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棠在医院的最后三天，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
她终究还是没再联系顾允希，却在严婉晴提起警方要去林叙公寓取证时，默默递出了自己整理的伦敦华人社区联络表 —— 那是她父亲托人发来的，标注着各个街区熟悉法律的侨领。
“算我还你人情。” 她把表格塞进严婉晴手里时，下巴扬得高高的，像是在赌气，“但别让她再来见我。”
严婉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点了点头。有些和解不需要当面说破，沉默的默契或许更适合此刻的杨小棠。
而齐瑞祥推开家门时，闻到的是奶油炖菜的香气。顾允希系着米白色的围裙，正弯腰从烤箱里拿出烤好的面包，蜂蜜色的 crust 上还冒着热气。
“回来了？” 她回头笑了笑，眼角的梨涡浅浅的，“等你好久了。”
齐瑞祥换鞋的动作顿了顿。这几天顾允希总是这样，温和得像杯温水，却又带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感。他想问林叙的案子，想问她去医院做了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今天有没有去治疗？”
“去了。” 顾允希把面包放在餐桌上，“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彻底缓过来了。”
两人坐在餐桌两端，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齐瑞祥几次想提起杨小棠，都被顾允希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 从伦敦的天气聊到画廊的新展，从下周的治疗计划聊到超市的折扣活动，唯独避开了那个让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名字。
直到甜点端上来时，顾允希突然用银勺轻轻敲了敲玻璃杯。
“对了，” 她抬眼看向齐瑞祥，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昨天在医院的时候我遇见了杨小姐，都是严婉晴忙前忙后的照顾着，没想到婉晴总还真是个好老板。”
齐瑞祥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收紧，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麻。他看着顾允希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那碗焦糖布丁变得无比刺眼。
“你去看她了？”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嗯，” 顾允希舀了一勺布丁，慢条斯理地吃着，“顺便给她带了点姜茶。护士说她是淋雨发烧，现在年轻人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她顿了顿，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
“不过也是，心里装着别的事，哪还有功夫顾着身体呢？”
齐瑞祥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知道顾允希在说什么，那些刻意被他压下去的愧疚和烦躁，此刻像被捅破的马蜂窝，在心里嗡嗡作响。
“允希，” 他放下勺子，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我们能好好说话吗？”
“我不是在好好说话吗？” 顾允希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难道我说错了？杨小姐住院，不就是因为……”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齐瑞祥骤然紧绷的脸，
“…… 因为那天在餐厅看到我们在一起，心里不舒服，才出去淋雨的？”
“你非要这样吗？” 齐瑞祥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已经跟她划清界限了！我已经做得够绝了！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我没要你怎么样啊。” 顾允希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在参加宴会，“我只是觉得杨小姐挺可怜的。喜欢一个人没错，错就错在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她抬眼看向齐瑞祥，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
“你说对吧？”
“顾允希！” 齐瑞祥猛地一拍桌子，餐盘里的布丁溅出褐色的酱汁，落在洁白的桌布上，像块丑陋的伤疤，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不满，你可以冲我来！别扯上小棠！”
“我扯上她了吗？”
顾允希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穿透力，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难道不是因为你迟迟不肯跟她说明白，才让她抱有幻想？难道不是因为你总在她面前装好人，才让她越陷越深？齐瑞祥，你敢说这一切跟你没关系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齐瑞祥的心上。他看着顾允希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嘲讽，突然觉得无比委屈和愤怒。
“我跟她没关系！”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我从来没对她有过别的想法！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是你非要胡思乱想！顾允希，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
“信你？” 顾允希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信你在酒会上让她挽着你的胳膊？人家现在为了你千里迢迢终于来了英国，是你让严婉晴照顾她的吧，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
“你什么？” 顾允希打断他，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只是你享受被人喜欢的感觉？只是你怕伤害了她就没有人在会仰慕你？还是说，你其实心里也有点动摇，只是不敢承认？”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齐瑞祥。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没有！”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没有动摇！我心里只有你！顾允希，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反复说这件事搞得我真的好像出轨了一样！”
他伸出手想抓住顾允希的肩膀，却被她猛地躲开。顾允希后退半步，撞在餐边柜上，玻璃花瓶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别碰我！” 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眼眶红得像兔子，“齐瑞祥，你让我觉得恶心！”
齐瑞祥僵在原地，看着她眼里的厌恶和恐惧，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在她的目光里失去了力量。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
餐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无疾而终的争吵倒计时。
齐瑞祥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看着顾允希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相信。他只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似乎已经深到无法弥补。
而此时的医院，杨小棠正靠在床头看文件。严婉晴刚送来警方从林叙公寓找到的照片，上面是些散落的项目计划书，页眉印着妙音传媒的 logo。
“警方说这些文件有被篡改的痕迹。” 严婉晴指着照片上的签名，“这个林叙，好像跟齐总的项目组有过合作。”
杨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拿起照片，指尖在 “齐瑞祥” 三个字上反复摩挲。难道林叙的死，真的和齐瑞祥有关？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来天台，有东西给你。”
杨小棠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披上外套走出了病房。电梯缓缓上升时，她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