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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小子!

吴建军轻轻捶了他一拳,然后两个人一起大笑。

跟飞哥亲近一番,刘青山这才又朝李雪梅招招手:“李护士,又见面了。”

李雪梅则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可以用外语来交流吗,正好你帮着我们提升一下口语?”

“我们?”

刘青山有些促狭地眨眨眼睛。

一抹红晕浮上李雪梅的脸颊,嘴里还有些蹩脚地解释一句:“我们是同学,当然一起学习。”

“那好吧,你们在一起都学习什么?”

刘青山就操着流利的英语问道。

然后,李雪梅就哇啦哇啦地说起来,听得刘青山也是一头雾水:你这是俄语吧,俺听不懂啊?

成功捉弄了对方的李雪梅嘴里咯咯笑着:“青山,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原来你也有不会的。”

得,这丫头也学坏了,等边贸一开,非得把你卖到老毛子那边不可,不行不行,那边本来就女多男少。

……

当刘青山在春城和朋友欢聚的时候,夹皮沟这个小山村,也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当老支书撂下电话,立刻激动地跑出队部,连帽子都忘记戴上,很快,他的吼声便响彻这个小山村。

“青山来电话啦,咱们的蔬菜都卖出去啦!”

各家各户纷纷有人跑出来,模样都跟老支书差不多,光着脑瓜,有的脚上还趿拉着鞋子,也不怕冻脚后跟。

人们聚拢到老支书身边,嘴里急吼吼地问着:

“卖多少钱呐?”

“韭菜四毛五、芹菜三毛、黄瓜两毛五!”

老支书吼起来底气十足,丝毫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这价钱,就是他的底气。

“哈哈!”

“吼吼!”

“呜呜……呜呜”

不少人家的妇女,都喜极而泣,嘴里呜呜地哭着,任凭眼中的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但是她们红彤彤的脸上,却笑得那么灿烂,就像是冬日里,盛开的红梅。

“刀呢,俺回家拿刀去!”

张大帅嘴里大呼小叫。

旁边的大张罗拦住他问:“你拿刀干啥,今个好像没听说谁家杀猪,没人告诉吃猪肉哇?”

“妈个巴子的,俺是找刀割韭菜!”

张大帅使劲在自己的大光头抹了一把,他耍了半辈子刀,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急切。

恨不得一刀下去,就把大棚里的蔬菜收割完毕,然后换成嘎嘎响的票子。

“急个啥,青山说,明天早晨往回赶,怎么也得晚上能到家,叫咱们明个下午再收割蔬菜呢。”

老支书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赶紧向村民叮嘱着。

大伙也只能收起急切的心情,然后相互讨论着,大棚到底能出多少钱?

大张罗则瞧着张大帅的光头,嘴里开起玩笑:

“大帅啊,明天割韭菜,你可得注意点,别跟你那电灯泡脑袋似的,一毛不剩,得留点茬儿,还得长二茬韭菜呢。”

张大帅也不客气:“大张罗,等俺把韭菜割下来,全都栽你脑瓜顶,叫你顶着一头绿!”

哈哈,阵阵爽朗欢快的笑声,久久地在这个小山村上空回荡!

……

“来啦,来啦,拉蔬菜的车来啦!”

远远地看到夜幕中闪亮的车灯,负责在村口张望的村民,立刻大声吆喝起来。

大伙都顶着寒风,聚拢过来,然后簇拥着一溜五辆绿色的大解放,缓缓进入生产队大院。

“司机师傅都辛苦啦,酒都烫上了,赶紧先去吃饭!”

张队长热情地跟几位司机握手,等握到最后一位,借着灯光,这才瞧清楚,赫然是刘青山。

这一幕搞得张队长有点发蒙:“青山,你这也是开车回来的,你啥时候学会开车啦?”

既然汽车厂派了四辆车,那么刘青山索性也就浑水摸鱼,跟着混在车队里,居然一路顺顺当当就到家了,路上根本就没人管。

“队长叔,这位是郝科长,是汽车厂方面的代表。”

刘青山没急着回话,而是先把笑眯眯的郝科长介绍给大家。

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然后所有客人就都被领到老支书家。

大伙自然把车老板子给围住,毕竟是自己人,比较熟悉,说话也不用有那么顾忌。

“老板子,咱们的蔬菜,真能卖那么多钱?”

“老板子,青山咋会开车呢,人家也信得过,就不怕他给开沟里去?”

车老板子先回答了大家关心的价格问题,然后嘿嘿一笑:“这车呀,别人还真管不着,因为这辆车,本来就是青山的!”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大家脑子里,都在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大解放啊,听说值好几万呢!

他们夹皮沟,连一辆手扶式拖拉机都没有!

这咋忽然之间,就冒出来一辆大解放来。

老板子又是嘿嘿一笑:“告诉你们,青山还有一辆212小吉普,没开回来呢!”

这下子,人群彻底是炸了锅。

车老板子眉飞色舞地把小轿车一换二的经过讲述一遍,看那架势,好像这件事是他干的一般。

最后,他又爆料说:“人家汽车厂,还奖励给青山一台电视机呢,知道电视机不,就是那种又能听声,又能瞧见人儿的。”

哗啦一下子,人群全都散了,开始往回跑,他们都想瞧瞧传说中的电视机。

跑到半路,就看到二彪子和大头小哥俩,正抬着一个大纸壳箱子,要送到刘青山家里。

于是,人群全都跟在后边,而且越聚越多。

大头嘴里吆喝一声:“大家都先回家收菜去,割下来的蔬菜,都不许浇水啊!”

人群这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然后一家老小,就在大棚里面开始忙活起来。

刘青山匆匆在老支书家里吃完饭,把那几位司机师傅,分散到各家先休息,他则领着郝科长,去大棚里面查看。

走了几个大棚,里面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大人们忙着割韭菜,劈芹菜,摘黄瓜。

小娃子们,也跟着忙活,把割下来的韭菜,捋得整整齐齐,然后用细草绳捆扎起来。

老老小小的,脸上全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些蔬菜,看着真招人稀罕啊。”

郝科长嘴里也忍不住称赞着:将近一尺长的韭菜,一根根都精神抖擞,一瞧长得就壮实。

还有翠绿翠绿的芹菜,一匝一匝的,就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最好的就是那些黄瓜了,全都顶花带刺的,瞧着就水灵,让人有种咬上一口的冲动。

这些蔬菜,刚才在饭桌上他已经品尝过了,味道都没得说。

不仅如此,这些村民们也都非常朴实,蔬菜的叶子上,一滴水珠子都没有,这就表明,人家并没有为了增加重量而掺水。

至于菜里裹着泥土之类,就更不用担心了,没看人家那些小娃娃,每一根韭菜,都抖落得非常干净。

走了几个棚子,郝科长也就直接回老支书家里休息去了。

而刘青山,也终于回到自己家里,他也没进屋,直接去了灯火通明的大棚里面。

进去一瞧,好家伙,家里人一个不少。

爷爷奶奶蹲在那割韭菜,大姐和老姐挎着小筐摘黄瓜,母亲林芝则在劈芹菜呢。

还有老四老五,都坐在小板凳上,有板有眼地把芹菜和韭菜,扎成一捆一捆的,然后码在一起。

“哥!”

老四眼尖,先瞧见了刘青山。

刘青山过去摸摸她的天线辫子,然后又摸摸山杏的西瓜头,后者也正喜滋滋地看着他,大眼睛亮晶晶的。

“你们俩回屋睡觉吧,明天还上学呢。”

“哥,明天是星期天。”

就算不是星期天,小老四和小老五也都商量好了:要干完活再去睡觉。

刘青山咂咂嘴:“那好吧,你们好好干,到时候有奖励。”

嘻嘻,肯定是买回来好吃的啦!

老四的干劲更足,她不知道,这次的奖励,比什么吃的都好。

因为有刘青山这个生力军,所以干活的进度明显加快,不大一会就转移到爷爷家的大棚,继续进行收割。

林芝有点心疼儿子:“青山,坐了一天车,累了吧,你先回屋睡觉,明天还得跟车呢。”

“娘,没事的,在车上正好补觉。”

刘青山的精神也处于亢奋状态,就算躺进被窝,肯定也睡不着。

倒是两个小家伙终于坚持不住,到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就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小老四更是趴着土篮子的筐梁睡着了。

瞧得刘青山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赶紧把两个小家伙抱到奶奶家炕上。

一直忙到半夜十二点多,这才算是彻底把蔬菜收割完毕,就等着张队长他们,挨家挨户地上秤了。

把家人都撵回去睡觉,刘青山就找到张队长他们一伙,也跟着一起忙活。

后续还要称重、装车,做好保温工作,路上要是把蔬菜冻了,就卖不上那个价喽。

不少人家,都把家里盖的棉被拿了出来,毕竟这年头,谁家能有那么多破旧被褥?

对于夹皮沟的许多人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冬夜,他们迎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收获。

这种收获,不仅仅存在于物质方面,更在精神层面上,令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

在张队长、车老板子和刘青山,随着运送蔬菜的大解放一起进城之后的第四天上午,一辆崭新的吉普车,稳稳地驶进了夹皮沟。

小村来了吉普车,那肯定是公社或者县里的领导来了,老支书听到后连忙带人迎接。

大张罗眼尖,一下就发现问题:“不是公社的车,公社那辆吉普车是旧的。”

“会不会是县里的?”

老支书想瞧瞧牌照号码,结果愣是没看到牌照在哪?

大伙正疑惑着呢,就看到吉普车停到面前,然后张队长和车老板子,率先从车门钻出来。

再瞧瞧驾驶位坐着的,可不是刘青山嘛。

哇,原来这就是青山的那辆新吉普车啊!

大伙才想起来这茬,呼啦一下围住吉普车,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刘青山也笑着下了车,这次他的胆子也大了,直接开吉普车回来的,路上居然也没事。

这时候机动车辆少,管理真心不严。

就在大伙都被新车吸引的时候,就听张队长使劲咳嗽一声:“招呼各家各户掌柜的,都来队部。”

去队部干啥呀,俺们还没看够新车呢?

大伙有些疑惑,也有大张罗这样心思灵敏的,看到了车老板子怀里紧紧抱着的大提包,不由得眼睛一亮。

大张罗一个箭步冲到车老板子面前,伸手就去拽提包:“这里边装的啥玩意?”

老板子则死死抱住提包,估计就算是他有了儿子,都不会抱得这么小心。

张队长则嗷唠一声:“大张罗,赶紧撒手,你干啥,想抢钱咋滴?”

话音未落,提包的拉锁就被大张罗拉开,噼里啪啦的,从包里掉下来好几沓钞票,有十元钱的大团结,也有炼钢工人,还有女拖拉机手。

钱,是钱!真是钱!

大伙都被震住了,直勾勾地望着地上那一沓沓钞票。

猛听张大帅嗷唠一嗓子:“分赃啦,大伙都出来分赃啦……哈哈,不是分赃,是分钱,分钱啦!”

这一嗓子,不亚于八级地震,一下子把夹皮沟的村民都给震出来了,全都撒丫子就往队部跑。

吓得老板子赶紧把地上的钞票全都划拉起来,然后抱着提包跑在最前面。

在他后面,好几十人嗷嗷怪叫着追赶,那场面,好不壮观,真跟抢钱似的。

“干啥玩意,都消停点!”

还好,老支书吼了一嗓子,算是叫疯狂的群众清醒过来,彼此望着,发出畅快的哈哈声。

“钱呢,俺的钱涅!”

张杆子一溜烟从猪场那边跑过来,跑到老支书跟前,来了个急刹车:“二叔,发钱啦?”

老支书瞪了侄子一眼:“你急着投胎啊,还夹个麻袋干啥?”

张杆子抖抖手里的大麻袋,理直气壮地嚷了一句:“装钱啊!”

“俺先把你塞麻袋里去!”

老支书气得架脚踹,张杆子嬉皮笑脸地躲闪着。

“二叔,雪地滑,你小心点别摔着,这马上有钱了,大伙都过上好日子,你老要是摔出个毛病来,那可咋整啊?”

这话把老支书气得,真差点一头栽那,然后又转怒为悲,心里悲喜交加。

他嘴唇哆嗦几下,嘴里喃喃着:“大哥呀,杆子知道干活了,上几天相亲,人家女方也挺同意。”

“现在有钱了,总算能把媳妇娶过门,好好过日子,俺就是现在蹬腿儿,也有脸见你喽……”

周围的村民听了,也都有些唏嘘,但更多的还是喜悦:这日子,才叫有盼头呢。

张杆子也老实了,赶紧过去扶住老支书,袖子还在眼睛上抹了几下:“二叔,可别说那话,俺还想叫你多踹俺几年涅。”

好好好,老支书拍着侄子的胳膊,心中也不禁老怀大慰。

然后就听张杆子继续在那磨叨:“二叔你老身子骨硬实着呢,肯定能活一千年一万年……别踹,别踹,这好好的,咋又踹上啦?”

老支书的咆哮声再一次响起:“你个混球,俺今天非得踹死你不可,啥玩意活一千年?啥玩意活一万年?”

哈哈!

人们再也忍不住,爆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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