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的意思方才已经说过了!”柳自新语气坚决,朗声说道:“演武之时,多杀些他国兵卒。”
“同时本官会告诉诸国使臣,大明见他们将士被屠,不仅不会伸出援手,甚至还会作壁上观,看着他们国力削弱,大明好后续攻之。”
“挑拨大明与诸国之间的关系,埋下一颗相互猜疑的种子。”
“到时候我朝与爪哇激战,大明出兵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还要提防他国有动!”
毕竟从今日朱标面见诸国使臣时便说过,明廷不愿诸国之间擅动刀兵。也就是说,大明不会同意其他诸国发兵安南。
有这个前提在,到时候一旦大明发兵,那便是说一套做一套,势必被诸国不齿。
最为主要的还是经过他的挑拨,诸国不仅不再信任大明,不再相信大明会向一个长者一般替他们主持公道,反而会更愿意相信大明就像一个强盗一般,无时无刻不觊觎这他们的土地。
如此一来,见大明对他安南发兵。
其他诸国势必人人自危,届时趁大明发兵他们安南,顺势骚扰大明边境也不一定。
总之无论结果如何,只要让大明投鼠忌器,不能与爪哇一同对他安南用兵,那他柳自新的盘算也就是成了。
“两位将军!”
收起心头思绪,柳自新眸光郑重看向胡岚台二人道。
“与其此刻保全性命,灰溜溜的逃回国内。”
“还是说豁出命来,防止大明对我朝发兵。”
“如何抉择,还请两位将军给个实在话!”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自是豁出命来给明廷制造些麻烦出来!”巴尔虎没有多想,直接怒喝出声。
当看到床榻上的胡岚台眉头紧皱,低眉沉思却半晌无言。
柳自新轻笑一声,转而语气略带几分讥讽,戏谑说道。
“若胡将军另有打算,本官这便安排将军返程回国。”
“不是!”
“末将并无其他打算!”
当听到柳自新要将自己打发回国的一瞬,胡岚台赶忙高声拒绝道。
待冷静下来后,胡岚台深吸口气,看向柳自新认真说道:“柳大人,末将绝非怕死之人。若能完成国主所托,末将性命自然不足挂齿。”
“只是末将看来,借演武屠杀诸国将士未必能使诸国与大明反目。”
“到时候其他诸国最为憎恨的,还是咱们安南一朝!”
伴随胡岚台声音落下,柳自新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重重叹了口气。
对于胡岚台所言,柳自新又岂能不知?
毕竟屠戮他国兵卒的乃是他们安南的将士。
可眼下柳自新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给大明制造麻烦。
先前他本打算给诸国将士的饭菜中下毒,借此嫁祸大明。
他还想着火烧城东民舍,烧死诸国学子,使大明只顾忙于安抚赶考学子。
再不济,柳自新还派胡岚台混入城中,佯装大明百姓,借此生乱。
可他的诸般谋划,都被那个名叫姚广孝的大明臣子尽数破解。
借演武场屠杀他国将士,柳自新也知道实在是下策。仅凭他的一张嘴想要使诸国仇视大明也的确十分困难。
可眼下,这也是他搅乱大明朝局的唯一办法了!
当看到柳自新静默不语,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胡岚台强撑着坐起身子,神情庄重正色说道:“末将以为,想要诸国与大明生出嫌隙,最好是让此次演武彻底乱起来。”
“若柳大人信的过末将,末将找机会去寻暹罗将士.....”
“暹罗?”柳自新一时弄不明白胡岚台的用意,赶忙补充道:“胡将军,午后我朝的对手乃是苏门答腊一朝....”
“末将自然知道。”
“正因我朝今日不与暹罗对战,所以末将才要携礼拜见暹罗统帅。”
“只要说服暹罗将士也在演武场上屠杀他国将士,那这次大明举办的演武,也就彻底乱了!”
“嗯.....”
柳自新迟疑数秒,旋即猛地惊喜说道:“不错不错,若仅是我安南一朝于演武场上擅动刀兵,演武结束那些吃了亏的诸国使臣事后自然要诉苦叫屈。”
“明廷也的确能治我们一个不恭的罪名。”
“可若是其他诸国在演武场上都是竭力厮杀,那任谁也都怪不到我安南头上。”
示意胡岚台着手去办后,柳自新缓缓走到一处椅子前坐好。
实际上,在明白胡岚台的大致意思后,柳自新便觉大可不必亲自游说暹罗统帅。
毕竟今日上午他们和占城的演武对决,其他诸国也都是看到了的。
既然换上了真刀真枪,那其他诸国登上演武场后,便绝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说到底,其他诸国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都是盯着其他国家的土地,都想从对方身上挽出一块肉来,谁又愿意看到对方能够置身事外?
可话又说回来,即便胡岚台携礼游说在柳自新看来没什么必要。但若是能顺势将暹罗争取到他们这边,那接下来他们安南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乱象也就更有把握了。
午后,演武继续。
当看到暹罗将士登城后直接和对手血拼,柳自新心中默默颔首的同时,缓步朝暹罗使臣三披王走了过去。
“殿下!”
“嗯?”
当看到来人竟是柳自新,三披王本能般的侧开一步,和柳自新保持着距离。
“柳大人可还有指教?”
“不敢不敢。”
“殿下于暹罗朝中乃是亲王,在下于我安南不过小吏。在下哪里敢指教王爷您....”
“哼~”
三披王冷冷白了柳自新一眼,对于他的突然示好依旧满心戒备。
一想到柳自新先前当着诸国使臣的面,数次让他难堪。甚至还说他暹罗一朝臣服安南百余年,安南一个平民都比他这个王爵尊贵。
三披王便也恨不得当场手刃了柳自新。
只可惜,他们暹罗的国力的确不如安南。
若是此时同安南反目,而爪哇、大明不攻安南,届时遭殃的便只有他暹罗一朝。
“殿下对在下心存忌惮,也属正常。”
“只是殿下难道就真想看到我西南净土皆沦落为他国之地?”
“嗯?”
就在三披王疑惑之际,柳自新言简意赅当即挑明道:“不错,唇亡齿寒,我安南沦丧,暹罗贵国岂能存乎?”
“想来殿下应当还不知道吧。”
“爪哇攻我安南之前曾向大明进言,若是能击败我安南,他们爪哇请求大明将我安南土地划分给爪哇一朝。”
“到时候爪哇臣服大明愈恭,殿下说说他们占据我安南土地后,接下来要对谁开刀?”
“这.....”
听到这番话,三披王大脑快速运转。
或许正如柳自新所言,倘若是爪哇接管了安南土地,对他暹罗来说几乎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要知道。
如今的安南与大明有所不和,所以安南自然也就没工夫搭理他们暹罗,只顾着提防东面的大明。
然而一旦爪哇占据安南土地。
爪哇与大明关系深厚,自然不会将兵力用于提防大明,起码在朱标在位之时,占据安南土地的爪哇不会派兵驻扎东面。
那爪哇灭了安南之后,自然也就会向西扩张。
如首当其冲的,顺理成章就是他们暹罗一朝。
当看到三披王眼角微微抖动,似是也认同他方才所言。
柳自新趁热打铁,紧跟着道:“殿下以为,你暹罗一朝可能抵挡的住爪哇大军?”
“当然,爪哇兵卒与我安南鏖战一番,兵力势必折损大半。”
“可到时候大明与爪哇同气连枝,暹罗能抵挡爪哇兵卒,可还能阻挡明朝大军?”
“柳大人果然舌灿莲花,竟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尽管柳自新所言很是触动他,可三披王依旧摆出一副看穿柳自新心思的模样,淡淡说道:“柳大人所言不过是你安南为自救,打算将我暹罗一并拖下水。”
“可也正如柳大人先前所言。”
“于你安南威慑之下,我暹罗一朝受尽屈辱。”
“直到今日,我暹罗广城一带十五城池仍旧被你安南霸占。”
“即便真如柳大人所言,待爪哇拿下你安南全境后势必会对我暹罗出手。可对我暹罗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一个脾气更加暴躁的邻国。”
“而且!”
三披王眸光一凝,一字一句道:“能看到你安南失国,起码本王也觉出了一口恶气,本王心中也是大感畅快!”
“嗯......”
柳自新属实没想到三披王对他竟是如此仇视。
或者说,他暹罗一朝对他安南的敌意竟如此深刻。
可尽管心里这么想,柳自新仍旧摆出一副为他暹罗考虑的架势,转而轻笑一声随意说道:“说来说去,三披王殿下无非还是因先前私怨记恨在心。”
“说白了,殿下应是在等着在下说出筹码吧。”
没有给三披王继续开口的机会,柳自新沉吟数秒,直接说道。
“在下这边写信禀告我主,广城一带等十五城,尽数送还给暹罗。”
“还有,先前你暹罗国主答应的每年朝贡也不需再缴。”
“那我暹罗.....”
“殿下不急开口,我安南如此让步并非惧怕贵国,更不是执意要将你暹罗一并拖下水去。”
“如此让步,也不过是不愿看我西南沃土成为贼子肆意跑马、任意屠杀百姓的人间炼狱。”
“而且在下也不求殿下答应什么,只希望我安南灭国之时,暹罗大军能及时进入我安南土地。与其让爪哇贼子霸占我朝,倒不如将我朝土地尽数送予贵国。”
丢下这话,柳自新没有多言,径直便朝前方走去。
也正是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架势,却也当真让三披王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广城一带他们暹罗曾向安南多次索要。
甚至他们暹罗朝廷还提出要拿出百万金银赎回失地,可最终安南都是不允。
然而眼下。
先前数百万两银子都没法赎回的广城之地,如今柳自新竟上下嘴皮一碰便要交还给他们暹罗。
如此惊喜,也着实让三披王有些意想不到。
“殿下!”
也就在三披王愣神之时,台下演武已然结束。
暹罗战将笛福宾笑盈盈走到三披王跟前,拱手拜道。
“殿下,末将幸不辱命,现已拿下演武,小胜匹罗非国。”
“好。”
还不等三披王出声赞许,占城、匹罗非等国使臣个个表情不善,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
“三披王,你暹罗也打算效仿安南,将我等将士尽数屠戮不成?”
看着前来兴师问罪的阿答几人,三披王微微挑眉,故意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诸位这话本使便听不懂了,我暹罗一朝与安南素有仇怨。”
“诸位为何说我朝意欲效仿安南一朝?”
“还说不是!”占城使者阿答怒冲冲走到看台跟前,指着台下的演武场没好气道:“方才你朝兵卒与罗非国将士演武之时,可曾手下留情?”
“我等先前不是都说好了,我等诸国不与安南一般见识,诸国将士上场演武点到即止。”
“可方才演武,你朝兵士竟将罗非国统帅当场斩杀!”
“竟有此事?”三披王闻言也是一惊,此刻不由看向本国战将笛福宾斥道:“笛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当真斩杀罗非国将军?”
“末将有罪!”
听到三披王声音的一瞬,笛福宾立时便跪地请罪。
“末将本不愿伤罗非国统帅,只是那人不依不饶,始终纠缠末将,同时还放任其罗非将士屠戮我朝兵卒。”
“因此末将一时情急.....”
“末将实不知罗非国将军竟如此不堪,末将只是随手便将其斩杀。”
看着跪在地上不注请罪的笛福宾,三披王双眸微眯,眼角不禁流露出几分寒意。
别的姑且不论。
笛福宾说自己只是随手便杀了罗非国将军,这话明摆着就是混弄傻子。
罗非国即便再怎么不堪,他们军中统帅也不可能被随手斩杀。
可即便清楚笛福宾刻意隐瞒着什么,此刻当着阿答等诸国使臣的面,三披王却也不好当面戳穿笛福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