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谦坐在书房的红木书桌后,指节用力捏着一份薄薄的报告,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书桌上只开了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晕却照不散他眉宇间的阴云,反而将他眼底的疲惫与焦灼衬得愈发清晰。
报告上贴着几张照片,正是顾允希和苍鹰在老字号面馆门口并肩而立的画面,还有两人一同走进生物研究所的监控截图——照片里的妹妹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侧脸带着他许久未见的柔和,而她身边的男人穿着藏蓝夹克,身形挺拔如松,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交叠,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他将报告扔在桌上,身体向后靠进真皮座椅里,双手用力按着太阳穴。家里的闹剧才刚平息,齐瑞祥那边的烂摊子还没彻底收尾,他以为顾允希经历过生死,会变得沉稳谨慎,却没想到她转眼又和一个卧底警察走得这么近。
卧底警察——这四个字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他太清楚这职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休止的危险,意味着随时可能被卷入黑暗的漩涡,而顾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公司受沈承宇事件牵连遭受重创,根本经不起半点风浪。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去。顾允希和姓赵的恋爱,然后又喜欢齐瑞祥;后来她进了科研界,又和野心勃勃的林叙纠缠不清,差点把自己的前途和顾家的声誉都搭进去;
前阵子在金三角,更是九死一生......
“她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顾允谦睁开眼,眼底布满红血丝。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几秒,终究是放下了——电话里说不清,他要亲自和她谈,要让她彻底明白,和苍鹰走得近,是多么危险的决定。
他起身走出书房,脚步沉重地走向顾允希的卧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
顾允希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发绳,高马尾散开,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她指尖刚碰到发尾,就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不等她回应,顾允谦就推门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将桌上的实验记录本合上——那上面记着和苍鹰讨论林叙的细节。
“哥,你怎么来了?”顾允希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她站起身,试图挡住身后的梳妆台,“这么晚了,有事吗?”
顾允谦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她面前,将那份报告扔在梳妆台上,照片散落一地。“有事吗?”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我倒要问问你,和苍鹰去吃面,还带他去你的实验室,顾允希,你又想干什么?”
顾允希的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瞳孔骤然收缩。她蹲下身去捡照片,指尖碰到冰凉的相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些照片拍得很清晰,甚至连她和苍鹰在面馆里对视的瞬间都捕捉到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顾允谦,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派人跟踪我?”
“我不跟踪你,难道等着你再把自己推进火坑里?”顾允谦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指着那些照片,胸口剧烈起伏,“齐瑞祥的教训还不够吗?沈承宇的亏你还没吃够吗?你非要和这些危险的人扯上关系才甘心?”
“危险的人?”顾允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膝盖撞到了梳妆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却浑然不觉,“怎么是个人接近我都会让你觉得他不像好人?”
“凭他是卧底警察!”顾允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被气出来的,“你知道这个职业意味着什么吗?你不但会害了他你还会害了你自己!家里的闹剧才刚结束,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待着,非要给我惹事?”
“所以你就监视我?”顾允希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抓起梳妆台上的梳子狠狠摔在地上,塑料梳子撞到地板,断成了两截,“顾允谦,我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犯人!我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社交自由!”
“顾允希,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心里在想什么?”顾允希的眼睛红了,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愤怒,“我在想我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哥哥!在你眼里,我永远是那个只会惹麻烦、只会被男人骗的小女孩!我经历过生死,我知道什么人值得信任,什么人该远离!你不相信我,反而派人监视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激动得浑身发抖,黑色的长发因为动作剧烈而散乱,遮住了她的脸颊,只露出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
她想起在实验室里,苍鹰认真看资料的样子;想起在面馆里,他为她少放辣椒的细心;想起他说“这是我的责任”时的坚定——这些在顾允谦眼里,竟然都成了“不务正业”“惹是生非”的证据。
顾允谦被她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眼前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的妹妹,心里的怒火更盛。
“好,好一个有自己的判断。”顾允谦气得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冰冷,“如果你真这么想恋爱,我现在就给你安排联姻。城西的李家最近一直在和我接触,李公子人品不错,家里又有实力,你要是嫁过去,顾家公司的危机立马就能解决,所有麻烦事都烟消云散,多好。”
“联姻?”顾允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允谦,身体晃了晃,“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想谈恋爱,我就送你去联姻。”顾允谦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他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可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只想让她明白,她的“随心所欲”会给顾家带来多大的灾难,“你以为你现在能安安稳稳地做研究,是因为什么?是因为顾家在替你遮风挡雨!现在顾家有难,你作为顾家的女儿,出点力难道不应该吗?”
顾允希的眼睛彻底红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寒。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从小把她护在身后,会因为她受一点伤就心疼半天的哥哥;可现在......轻易地说出要把她送去联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