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青衣黑发，骑在马背上，衣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
马儿不急不缓的跑着。
忽然，马儿好像看到了什么，走到路口一处雪地隆起的小包旁，打着转。
“怎么不走了？”
马儿甩了甩尾巴，在原地转圈。
陶苏看了看不远处的雪包，好像有什么东西掩盖在下面，被积雪堆起拱起一坨，像个小坟堆似的。
他翻身下马，蹲下身子用手剥了剥，渐渐露出一个人的头发。
一刹那，陶苏还以为碰到一具尸体。
等他将积雪全部扫开，一张毁容的脸庞露了出来，不就是在院子里打扫了半个月的炎知礼。
他跑到这里来了……
陶苏把人抱起，翻身上马，这一次他骑得快了些，赶到下一个镇上，将人带进客栈叫了一名大夫。
既然碰到了，那就救了他吧。
陶苏并不想和炎知礼有过多的牵扯，第一天他没有醒来，陶苏给他身上的伤涂了药。
当天夜里，炎知礼从昏睡中醒来，望着陶苏，有些害怕。
因为在元府中炎知礼见过陶苏，怕他去给元吉告密。
陶苏看出了他眼中的恐慌，什么也没说，将今晚的饭菜留下，自己去了另一间房间。
这样过了几天，炎知礼也不怕他了，陶苏过来送饭的时候，他还会主动开口和陶苏交流。
“陶公子，今天吃什么啊？”
“楼下厨师做的，红烧肉。”
“哇！”炎知礼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吃着，“真好吃！”
陶苏坐在一旁，打量着炎知礼，看他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也有分道扬镳的意思。
等人吃完饭，陶苏把碗拿走，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放在炎知礼身边。
后者呆呆的瞪大眼睛，不敢伸手去拿银票。
“陶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这些钱留给你当盘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那你呢……”
“我要去其他的地方，不能带上你。”
炎知礼难过的把银票收进怀里，眼神渴望的看着陶苏。
他本以为对方救了自己，自己就可以跟着他了，到头来还是会被人嫌弃。
“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很丑……所以你不愿意带我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还是嫌弃我身份低微，我知道我只是个低贱的奴仆，但是我很能干活的。”
炎知礼从床上爬下来，跪在陶苏脚边，一个劲的磕头。
“陶苏公子，你就带上我吧，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总要有一个人伺候你，对不对？”
昔日的帝王变成了如今这番谄媚的模样，陶苏心里五味杂陈。
炎知礼失去了过往的记忆，没有了嚣张跋扈的冷冽，反而变成了这种下贱的性格。
唉……
他叹息一声，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行。”
炎知礼无助的松开手，眼巴巴的看着对方关上房门离开，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为什么……”
他下意识攥紧手上的银票，脸上的表情因拒绝而变的凶恶。
“本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看来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不过是嫌弃我丑，不想带我在身边罢了……”
他怒不可赦的抱怨着，声音嘶哑厌恶，厌恶自己这张丑陋的脸，也厌恶世人以貌取人。
发疯发够了。
炎知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银票一张张摊开抹平皱褶，脸上的表情却略有不甘，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想赶我走……哼……没门。”
入夜，街道上一片寂静。
一个人影悄悄的溜下楼，轻手轻脚的来到马厩。
今日客栈里的客人不多，马厩里的马只有三匹，拴着马的柱子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几号房间客人的马。
炎知礼紧绷着一张脸，生怕动静太大把马儿吵醒。
他挨个看过去，最后一匹马写着陶苏房间里的字数，伸手解开马绳，想把马牵走。
可这马怎么也不动，炎知礼费力的拖拽着，马儿原地踏步，就是不肯挪动一步。
“死畜生，跟我走！”
可不管他如何用力拖拽，马儿还是不走。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炎知礼脸色一变，掏出怀里的刀露出凶狠表情，回头看见对面的人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陶苏……”
看着他手上的刀，再看看他左手上的马绳，陶苏眼中平静无常。
这份过于沉着的平静，反而让做贼心虚的炎知礼脸色苍白。
“陶苏……我……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把我的马给我。”
炎知礼拽着马绳，不肯松手。
“陶苏，你带上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早春的天气虽然不冷，可在外面站久了，微风一吹，还是很不舒服的。
炎知礼望着对面的青年，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只希望对方可以心软，把他带在身边。
“陶苏，你人好，求求你了……我真的没地方可去。他们一听到我叫炎知礼，就把我从店里赶出来，我不是没有找过工作……他们都不要我……”
“我一直以为是我长得丑……可是我发现他们讨厌我，并不是因为我长得丑，我不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
“难道我以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吗？所以他们都恨我？”
陶苏无奈叹息一声，上前从他手上捡起马绳，把绳子拴在柱子上，摸了摸受惊的马。
马认识主人，乖巧的蹭了蹭陶苏的手，没有了刚才的顽固脾气，温顺的像换了一匹马。
炎知礼掩盖在发丝之下的眼神透着杀气。
该死的畜生……
不过在陶苏看过来的时候，炎知礼又换上了楚楚可怜的眼神，跪着爬过去，抱着青年的腿。
“陶苏……”
他哭的眼泪直流，不管怎么可怜，陶苏都不会答应的。
“炎知礼，我不能带着你，你去别处找人吧。”
陶苏抽开自己的腿，转身准备回客栈。
那知他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阴冷的笑声。
“呵呵……是你逼我的……”
极速奔跑的风声在耳边略过，陶苏回头的一刹那，短刀扎进腹部，疼痛蔓延进头皮，而他整个人被炎知礼撞倒在地。
“去死吧！”
“给我去死！！！”
炎知礼抽出刀刃，生怕捅不死对方，连捅了数十下，直到身下的人彻底没了呼吸，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把刀丢到一旁。
“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不肯带我！为什么！！！”
“我恨你……”
炎知礼摸着青年满脸是血的脸颊，难以掩饰眼中的绝望。
他是喜欢陶苏的……
可这份微薄的喜欢，在可怕的欲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又渺小。
他就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烂人……
月光什么的，既然自己无法拥有，那别人也别想。
“哈哈哈哈……哈哈……”
炎知礼扭曲着脸颊狂笑，声音刺耳尖锐，宛如夜晚中食人血肉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