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魔能干扰立场的崩溃,压抑许久的战意顿时如同火山般喷发,起义军的士兵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在军官的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那座伤痕累累而又摇摇欲坠的城池发起了冲锋!一直宣称对这场战争毫不在意的女伯爵率先带领她的统合部队出击,准备接应希诺,解放者阵线的战士们紧随其后,神铁守卫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响的战鼓,连受损的山飞隼骑士团也竭力升空,提供掩护。
而希诺在摧毁立场装置后,并未停歇,她驾驭着布兰迪,如同一道苍白色的闪电,继续沿着街道向城区前进,目标直指剩下那三座还在运转的立场装置。任何试图阻挡的零星火力或是小股守军,在圣枪白棘面前都如同螳臂当车。她时而挥枪引动灼热的烈焰洪流,焚毁试图落下的沉重闸门;时而从枪刃处挥出冰霜之径,将涌上来的援军连同街道一同冻结;偶尔遇到坚固的街垒堡垒,便如法炮制,接引雷霆将其彻底夷平。
歌丝塔芙家族的骑士一边坚定不移地向着自己的目标推进,一边为身后汹涌而来的大军清扫道路,瓦解一切可能形成阻碍的敌军据点,她就像一面无可阻挡的旗帜,指引着胜利推进的方向。
“……传令战车部队、机兵部队,停止修整,紧急出击,敌军只有一人,将她拦在圣若望街和中央广场之外……克里修斯,带上一个大队,加强对立场装置控制室的守备,同时清除沿街防御区域内的不稳定因素,任何人胆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其余人等,坚守城墙,给我将所有魔导机械的运转功率调到最大,将敌人拦截在第一防区之外,只要守住城墙和防御工事,胜利终究是我们的!!!”
城墙上,安德烈少将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砂砾在喉咙里摩擦,副官克里修斯脸色惨白,领命而去时脚步都有些踉跄。没有时间去调解副官乃至其他士兵的心态了,必须让他们动起来,用本能代替思考才行!安德烈少将死死地抓住冰冷的城墙垛口,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即便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他依然没有放弃抵抗的念头,但这不是因为他的意志力有多么坚定、精神有多么坚韧,纯粹是一种习惯罢了。当他还在军事学院接受教育时,就被告知:宁死不屈的将军会得到皇帝的认可,而投降逃跑的将军则会被剥夺一切,连家人都会因此受辱。
在这种近乎威胁和洗脑的教育之下,帝国军人无不对“战败”和“投降”这两个词语抱有最深刻的恐惧,以至于任何时候都想用任何方式去避免沦落至那样的结局。来自无名渔港小城的安德烈少将重新感受到了年幼时面对大海和人生的迷惘,其实他已隐隐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在真正面对它之前仍想像蝼蚁一样丑陋地挣扎至死,何况他心中其实还有一根精神支柱,从头到尾都没有倒下,当然,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援军?对!只要支撑到援军抵达的时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只要让士兵们知道圣者大人正在赶往支援的路上,正不可遏制地向深渊跌落的士气也会重新提振起来吧?何人能够怀疑圣者大人的伟力?区区异乡土着,必将臣服于黑暗圣者的冠冕之下……安德烈目眦欲裂,想要将“圣者大人即将作为援军抵达”的消息大声地吼出来,最好让整个战场上的人,无论敌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阵嘹亮的嘶鸣声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语,安德烈惊愕回头,却绝望地看到那位少女骑士正如迅电流光般一掠而过,焰色长发在风中勾画出星火尾迹,目标直指前方中央广场边缘,在那里,一道形如巨大水晶伞盖的蓝色光柱正散发着强烈的能量波动,无数细密的蓝色能量丝线从伞盖边缘垂落,向着四面八方延伸,使立场笼罩的范围内犹如下起了异常星星点点地小雨。
【以太防御立场】!
它主要通过能量共振的方式,大幅度削弱乃至瓦解来自远距离的物理性攻击,如箭矢、炮弹或投石机的抛射飞石等。如果说魔能干扰立场是为了限制敌军的超凡者和法师团,那么以太防御立场则大幅度减轻了来自敌军攻城火力的威胁,它在苏亚雷城防体系中发挥的作用甚至远胜于前者。最简单的例子,如果没有以太防御立场的保护,天上那条巨型鲸鱼只需要一个俯冲,便能轻而易举地将城墙推倒、塔楼毁坏,更别说那些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了。
到那时,苏亚雷城将无险可守,唯有坐以待毙!
“拦住她!不能让她靠近以太立场!”
克里修斯带着增援部队从中央街道冲出,声嘶力竭。左前方,圣若望街的街口,数辆笨重的魔导战车轰鸣着驶出,沉重的履带碾过碎石,炮塔旋转,黑洞洞的炮口锁定了疾驰而来的骑士。紧随其后的还有数台钢铁所铸的构装机兵,魔导炉中喷吐出星蓝色魔力流,关节部位与肩膀上的小型魔能炮却有明显损坏的痕迹,以至于它们只能挥舞着半透明的能量臂刃冲上来,试图近身肉搏,阻止骑士继续向前。
魔导枪与巨炮发出咆哮,密集的魔力弹幕交织成网,狭窄的街道瞬间被毁灭性的火力覆盖!
希诺霜雪般的眼眸毫无波动。
“布兰迪。”
雪白神驹四蹄在虚空轻点,身形骤然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一幅抖动的画卷。下一秒,一人一马竟凭空消失在原地!致命的火力网徒劳地撕裂了空气,将街口的建筑外墙打得千疮百孔。
“消失了!?”
守军惊骇的叫声未落,布兰迪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战车部队的侧后方。希诺甚至没有回头,反手挥动圣枪白棘。数道月牙形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霜冻光刃凭空凝聚,无声地切过战车脆弱的履带和动力管线!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能量短路声如死前哀鸣,至少半数战车在这一枪的锋芒之下彻底报废,内部魔导炉冒出滚滚黑烟,却很快被未散的冰雾冻结,倒是避免了殉爆的下场。
与此同时,布兰迪已载着主人跃上旁边一栋低矮建筑的屋顶,避开了地面上蜂拥而至的敌军士兵。构装机兵凭空跃起,如一群银白色的飞鸟向希诺扑去,但希诺的身形在屋顶间几个轻盈的腾跃,便轻易避开了它们笨拙的攻击。她甚至没有半刻迟疑,与自己的爱马配合默契,从街垒和废墟上方掠过,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便已突进至距离以太防御立场仅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很危险也很致命的距离。
在无数人绝望的注视之下,歌丝塔芙家族的骑士毫不犹豫地高举圣枪白棘,如出一辙的雷霆在枪刃处汇聚,低沉的轰鸣声从云层中传来,由远及近,如滚滚潮水,不可阻挡。
“雷啊,洗礼万物吧。”
闪耀、咆哮、震撼、然后是令人胆颤的毁灭。
在巨量魔力、或者说不是魔力而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的冲击下,笼罩全城的【以太防御立场】剧烈地闪烁着,令人牙酸的破碎声密集响起,巨大的水晶伞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深蓝色的魔力流反向侵蚀,随即又如同被冻僵的蛛网般纷纷断裂,自伞盖以下、由高能态魔力凝聚而成的光柱本体,则在刺耳的哀鸣声中,轰然消散!
第二个立场装置,宣告攻破。
“干得好,希诺!”奈薇儿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希诺附近的一处屋顶,猩红的眼眸扫过下方混乱的战场。她率领的统合部队正如同锐利的尖刀,精准地切入守军因希诺的冲击而出现的混乱防线,接应着后续冲阵的大军,同时迅速清理着街道两侧堡垒中残存的抵抗火力。
希诺微微颔首,目光继续投向笼罩着苏亚雷城上空的蓝色天幕。
还有两个。
……
站在高坡上,远远地望着那骑士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的一幕,灰丘之鹰感到心潮澎湃。他下意识攥紧了双拳,心脏就像战鼓一样激烈地跳动着,继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想要追随众人的步伐、一同迎接那光辉时刻的冲动。但下一刻他攥紧的双拳忽又缓缓松开,无奈地自嘲一笑,发现自己做不到。
一方面,他是解放者阵线的首领,是将众多松散的民间抵抗组织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位置决定了重要性,如今的他纵然有着接近半神的实力,却已不像过去那样可踏上战场,与自己的同伴并肩作战。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甘愿为了灰丘的解放牺牲性命,哪怕在这场战斗中死去亦无怨无悔,但之后呢?灰丘解放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必然还有后续,经济上的或政治上的,无论是过去的灰丘伯爵还是今日的北境伯爵,都对这片土地念念不忘,而他们可不是多么仁慈善良的领主。为了争取灰丘子民的利益,他早就做好了以博德家族的名义与上位者争锋相对的准备。
另一方面,对灰丘之鹰而言,最大也最始终的那个威胁,可还没有登场呢。虽然苏亚雷围城战开启至今已有数日,但原夜之神却始终不见踪影,就连自己的侵蚀现象都减缓了不少,再也没有听到过来自伪神的疯言呓语,但卡森·博格不相信祂是放弃了,更情愿相信他正隐蔽在某处黑暗之中,等待自己暴露破绽的时刻,便亮出獠牙,择人而噬。
战争开始至今,无论战局有多么危急,卡森·博格都没有踏入战场的意图,而其他人对此亦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他们都知道,灰丘之鹰到底在防备着一个多么危险的敌人。
但祂如果一直不出现,自己就要一直防备下去吗?
或许,是应该考虑一下原夜教会的提议了,但不是那个所谓的由自己来取代罗格利亚的提议,而是聚集原夜教会的信徒举办祷告仪式,向他们的神只祈求庇佑,通过信仰之力的流向和反馈来定位罗格利亚的提议。之前灰丘之鹰迟迟不决,是担心这种做法反而会增强罗格利亚的力量,但苏亚雷城围城战胜利在望,若后续重建时祂在暗中阻挠,也是个不小的隐患啊……
灰丘之鹰正在思考,忽然间身子一僵,温热的血液渐渐变得冰冷,清晰的思绪也在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他感到惊愕、迷惘、以及深深的恐惧,因为就在刚刚,他捕捉到了那个令自己深恶痛绝、憎恨不已的气息……但转瞬即逝。
那个气息,很快就消失了。
不是隐藏,也不是蛰伏,而是……熄灭。
就像风中残烛,被人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便抹去了。
这怎么……可能!?
灰丘之鹰感觉手脚冰冷,呼吸急促,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究竟是谁!?
……
卡拉波斯一脸冷漠地注视着面前这摊如烂泥般邪恶不祥的生物,并不为他的胆量感到惊讶,恰恰相反,倒是觉得有些讽刺。这家伙一路尾随自己,亲眼目睹自己不断受到信仰之力的侵蚀,情况日渐严重,经常赶一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歇一会儿,平复灵魂中受到污浊的信仰之力侵蚀而千疮百孔的那部分。为此,卡拉波斯消耗了不少精力与心神,气息已远不如她最初抵达东大陆时那么强盛了,这家伙估计也是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最虚弱的时候,所以才敢跳出来,向自己发出挑战吧。
说是挑战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不过是想要捡便宜的阴沟老鼠罢了。
“如果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的话,”黑暗魔女说道,却不是在和眼前这个自诩为神实则蝇营狗苟的家伙说话,倒像是自言自语,或者说,在与远方的某个人对话:“那就来试试看吧。”
? ?给点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