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缓缓挪动。
古老的砖石表面布满青苔和裂纹,每一道缝隙中都渗透着几个世纪积累的湿气,冰凉刺骨的感觉透过单薄的衣衫直刺骨髓。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宛如一条蛰伏的蛇。
那影子在墙面上蠕动,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头部呈现出不自然的尖锥状,指尖延伸成利爪,完全不符合光学规律。
更诡异的是,那影子偶尔会自行移动,与李长生的动作不同步,仿佛有独立的意识。
他死死盯着前方鬼鬼祟祟的两人,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不敢错过。
那两人穿着深褐色斗篷,布料看起来像是用某种生物的皮鞣制而成,表面布满细小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转过三条街道,两人在一座废弃的钟楼前停下。
这座哥特式建筑早已破败不堪,尖顶上蹲踞的石像鬼残缺不全,露出内部锈蚀的钢筋,那些钢筋扭曲成痛苦的人脸形状。
生锈的铜钟在夜风中发出微弱的呻吟,那声音不似金属碰撞,倒像是垂死之人的呜咽,钟摆晃动的节奏诡异得如同心跳骤停前的颤动,仿佛在诉说着这座钟楼的沧桑。
李长生躲在残破的廊柱后,大理石柱身上爬满了藤蔓,那些植物的叶片边缘呈锯齿状,轻轻划过他的脸颊,留下细小的血痕,伤口处立刻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他看见他们从怀里掏出一个刻满诡异符文的陶罐,那陶罐表面布满细小的凸起,仔细看会发现是无数微型人脸在痛苦哀嚎,那些面孔的表情栩栩如生,嘴巴开合仿佛在无声尖叫。
罐口用黑色的蜡封着,蜡上印着一个扭曲的五芒星,星形的每个角都延伸出一条蛇形的曲线。
里面装着散发着幽蓝荧光的粉末,那些粉末在罐中自行流动,形成漩涡状的图案,时而像一只眼睛,时而像一张咧开的嘴。
两人将粉末用力撒向空中,刹那间,空气泛起涟漪,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的水面,波纹所过之处,空间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粉末在空中悬浮,组成复杂的几何图形,每个角度都呈现出不同的邪恶符文,那些符文旋转着,重组着,发出令人牙酸的高频嗡鸣。
地面上的阴影开始扭曲蠕动,如同沸腾的沥青,从中伸出无数细小的黑色触须,贪婪地舔舐着空气中的粉末。
一个巨大的身影在荧光中逐渐显现,先是模糊的轮廓,然后细节逐渐清晰。
它有着章鱼般布满吸盘的触须,每条触须都有成年人的腰那么粗,上面布满了不停开合的口器,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利齿,每一颗牙齿上都刻着微型的符文。
触须表面覆盖着黏液,那些黏液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冒着青烟的坑洞。
无数只浑浊的眼睛不规则地排列在臃肿的躯体上,每只眼睛的虹膜颜色都不相同——猩红、靛蓝、硫磺黄、腐肉绿——瞳孔收缩扩张的节奏也各异,有的快如蜂鸟振翅,有的慢如老龟呼吸。
皮肤呈现出令人作呕的暗紫色,表面布满脓包和疣状突起,那些突起物不时爆裂,喷出黄色的脓液,脓液中蠕动着细小的白色蛆虫。
怪物不断渗出黏糊糊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些液体具有生命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型的分身,又很快被主体吸收。
怪物散发出的腐臭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像是置身于腐烂了数月的鲸鱼腹腔中,李长生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吸入滚烫的沥青。
两人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
剑身刻着与陶罐相同的符文,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在金属表面游走,时而组成人脸,时而变成扭曲的文字。
剑柄包裹着某种生物的皮,上面还保留着细小的鳞片,握把末端镶嵌着一颗浑浊的眼球,那眼球还在不安地转动。
当他们握剑时,剑身上的符文亮起血红色的光,剑刃边缘浮现出细小的锯齿,如同鲨鱼的利齿,锯齿间渗出黑色的液体。
剑格处雕刻着一个张嘴咆哮的恶魔头像,随着符文的亮起,那恶魔的眼中也泛起了红光,嘴巴开合发出无声的嘶吼。
他们默契地配合,挥剑刺向怪物的要害。
剑刃划过空气时发出尖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嚎,剑锋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黑色的轨迹,那些轨迹如同伤口般悬浮在空中,迟迟不肯消散。
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声音包含着多个频率,有些高到几乎刺破耳膜,让人头痛欲裂;有些低到让内脏震颤,胃部翻腾欲呕。
触须疯狂挥舞,将地面掀得支离破碎,碎石飞溅,在墙面上留下深深的凹痕,那些碎石在半空中突然停滞,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向射回。
一条触须扫过路灯,金属灯柱如同橡皮般扭曲变形,玻璃灯罩破碎的瞬间,里面的火焰凝固成了固态,像红宝石般坠落在地。
另一条触须拍打在建筑物的外墙上,砖石如同饼干般碎裂,露出里面蠕动的血肉组织,那些组织表面布满了跳动的血管和神经束。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怪物轰然倒地,震得整个街区都在颤抖,远处的窗户纷纷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
浓稠的黑血如潮水般涌出,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坑中升起带着硫磺味的紫色烟雾,那些烟雾在空中凝聚成痛苦的人脸形状。
那些血液具有生命般蠕动着,试图重新聚合成型,每一滴血珠都伸出细小的触须,寻找其他血珠进行融合。
两个斗篷人的长剑已经折断,剑身的符文全部熄灭,断刃处渗出黑色的黏液。
就在李长生以为一切都结束时,空气突然变得灼热而扭曲,远处的景物如同隔着一层滚水般波动,色彩分离成彩虹般的色带。
空间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裂缝边缘闪烁着彩虹色的光芒,内部是令人眩晕的混沌虚空,隐约可见无数旋转的星系和闪烁的星云。
无数闪烁的光点从中涌出,每个光点都是一个微缩的星系,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芒,红巨星的红光,蓝巨星的蓝光,中子星的冷白光,它们汇聚成一个难以名状的存在,其形态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由无数个维度的碎片拼凑而成。
时而化作由密密麻麻眼睛组成的球体,每只眼睛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红光,瞳孔中倒映着不同的恐怖景象
那两个刚刚还威风凛凛的人,此刻呆立在原地,脸上布满惊恐,血泪顺着脸颊滑落,那些泪水不是透明的,而是浓稠的暗红色,如同融化的红蜡。
他们的眼球开始融化,像蜡烛般顺着脸颊流下,露出空洞的眼窝,眼窝深处闪烁着微弱的绿光;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舌头已经化为一滩黑色的粘液,从嘴角溢出。
皮肤上浮现出与怪物相同的鳞片和脓包,那些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覆盖了全身。
他们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瞳孔扩散到极限,虹膜上的颜色褪去,变成了单调的灰白,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
其中一人的手臂突然自行断裂,断口处没有流血,而是伸出几条细小的触须,在空中盲目地摸索。
另一人的胸腔突然爆开,肋骨如同花瓣般展开,露出里面跳动的大脑,那大脑表面布满了眼睛,每一只都在疯狂地转动。
而那庞大而不可名状的存在,却缓缓向李长生靠近,每一步都让现实的结构震颤,散发出的力量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变形。
地面如同橡皮般起伏波动,建筑物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浸湿的水彩画,远处的灯光被拉长成彩色的光带,如同梵高的星空般旋转流动。
时间在此处变得紊乱,有的地方加速,有的地方减速,李长生看到一只飞蛾在某个区域反复经历出生到死亡的循环。
李长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力量超越了他原本的力量,银戒上的紫色雾气疯狂旋转,几乎要脱离戒面的束缚,戒身变得滚烫,在他手指上烙下焦痕。
然而,对方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向他传递出一种友善的波动,那感觉如同冬日里突然照进的一缕阳光,温暖而不灼人,让冻结的血管重新流淌;又像是母亲对婴孩的低语,安抚着每一寸紧绷的神经。
仿佛在认可他的存在,这让李长生既恐惧又困惑,不知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他的银戒突然平静下来,紫色雾气形成一个欢迎的图案,戒面上浮现出与那存在眼中相似的星云景象。
他的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浩瀚的星海,古老的仪式,失落的文明——却又在转瞬间消失
扭曲的空间如沸腾的沥青剧烈翻涌,方才还不可名状的存在在一阵刺耳的空间撕裂声中骤然坍缩。
那声音像是无数面镜子同时破碎,又像是星系碰撞的轰鸣,震得李长生的鼓膜渗出血丝。
猩红的光雨纷扬洒落,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每个坑中都浮现出一个微型的恐怖面容,那些面容扭曲着,无声地尖叫着,然后如同泡沫般破裂。
空气中弥漫的混沌气息凝成实质,如同一头巨兽在黑暗中喘息,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景物轻微扭曲,砖石软化如同黏土,金属流动如同水银,玻璃结晶如同冰雪。
远处的树木突然疯狂生长,又在瞬间枯萎,经历着无数个生命轮回。
当光芒散尽,一个身着银白长袍的身影立在废墟中央。
那袍子并非普通布料,而是由流动的星光编织而成,每一根丝线都是一个微型的银河,其中包含着无数旋转的恒星和行星。
袍子的下摆无风自动,如同水母的触手般优雅地飘荡,扫过之处,烧焦的地面重新长出青草,破碎的砖石自动修复。
那人肌肤胜雪,近乎透明,能看到皮肤下流淌着星云般的血管,那些血管中不是血液,而是闪烁着星光的能量。
眉若远山,线条柔和却蕴含着无尽威严,每一根眉毛都像是由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
琥珀色瞳孔流转着星云般的光晕,每转动一次就有无数星系在其中诞生又毁灭,瞳孔深处是通往其他维度的门户。
唇角噙着洞悉一切的笑意,那笑容既亲切又疏离,仿佛能看穿时空的每一个角落,知晓过去未来所有的可能性。
他的双手修长完美,指甲如同抛光的黑曜石,每一条指纹都是一个古老的符文。
随着他缓步走近,李长生却在那双眼睛深处窥见无数个扭曲的时空碎片,每当他眨动眼眸,仿佛就有万千世界在诞生与毁灭。
有的世界里,人类从未出现;有的世界里,魔法主宰一切;有的世界里,地球早已被黑洞吞噬。
他的脚步声很轻,却带着奇特的韵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宇宙的脉搏上,与背景中若有若无的心跳声完美同步。
银白长袍下摆扫过地面,却没有沾染丝毫尘埃,反而让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生机,一朵玫瑰在瞬间完成从萌芽到绽放的整个过程,花瓣上还带着晨露般的光泽。
当他靠近时,李长生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气,像是古老图书馆中羊皮纸的味道,混合着超新星爆发时的电离气息,还有某种无法名状的、令人想起童年夏夜的气息。
\"你好,父神的庇佑者。\"他的声音如同千万个声音的合唱,从稚嫩的童声到苍老的低语同时响起,却又和谐统一,每一个音调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每个音节都在空气中留下可见的波纹,那些波纹相互交织,形成复杂的立体图案,图案中包含着人类已知的所有几何形状和更多未知的形态。
当他说\"父神\"这个词时,天空中的星辰突然变得更加明亮,月光变成了柔和的紫色。
\"吾名:犹格·索托斯\"那人笑着对李长生说道,嘴角的弧度精确得如同用尺子量过,露出两排珍珠般完美的牙齿,每一颗牙齿内部都封印着一个微型的宇宙。
当他报出名字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远处教堂的钟声戛然而止,连风都停止了流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
地面上的碎石违反重力地悬浮起来,在空中组成那个名字的古老写法,每一个字母都燃烧着不同颜色的火焰。
李长生感到这个名字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上,如同滚烫的铁印按在蜡上,永远不会磨灭。
与此同时,他右手的银戒剧烈震动,戒面上的紫色雾气凝聚成一个微型的门扉形状,与犹格·索托斯眼中的星门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