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会爱着自己的孩子，但并不是这样的孩子。
“师兄，你要对他复仇吗？”安晴转头看向灰袍男子。
灰袍男子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柔软，点了点头，“小师妹，我会把他的命留给你的。”
说罢，灰袍男子抽出刀，但并未直接动手，而是一脚踩在了玉惊羽右手的手腕上。
离得比较近的人，已经能够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了。
玉惊羽额头的汗当时就冒出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示弱，而是依旧用不屑的神情看向灰袍男子。
玉惊羽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示弱。
灰袍男子冷笑起来，眼神露出了怨毒之色，他抽出刀，刀尖向下，避开血管缓缓的刺入了玉惊羽的手腕。
他手中拿的刀是最普通的，铁匠铺里二两银子就能买上一把的，不够锋利，刺下去的时候能够清晰的听到刀刃和骨头摩擦的声音。
他的动作很慢，手却很稳，稳稳的将玉惊羽的手筋挑出来。
玉惊羽感受着比之前要敏锐数倍的感觉，终于忍不住了，惨叫出声。
“母亲！”
玉念安在听到安晴说他是自己的耻辱时，煞白着一张脸，但是玉惊羽的惨叫声让他回过神来。
“母亲，父亲即便有错，可这二十年来他也一直在弥补啊！”
“哪怕看在这二十年的情分上，你也不能任凭外人这样折辱父亲啊！”
玉念安勉力伸出手，向安晴所在的位置爬过来，他眼中含泪，声声泣血。
“念安，在江湖上如果遇到强抢女子，以下作的手段逼迫女子的人，你们会怎么做？”安晴眯起眼睛，看向玉念安。
除了玉惊羽，原主的心结也有玉念安。
这样的败类在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玉念安的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了这样一句话，然而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晴笑了起来，笑意中却不见丝毫的温暖。
“我记得你在江湖上做过的大事，就有杀死了江湖上最臭名昭着的采花贼，救下了一群无辜的女子。”
“有人将你在江湖上扬名的消息转述给我，我还记得你当时说过的话，说那样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当时我也是有些开心的，只是没想到你转头就把说过的话忘在了脑后。”
玉念安脸色苍白，他又何尝不知道母亲当初是被父亲强抢回来的。
可是……可是，父亲对母亲的确是一片真心，二十年如一日。
安晴确认了，这个玉念安不愧是玉惊羽的儿子，和他那个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和母亲的感情不深，所以自然而然的偏向了父亲，自己喜欢上的人不愿意，就自然而然的忘记了不久前才说过的话，用逼迫的手段让心仪的女子点头。
玉念安一心牵挂着正在遭受折磨的玉惊羽，却没有发现，在他的身边，凌向晚的神情也变了。
玉惊羽在剧痛中失去了自己的双手，他的腿也被废了，他面容扭曲的看着灰袍男子，猛地吐出一口血。
“如果不是因为我对晴儿没有防备，你算个什么东西？”
灰袍男子扭曲的笑了，“那又如何，玉惊羽，小师妹从来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原谅你，不管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现在你不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灰袍男子曾经并不是多么意志坚定的人，但也的确算一个行事正派的好人，救济贫弱的事情也做过不少。
暗中下毒这种事情，在变故发生之前，从来不在他的设想之中。
然而，当初被围堵落下悬崖之后，他最后的坚持也消失了。
他的经历幸运又不幸。
幸运的是他既没有死在神玉谷的人手中，玉惊羽看不起他，不愿意对这样的人出手，动手的人没有伤到他的致命处。
他在落入汹涌的江水中也没有被淹死，甚至被江水卷出近百里路程，昏迷在江边浅滩的一片芦苇丛中。
不幸的是，他当时醒过来之后，不仅一无所有，还带了一身的伤，连走出那片浅滩的能力都没有。
渴了喝一口江水，饿了连芦苇的嫩茎也能往嘴里塞，抓到几只虫子都算是少有的美味了。
吃下那只张牙舞爪的虫子的时候，原本那个有些善良也有些糊涂的青年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让他坚持着活下来，甚至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有仇恨和师妹了。
他不愿意去想象师妹被掳走之后，究竟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灰袍男子声音嘶哑，眼中是快意的光芒，玉惊羽身上插着的那柄断剑让他有一丝怀念，那是师父送给他和师妹的礼物。
而一旁安晴和玉念安的对话，让灰袍男子的恨意更深了，他无法想象被师父师母疼爱着长大的小师妹，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玉惊羽脸上抽搐着，他强行抬起头看向安晴，“晴儿，我在你眼里，竟然和那些采花贼一样吗？”
玉惊羽又吐出一口血，他看向安晴的目光有期待也有绝望。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妻子眼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可是，既然妻子那一剑没有下杀手，是不是……是不是还对他有那么一丝情意。
玉惊羽看着安晴，眼眸中依旧是满满的情意，“晴儿，如果你真的恨我恨到要杀了我，我也只希望是你亲自动手。”
既然玉惊羽这样说了……
安晴脚步轻移，走到灰袍男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兄，剩下的让我来吧。”
灰袍男子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安晴，“师妹，你打算怎么做？”
安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师兄，我之前给你说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就在外面。”灰袍男子起身出去。
安晴看向了玉惊羽，“玉惊羽，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张带着轻愁的面容，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唯独语气中那股深深的恨意，让所有听到的人都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