点头。
藤千秀凑近胡信义的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没事吧?”她望望丈夫,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死。
胡信义用眼神示意:没事儿。
“由于他太安静了,趁护士去洗手间时,我拿镜子放在他的鼻前,都快没有鼻息了。”
藤千秀居然如此细致,胡信义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什么时候死?”她问道。
胡信义一惊,但仍用平静的语调回答:“快了,撑不过一个小时。”
病人仍然张开嘴缓缓吐着气,鼻梁上的肉已经塌陷下来,面色如土。
“我希望你走得安安静静。”她用指尖抚摸着丈夫瘦削的脸颊,然后握紧丈夫的手叹息着:“要是再冷一点就好了。”
病人手腕上的针眼渗出了一点细密的血珠,注入的液体应该已经通过血管到达心脏,产生反应了。但是,由于是医生注射的,即使留下针孔也不会招人致疑,旁人大概会认为是樟脑液之类的注射剂,属于常规处置。
藤千秀放下丈夫的手,说道:“没有痛苦,这样很好。”到底是不忍心看他受苦,还是担心别人看见会起疑心,听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护士规规矩矩地捧着一杯水回来,胡信义装模做样地喝下了,然后充满关切地说:“你困了吧?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我来照顾。”
还不习惯值夜班的护士赶紧摇摇头:“不,我不困。”她想一直坐在这里看护,以此弥补自己经验不足所犯的过失。
不睡也好,这样就多了一个目击者。另外一个房间里睡着病人的牌友,不一会儿他就该起来了:病人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凝望着丈夫的藤千秀向胡信义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走出房间。
胡信义吩咐护士:“注意看着点。”随后也出去了。
胡信义走进藤千秀的房间时,她正站在那里等着,眼睛闪闪发光,面色通红,皮肤上微微有些汗珠。她突然抱住胡信义,屏住呼吸,用自己的舌头钩住胡信义的舌头,搅在一起互相吮吸,在丈夫临终那一刻前,这个女人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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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千秀的丈夫死了,胡信义完成了第二次杀人计划。第一次杀人计划的对象是武辰梅。这两次的杀人方法基本相同,但也有不同之处。武辰梅死时,除了胡信义,还有石韵丰在场;而藤千秀的丈夫咽气时,在场的除了缺乏经验的护士,还有牌友。显然,后一个场合的安全指数更高一些,三个牌友都认为藤千秀的丈夫是病死的,对外也会这么宣称。而且医生出诊也带了护士随行,至于是熟练的护士还是实习护士,对于旁人来说基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两次杀人案的执行者也不一样,第二次是胡信义亲自所为,死者的妻子则是教唆犯和同谋者。胡信义对自己和武辰梅的关系守口如瓶,所以武辰梅只会被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当做普通病人。不过,藤千秀和胡信义的亲密关系虽然对外保密,家里的佣人们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藤千秀为了胡信义进出自如,还特意建造了专门的出入口。
然而,胡信义正利用这点执行了杀人计划,大多数妻子杀掉丈夫是为了和情夫结婚,但胡信义却没有这个打算,这点足以为他洗脱嫌疑。而且,藤千秀的丈夫是在朋友们面前倒下的,并接受了医生的紧急治疗,目击者做梦也不会想到医生为他注射的不是救命之药而是要命之药。藤千秀叫胡信义过来为丈夫诊治也合情合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佣人们也是知情的,叫其他医生来反而显得不自然,这种突发状况,谁都会叫最熟悉的医生过来的。
失去丈夫的藤千秀不久就会向自己逼婚,但是,胡信义完全可以拒婚,而且理由冠冕堂皇:“如果现在马上和你结婚,别人会怎么想?我毕竟是你丈夫临终时的诊治医生,你最好装作和我不认识,离我远一点。”胡信义已计划好拒婚的完美借口。
胡信义已将藤千秀丈夫的死亡证明书写好,死者家属会将它送到区政府民政局,然后拿到火化许可证。这样,合法的杀人就此完结,毫无漏洞,按照先前的计划顺利地结束。
和从前一样,区政府民政局没有打来电话询问胡信义,胡信义开具的证明书并未引起怀疑,这是两次谋杀的又一共同点,但胡信义对此却隐隐有些担忧,他并不想故伎重演,多次采用同样的方法,势必会引起怀疑,也会暴露出执行者的无知。
胡信义如是考虑着,同时也计划着下一次的犯罪目标:石韵丰。
藤千秀为丈夫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规格完全体现了在银座经营一家大型服饰用品店的藤千秀家应有的气派,胡信义也参加了,和武辰梅的情况不同,这次自己不露脸反倒不好,所以他堂堂正正地来了。
葬礼上凭吊者众多,可见藤千秀交际甚广。
身着丧服的藤千秀始终背向坐着,不时拿出手帕擦鼻子,胡信义感慨她的演技竟如此逼真。
胡信义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他一直担心有便衣刑警混杂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