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应了一声后,二人便也退出了帅帐。
大战前夕军中将官势必多次巡逻,其目的乃是让军中新兵认为主将一直都在他们身旁,战斗之时也认为将官在他们身后。
这原本乃是蓝玉要做的,此时吩咐蓝守义、蓝守忠二人,自然也是有不可脱身的原因。
一夜星光疾驰而过。
次日天刚破晓,远处天际还未露白,整个天空尚是灰蒙蒙一片。
此刻城头的明军将士便看见城下吐蕃军队快速集结,随后看不到边际的大军径直朝城池开来。
“隆~”
“隆~”
“隆~”
三声擂鼓声落下,城头将士立时警觉,休整的各营兵卒也纷纷登上城头。
“义父呢?”
左右不见蓝玉的身影,蓝守忠表情诧异,赶忙看向一旁的蓝守义问道。
毕竟以他对自家义父的了解,每逢战事,蓝玉可都是首当其冲,悍勇拼杀不顾生死。
如今大战在即却不见蓝玉的身影,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
“昨夜义父既将巡城之职交给你我二人,那今日之战自当你我统帅。”
应了一声后,蓝守义立即朗声令道。
“诸将听令,严阵以待。”
“敌军距城三十步放箭,距城五步投石。”
“各营小队以什长为例!”
伴随蓝守义声音落下,城头将士表情严肃,目光紧紧锁定在下方不断靠近的吐蕃军团身上。
那些个由城中百姓组成的新兵,激动之下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
“一百步!”
看着不断靠近的敌军兵团,城头中心的蓝守忠示意将士先行躲避。
而伴随蓝守忠声音刚落,漫天箭矢自城下疾射升空,随后齐刷刷落在城头之上。
当看到眼前视线之内,密密麻麻全都是箭矢,而且每一根都好似冲他们而来。
那些由百姓组成的新兵,终究有些被吓破了胆。
这些个老哥始终认为凭借他们的双腿,能跑到急速飞行的箭矢。
这些个老哥始终都不愿趴下,卧倒,寻找个掩体蜷缩在后面。
几番箭雨过去,城头约摸着也出现了二百人的伤亡。
“六十步!”
“轰隆~”
蓝守忠声音刚一落下,这次伙同着箭雨而来的,乃是敌军的投石巨车 。
巨大石头砸在城墙,震的众人脚下不断摇晃。
哪怕此刻众人脚下的王都城,城防极其坚固。可立足于城头,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城楼要塌了,快跑!”
不知何人突然喊了这么一句,不远处七八名原本在盾牌、墙体后躲的好好的新兵,此时猛地起身径直便要朝城下跑去。
只不过。
还不等他们跑出几步。
又一波的箭矢直接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哪怕包括蓝玉在内,蓝守忠、蓝守义连同他们各营小队正担任什长百户的先锋营老兵曾多次告诫。
临阵之时一则必须听从号令,二来不可临阵溃逃。
可这些兵卒始终都是记不住。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
当看到不听号令,起身溃逃的新兵竟无一人幸免,一个个都被敌军箭矢射成了马蜂窝。
此刻那些个新兵即便心中再怎么恐惧,身体再怎么颤抖。
可没有蓝守义、蓝守忠的命令,他们都始终蜷缩在掩体之后。
此刻!
也压根不用蓝守义、蓝守忠二人维持军纪。
“四十步!”
“弓箭准备!”
城头新兵闻言,握住弓身的指尖隐隐发白,甚至渗血。
可紧张之下,竟毫无察觉。
此刻即便没有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可众人依旧能听到城外敌军那错落有致且繁杂有力的脚步声。
这些个脚步声更像是鼓锤,一下又一下敲击在众人胸膛。
至于城下敌军从一开始的喊杀声,此刻更像是炸响在众人耳边。
“三十步!”
“射!”
伴随蓝守忠第一支箭矢射出,紧跟着城头将士纷纷起身朝着城下疾射而去。
可当箭矢射出,这些个新兵这才发现此刻城下敌军宛若蚂蚁一般,密密麻麻,不分边际。
当看到自己的箭矢命中城下敌军头颅、身体,直接将他们射倒在地。
这些个原本只宰杀过牛羊的百姓,此时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继续射!”
“箭矢不停!”
与这些新兵相比,那些先锋营的老兵却显得格外从容。
一根箭矢射出,他们立即躲回到掩体之后,重新取箭。
待拉至半弓后便猛地起身,利用拉弓的间隙瞄准城下敌军疾射而出。
也仰仗于蓝玉将先锋营老兵安插在各个小队,那些个新兵有样学样,也照着样子一并射箭。
没有半刻钟的功夫,此时还坚守在城头上,活着的兵卒,俨然已没了先前生涩。
“不要停!”
“继续!”
“干他娘的!”
蓝守忠一面朝城下急速放箭的同时,一面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待看到那伙子吐蕃兵卒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攻城车,此刻已推至城门。
蓝守忠率先拿起一罐火油砸了下去。
“五步!”
尽管他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嘈杂之中,可看到敌军已冲至城下,架着梯子正在攀爬。
先锋营老兵以及一些沉不住气的新兵,此时一个个都举起石块、木条朝城下砸去。
伴随着火油浇下,砸下去的木条将几名正欲攀爬的敌军士卒重重砸在地上,而那木条又成了木油的燃料。
渐渐地,城墙下火焰愈燃愈旺。
哪怕没能形成火墙,可也在一定程度削弱了敌军攻势。
即便如此........
蓝守义、蓝守忠,还有此刻正在城头死力抵抗的先锋营将士都很清楚。
面对敌军如此猛烈的攻势,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倘若再没有什么转机.....
最多!
他们最多坚守两日,后日黎明便是城破之时。
与此同时。
城外敌军军前。
天山军的将官当看到自己麾下将士宛若被填海一般,被臧布下令,用性命填城。
这些将官终究忍不住,齐齐走到臧布跟前理论道。
“臧布将军,如此攻城,就算攻破城池我军也是伤亡惨重。”
“倘若如此,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明朝援军?”
“听令便是!”
没有和这些将官多言,臧布双眸犀利,死死注视着不远处正在激战的城墙。
可他这副模样更是激起了周围将官的不满。
“王爷有令,此战你白牦军乃是先锋。”
“敢问臧布将军,你白牦军何在?”
“白牦军在何处,本将何需同你知会?”
面对臧布丝毫不留情面的反驳,那名将官心下不悦,立时便调转马头。
“既然如此,恕本将不能听命。”
“本将这便号令本部人马后撤!”
语罢,那人转身便欲朝城头赶去,紧急下令。
可还不等他走出两步,一根箭矢自后方而出,立时便洞穿了那人胸膛。
也是看到臧布抬手便射杀一名将官。
周围一众将官立时拔剑,作势便要朝臧布杀去。
见此情形。
臧布却是不慌不忙,幽幽说道:“临阵抗命,他死的不冤!”
“可你也不该将其射杀!”
“你与我等同为郕王帐下将领,没有王爷的旨意,你怎敢擅杀大将!”
“诸位!”臧布看向那些虎视眈眈的将领,语气很是沉稳说道:“王爷授我总揽大军之权,此人临阵抗命动摇军心,本将如何杀不得?”
明白此时这些将官对自己意见极大,特别是自己命他们所部人马攻城,而白牦军却不见踪迹,这些人必然怨气极重。
臧布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熟知明朝蓝玉用兵,此人最好行险。”
“本将料定,趁我军攻城之时,蓝玉必率其精锐埋伏城外两侧,趁机突袭我军大营,擒杀主将。”
“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如今本将便是蓝玉眼中的贼王。”
“将我白牦军藏匿起来,也是为了适时应对蓝玉冲锋。”
“这.....”
见众人已然有些犹疑,臧布趁热打铁,紧跟着问道:“倘若蓝玉率先的精锐骑兵突然冲阵,你等谁敢保证自己麾下能够应对?”
“倘若诸位中有谁自信麾下骑兵能与明朝精锐战骑先锋营相抗衡。”
“那本将这就下令,准你等所部撤回来,命白牦军接替你等的位置,继续攻城!”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无言以对。
蓝玉的威名,他们终究还是听说过的。
那可是除徐达、冯胜之外,第一个被明朝册封为国公的年轻将领。
其率军深入大漠,追击王保保数百里的事迹,众人也是听说过的。
此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麾下骑兵是蓝玉的对手。
而且真要说的话,能与蓝玉先锋营相抗衡的,也就是他们天山军团的精锐白牦军。
闻言至此。
众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即便心中仍对臧布很是不满,可此时一个个也都各自离去,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而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身影,臧布嘴角却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容。
方才那一席话,很大程度都不过是忽悠那几个傻子的托词。
他白牦军将士的性命何其珍贵,安能是他们麾下的兵卒所能比拟的?
让他白牦军作攻城先锋,率先把性命填进攻城战中,简直就是笑话。
等到两三次攻城,明军将士死伤殆尽后,他方才会让白牦军将士出征,好夺一个先登夺城之功。
至于说熟悉蓝玉用兵之道,自然也就托词。
且不说他从两日前便派人密切关注王都城门,期间几压根就没有明军出来。
更何况眼前攻城一战,明军打的很是艰难。
蓝玉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分兵出城,伏击他们十万大军。
毕竟此举与自投罗网无异。
就在臧布心中如此想,目光看着几名将官离开的背影,心中得意之时。
突听得后方林中传来一阵骚乱。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突然高喊明朝援军。
下一秒。
原本驻足在原地的吐蕃兵士瞬间乱作一团。
“不得慌乱,明朝援军断不可能赶到!”
臧布自信,此时他们后方的绝对不可能是察汗河上的明朝援军。
毕竟昨夜他才接到军报,此时察汗河战斗虽近尾声,却仍未结束。
即便明朝援军火速赶来,没有五日的时间断然不可能抵达。
可无论臧布如何自信,此时军中已乱,他的将令压根就无人听从。
更不需说方才那几名将官本就对他不满。
当看到身后林中传来异动,而且不断有明军赶来,他们立时便收拢兵卒,朝侧方逃去。
“到底是指望不上!”
冷哼一声后,臧布冲身后白牦军下令。
“白牦军将士,随本将前去歼灭后方明军。”
相比于见到异动立时骚乱逃窜的其他兵卒不同,白牦军倒是没有愧对精锐二字。
听到臧布的将令,数千名白牦军将士立时调转方向,以后队作前队,朝着后方便冲杀而去。
臧布心里很清楚。
眼下无论他如何高喊,不管他怎样下令,其他各营将士断然不会听命。
眼下唯一的法子,便是迎着后方明军,将其尽数歼灭方才能重新稳定军心。
同样。
当看到一队数千骑兵径直朝林间杀来,不仅兵卒身上人人满甲,就连他们胯下战马都披有甲胄。
甚至骑兵队伍的两侧还有兵卒的坐骑乃是白色牦牛。
蓝玉明白,这伙敌军必是敌军精锐。
眼下虚张声势的效果已经达到,当看到这队满甲骑兵越来越近,即将冲进林中。
蓝玉当即下令绕过眼前这队满甲骑兵,朝吐蕃大营的溃兵杀去。
一时间,两军对望。
那臧布虽从未见过蓝玉,可当看到这伙明军的战马分明就是他们吐蕃军中的战马。
臧布立时便确认,这些战马必是卜尔屎先前被伏击,被城中明军缴获的战马。
而眼前这队骑兵也必然是蓝玉率领的先锋营。
意识到这点,臧布双眸冒火,目光决然。
同为精锐,他早就想和明朝精锐骑兵先锋营一较高下,他个人更想亲手斩下蓝玉的首级。
“前军便是明军精锐,势必全歼!”
将令既出,臧布用力挥舞马鞭,愈发快速朝蓝玉冲去。
可也就在两军只差百步的距离时,却见那队明军骑兵猛地调转方向,从他两侧绕了过去。
“遭了!”
1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