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斌换上一身笔挺的警服 —— 这是他第一次穿着警服去顾家，不是为了彰显身份，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份底气，给女儿一份保障。
他驱车来到顾家老宅，门口的保安看到是他，不敢阻拦，连忙开门放行。
顾允谦早已接到消息，亲自在门口等候。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眼神温和，态度恭敬，看到杨斌下车，立刻快步走上前：“杨叔，您来了。快里面请。”
杨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脚步沉重地跟着顾允谦走进客厅。客厅里，顾铭诚和叶沐雪也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看到杨斌，连忙起身打招呼：“老杨，你来了。”
杨斌没有落座，只是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顾家三人，最后落在顾允谦身上。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压抑的沉痛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允谦，我今天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问问你，小棠和念念，现在该怎么办？”
顾允谦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他走上前，给杨斌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杨叔，您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这件事，是我们顾家对不住您，对不住小棠，对不住念念。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他没有为齐瑞祥辩解，也没有找任何借口，一上来就直接认错，反而让杨斌准备好的许多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杨斌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稍微平复了一些激动的情绪，他在沙发上坐下，语气依旧沉重：“允谦，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我和你爸是几十年的交情，我看着你长大，从来没想过，我们两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小棠刚出月子，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杨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每天抱着枕头喊念念的名字，看到谁都觉得是坏人。念念才刚满月，就没了妈妈的陪伴，只能喝奶粉，夜里哭着要妈妈，我们看着心里难受啊！”
叶沐雪的眼圈红了，她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老杨，我们都知道，是我们对不起小棠。瑞祥这孩子，太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我们已经派人去金三角找他了，一旦找到他，我们一定让他立刻回来，给小棠和念念一个交代。”
“交代？” 杨斌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叶姐，现在说交代，太苍白了。小棠的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治好的；念念受的苦，也不是一句‘交代’就能弥补的。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顾允谦点了点头，语气诚恳：“杨叔，您说。不管是治疗费用，还是照顾念念，或者是其他任何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这件事，我们顾家绝不会推诿责任。”
杨斌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第一，小棠的治疗费用，必须由你们顾家全部承担。我要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小棠的病治好。”
“没问题！” 顾允谦立刻答应，“我明天就联系国内最好的精神科专家，安排转院，所有费用我们来出，您不用担心。”
“第二，念念还小，需要人照顾。我和我爱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长期照顾念念实在力不从心。我希望你们能派一个专业的月嫂和育儿嫂，全天候照顾念念，直到小棠康复。”
“这也是应该的。” 顾铭诚开口说道，“我们已经联系好了金牌月嫂，明天一早就会去医院照顾念念。以后念念的奶粉、尿布、衣服，所有的开销，都由我们来负责。”
顾允谦也站起身：“杨叔，您以后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不管是小棠的治疗，还是念念的照顾，只要有任何需要，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处理。我们会定期去医院看望小棠和念念，让她们知道，我们没有不管她们。”
杨斌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再多的语言也比不上实际行动。他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三人，转身朝着门口走去：“那我先回去了，医院里还有病人要照顾。”
“我送您。” 顾允谦连忙说道，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杨斌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顾允谦，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允谦，找到瑞祥的时候，告诉他，不管他是为了什么，都不能忘了自己是个丈夫，是个父亲。小棠和念念，还在等他回来。”
顾允谦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我会的，杨叔。我一定会转告他。”
顾铭诚点了点头：“好。我们也会尽快联系最好的精神科专家，一定要把小棠的病治好。”
叶沐雪叹了口气：“希望瑞祥这孩子能早点想明白，不要再做糊涂事了。小棠那么好的姑娘，念念那么可爱的孩子，他怎么能忍心抛弃她们呢？”
杨斌的车尾灯消失在别墅大门外的那一刻，顾铭诚搭在杨斌肩膀上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眼神里的凝重尚未完全褪去，身体却率先露出了破绽。
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佝偻下来，脚步一个踉跄，若不是及时扶住旁边的沙发扶手，险些直接栽倒。
“铭诚！” 叶沐雪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扶他，可刚抬起脚，一阵眩晕感就直冲脑门，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了身后的茶几边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原本强撑着的红润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顾允谦连忙转身，快步上前扶住顾铭诚的胳膊，感受到父亲手臂的僵硬与颤抖，心里一紧：“爸，您怎么样？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顾铭诚摆了摆手，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长跑，胸口剧烈起伏着，他靠在沙发扶手上，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没事…… 就是有点脱力。”
他的神态早已没了刚才面对杨斌时的沉稳，眉头紧紧皱着，眼角的皱纹因为痛苦和疲惫而显得格外深刻，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也变得浑浊，带着一丝茫然和虚弱。
他想抬手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可手臂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重重地垂了下来，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叶沐雪也慢慢挪到沙发边坐下，她的动作迟缓而僵硬，像是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力气。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指尖冰凉，微微蜷缩着，能清晰地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尚未完全消退的针孔 —— 那是她昏迷期间输液留下的痕迹。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落在茶几上的水杯上，却没有聚焦，嘴角还残留着刚才强撑出来的微笑，此刻却显得格外苦涩。
“刚才…… 还好没露馅。” 叶沐雪轻声说，声音细弱蚊蚋，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说话时，脖颈处的肌肉微微紧绷，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