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儿何时能回来？”
一回到家，早在门后久候的王静烟便忍不住逮着王莽询问。
那天晚上，她得知王宇这傻小子居然联合吕宽朝自家大门泼什么狗血，忍不住也是在心中暗自责备：这孩子怎么如此傻里傻气。
那般污秽之物染了自家大门，那不是自己败自己风水嘛，自己给自己家招不吉利。
当然，责怪归责怪，她更多还是替王宇担心。
王莽可是个法不容情的铁血性子，王获的死便是个证明。好在王宇这小子泼的是自家门，是家事，又没杀人放火的，罪不至死，顶多叫王莽好好收拾一顿。
那一晚，得知王莽只是将二人锁在柴房，她也稍稍放了心。
‘锁在柴房好，好好反思反思。马上当父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不重的。’
可第二天一早，王莽又忽然将二人送入了牢狱之中，她忍不住找王莽哭去了。
“这不过是件小事，但这孩子如果不长记性的话，早晚让人利用，办出不可饶恕的大错之事。你放心，他毕竟是我王莽长子，在牢中吃不了大苦头。给他一点惩处，在牢中好好思过，等过一阵了定然把人给你领回来。”
王静烟擦了泪，直勾勾地瞧着王莽讲话时的眼神。
他的眼神不再如以前，越来越复杂了，复杂到叫自己再看不透了。
虽然看不透他的心思，但王莽说这话时语气是相对平淡的，深沉的眼中也确实没有怒火与杀心，她信了。
毕竟王宇的过错，如何算也罪不至死。
只是这关了也有些天了还没回家，她便忍不住在这门后等着，等着王莽回来，追问。
王莽瞧了她一眼，努力给了个安慰的笑：“放心，再过一阵子就让他出来，没人敢为难他。”
王静烟没忍住，轻声埋怨：“哪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心也忒狠了些，在家使些家法，自个儿关一阵就好了，非得送去牢里。还有人家吕宽。吕焉怀着孩子呢，你看她的面子也不该把两人都给送进去。”
“他们泼的是自家门，但牵扯的却是国事，我岂能只以家法处置？行了，时机到了自会让他出来就是了！后天便是嬿儿正式出嫁的吉日，去操心你该操心的！”
笑意忽然就没了，王莽不耐地将袖一甩，径直走了，留下王静烟张着嘴，却只能无奈叹气。
她想起那年与王莽的相遇，因为王莽的大公无私，才有了他痛揍自家兄弟而英雄救美，才叫自己芳心暗许。
回府后的自己派开明四处打听王莽的事迹，听着王莽的正直无私，不偏袒，总因可怜弱者与自家兄弟起冲突。当时他的正直无私、大义灭亲，像神辉光环，更令自己眼迷心痴。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讨厌他正直无私、大义灭亲的一天。
望着王莽大步离去的背影，她的眼中恍恍迷离，尽是迷茫。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儿出了错？就像她也不明白为何王莽至今都未能放下赵合德。
是自己对他不够好？
还是自己不够漂亮？
自己是没赵合德好看，但也不差太多。就算自己现在渐要老去，可如果仅为美色，以王莽如今的权势，什么样的美人搜罗不来？
她甚至宁愿他能搜罗几个美人回来，慰藉他的心，让自己还能看到总是淡然亲和的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喜怒难测。
自己不过多言了一句，他就又生气了。
王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王静烟无力地再叹了一口气，拴上门，落寞地离去。
没办法，这个家，王莽是天。
而此时的长安牢房中，王宇听着耳旁吕宽循循善诱式的言语，若有所思。
在王宇心中，父亲是严厉与冷漠的。他有着对于底层人的怜悯，却没有对家人的热爱。
像吕宽说的，父亲将自己二人投入了大牢，那说明他将此事已当成了国事处理，如同处死了弟弟王获一般，一点没有打算徇私。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父亲铁面无私还是冷血无情？
再看看眼前吕宽被打得有些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对于能否安然出狱，他也忽然没了底。
“兄弟啊，再打下去我真的挺不住，要死了！狱卒们只是还拿不定安汉公的态度才没把你也往死里收拾，拿我试水呢。我一死，发现安汉公当真不追究的话，也就轮到你了。我妹妹对你可是还好，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就算狠心真要看我这大舅子去死，可你狠得下心叫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
“你听我的劝吧，这些天挨着打，我是绞尽了脑汁苦思的。我想出的这些个人全是与你父亲不太亲近的，牵扯出来有理有据。而这么些个人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有皇亲国戚，爱名声的他真能一口气将所有人都揪出来法办？何况还有你家叔公红阳侯王立，他之前可是在殿上弄了个假皇子都没事的。”
“你的招供害不了这些人，顶多给他们些小麻烦罢了。而你父亲却不得不将此事大事化小，我们也就能顺理成章地被放出去。再说我们也没杀人放火，本来就只是一个可大可小的错勾当罢了，顶多回去再挨一顿打骂就是了。”
说实话，这法子王宇一开始听便有些意动。
吕宽报出的那些个名字，有许多就是皇亲国戚，还有王立。他也不相信王莽真能一口气就将这么多的王侯贵族甚至皇亲国戚一网打尽。
听着耳旁的淳淳不休之言，沉默思索了许久之后，他抬头望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吕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松了一口气的吕宽，欣喜地望着王宇站起了身子，朝着牢外大喊：“我招！来人，我要招供！”
他这一招，招出了一堆名字。
卫氏卫姬及被王莽封侯封君的她那几个兄弟姐妹。
还有何武、鲍宣、乐昌侯王安，护羌校尉辛通、函谷都尉辛遵、水衡都尉辛茂、南郡太守辛伯等。
还包括将赵合德送入宫中的阿阳公主与其管家成阳侯赵临，对自己不太感冒的敬武长公主和梁王刘立等皇家宗室亲属。
还有王莽一直看不爽的红阳侯王立，王莽的堂弟现任平阿侯王仁等，王家几个不靠谱，到现在依然不太听话或没少办糊涂事的坑货。
最后当然不能落下出了这么个狗血计策的吴章。
除了吴章与卫姬，可怜这许多人还不知道什么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