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眨眼过去,二人离开京畿,进入了彭州地界,
马蹄踏过青石板时,林青明显感觉到脚下震动比京畿一带轻了许多,
不是路面更平整,是青石板下的泥土松了,
混着没清理干净的碎石和枯草,
一看就是刚经历过战乱,连路都没来得及修。
邺城的城门楼塌了半边,剩下的木梁焦黑,像是被大火烧过,
城门口两个守军穿着打补丁的甲胄,手里的长枪杆都弯了,
见林青和苏凝骑着马过来,只抬眼扫了扫,连盘问都懒得问,
这年月,能骑着马走在路上的,
要么是当兵的,要么是有本事的武夫,都不是他们能惹的。
进了城,更显萧条。
街边的铺子十家有八家关着门,
门板上要么贴着粮尽停业的纸条,要么就是被刀砍过的痕迹,黑乎乎的。
偶尔有几家开着的,也多是卖粗面馒头的,
铺子前围着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
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铜钱,眼神里满是急切。
路两旁的断墙上,还留着前些年兵灾时的箭孔,
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暗红的血渍,
被风吹日晒得发黑,像极了干涸的泥垢。
“先找家茶楼歇脚,顺便问问城中情况。”
林青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以如今大乾的财力,只能顾得上京畿,其他地方还无能为力...
他勒住马,目光落在街角一家还算完好的茶楼,
木质招牌上迎客楼三个字掉了个“客”字,
剩下二字歪歪扭扭,却还挂在那里。
苏凝点了点头,跟着他下马,将马拴在楼外的歪脖子柳树上。
柳树的枝条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没有,
树皮皲裂,像是老人的皮肤。
一进茶楼,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劣质茶叶的气息扑面而来。
堂里摆着七八张桌子,大多是空的,只有三张桌旁坐着人。
靠门口的一桌是两个挑夫打扮的汉子,
碗里的粗茶已经凉了,却还在小口抿着,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靠窗的一桌是个穿长衫的读书人,
手里捏着本书,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窗外,像是在等人,
最里面的一桌是两个粮商模样的人,
压低了声音,说着粮价的事。
林青和苏凝找了张靠里的空桌坐下,
茶楼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
穿着打补丁的短褂,手里抹布洗得发白,连忙过来招呼:
“客官,要点什么?咱们这儿只有粗茶和麦饼,麦饼是昨天的,还能嚼。”
“两碗粗茶,两个麦饼。”
“好嘞...”
不多时,老汉端着茶水与麦饼走了过来,放在桌上。
苏凝端起粗茶,抿了一口,眉头微蹙,茶水又苦又涩,还带着点土味,比玄冰阁最差的茶都差远了。
她放下茶杯,看向旁边挑夫的方向,听他们絮叨:
“听说粮铺又涨了价,一斗米要三百文,
前儿有个老的去买粮,钱不够,求掌柜的通融,
结果被掌柜的叫人打了一顿,腿都打断了...”
“可不是嘛,前年地里绝收,今年又闹兵灾,这日子没法过了...”
正听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重靴踩地的声响,
三个穿着短打、腰挎弯刀的汉子走了进来。
为首那个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看着格外狰狞,
他身后两个汉子也都一脸横肉,
眼神扫过茶楼时,食客们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连说话声都小了。
刀疤脸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苏凝身上,眼睛一下子亮了,
苏凝虽然穿着素色劲装,没施粉黛,
但眉眼清秀,气质沉稳,在这破败邺城里,格外扎眼。
刀疤脸搓了搓手,带着两个手下晃悠到苏凝桌旁,
脚故意踢了踢桌腿,发出哐当一声响。
“小娘子长得这么俊,怎么跟个穷酸汉子坐这儿喝粗茶?”
刀疤脸咧着嘴笑,露出两颗黄牙,
“跟爷走,爷带你去吃好酒好肉,比这儿强百倍。”
苏凝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抬起头,声音冷得像风:
“滚。”
“哟,还挺横?”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就想去摸苏凝的脸,
“小娘子,别给脸不要脸,爷可是这邺城里的刀哥,识相的...”
他的手还没碰到苏凝的衣角,就被苏凝抬手挡住了。
苏凝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捏,
刀疤脸却嗷地叫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苏凝的指尖带着淡淡的寒气,像是冰锥一样,刺得他骨头都疼。
“你他妈敢动手?”
刀疤脸疼得直咧嘴,往后退了两步,对着门口喊,
“都给我进来!有人敢在彭州惹爷!”
话音刚落,门口又冲进来四个汉子,手里都拿着木棍、短刀,
一下子把林青和苏凝的桌子围了起来。
茶楼里的食客吓得魂飞魄散,
挑夫们扛起扁担就往门口跑,读书人慌忙收起书,躲到了柜台后面,
老板更是吓得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刀疤脸揉着手腕,眼神凶狠地盯着苏凝:
“小娘子,今儿你要是不陪爷喝几杯,就别想走出这茶楼!”
苏凝没理他,转头看向林青:
“这些人,能杀吗?”
林青正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着粗茶,闻言抬了抬眼,
扫了圈围着的七个汉子,眼神里没半点波澜,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随便。”
“好。”
苏凝应了一声,下一秒,离她最近的一个汉子突然僵住,
手里的木棍啪地掉在地上,
然后整个人嘭的一声炸成了血雾,
暗红的血点溅得周围桌椅上都是,连茶楼的木梁上都沾了几滴。
但苏凝所在的方桌上却没有分毫...
刀疤脸和剩下的人都懵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嗬嗬着说不出话,
他们只知道自己有点力气,
能在邺城里欺负欺负百姓,哪里见过这种杀人的手段?
苏凝没停手,轻哼一声,又是两道血雾炸开。
剩下的四个汉子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转身想跑,
可他们的速度哪里比得上二品武夫?
手指微动,几道细小的冰刃凭空出现,朝着他们的后心飞去,
噗噗几声,四个汉子应声倒地,
胸口的血窟窿冒着热气,很快也没了气息。
前后不过一瞬间,七个汉子就死了四个,
炸成了三团血雾,剩下的三具尸体倒在地上,
血流了一地,顺着地板的缝隙往下渗,染红了茶楼地面。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混着之前的霉味和茶味,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