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才是‘真神’真正的力量啊......”
根源之火的声音循循善诱。
“接纳我,你就能成为真正的‘天使’,那时候摩洛克不重要了,域外魔也不重要了。”
“但代价呢?”
圣女声音低哑。
“代价就是抛弃属于人类的情感,变得自私冷漠,是么?”
根源之火的表情微微惊讶:“你发现了?我还以为上次卯兔镇借给你力量,你就会放松警惕,但没想到你竟然发现了......不过这桩买卖很划算,不是么?”
根源之火伸手,指向远处的商场。
商场门前、广场和街道上人潮涌动。
警灯闪烁,所有人都堵在街上疏散,一片恐慌的情绪正在迅速蔓延。
可天使鹰隼般的视力让圣女瞬间看清了。
那里有两个穿着校服的人影,正在逆着疏散的人潮往回走。
男孩背着书包眼神焦急、四处张望,他不断扒着拥挤的人群,像是在找着什么人。
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则一脸冷静,她拉过每一个年龄在十五六岁的女孩,在确认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又继续朝人群中深入。
圣女心中陡然一颤。
是哥哥和阿姐。
按照约定,他们现在应该和自己在电影院碰头的。
一定因为是找不到自己,电话也打不通,所以在所有人都忙着疏散逃走的时候,他们还大着胆子往商场里冲。
“哦,很不幸的是,疏散路口出连环车祸了。”
根源之火笑着说。
“这么些人,大概半个小时都疏散不完......摩洛克的烈火很快就会突破这座结界蔓延出去,而你哥哥和他的小女友还忙着找你呢。
“哦对了......提醒你,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就只是普通人哦。”
圣女脑子里“嗡”的一声。
尸陀林拟造的幻境太过真实了,即使她能清醒地认知到这是幻境,可这之中的一切都无比真实、无比细节。
而她所面临的每一个选择,也和真实无异。
她无法接受哥哥和阿姐会在这里死去,也无法接受其他的普通人被烈焰吞噬。
可她要怎么做呢?
怀里藏着的那三张电影票忽然滑落了出来。
连带着的,还有自己临走前偷偷取下的那张全家福。
爬满绿藤的校门前,阳光斜照下来,爸爸妈妈微笑着站在一边,哥哥呲着牙搂住她的肩膀,庆祝她初中毕业。
这个世界里的秦以乐,是切切实实感受过这些幸福的瞬间的啊。
这些幸福的过去,可以就这么忘记、舍弃么?
热泪顺着圣女的脸庞滑落,她攥住手中的照片,本能地后退、远离根源之火。
“我要带着哥哥和阿姐逃走。”
圣女声音颤抖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我、我不能......”
“你输了。”
根源之火叹息一声,扭头看向摩洛克。
轰——
恶魔周身暴涨的耀眼火光贯彻天地。
高楼、街区、人群,所有的一切在瞬间焚毁。
圣女猛地从雪地中惊醒。
她满头冷汗地坐起身,背后的羽翼还没来得及收拢,手里依旧紧握着一张皱巴巴的全家福。
飞雪席卷,尸陀骨林之下,两具手中持着诸般法器的骨骸正好奇地看着她。
“你输了。”
女骷髅开口。
“你不能进入欲池。”
......
......
雀鸟在高枝上鸣叫。
纪东歌愣愣地盯着面前正缠着他问话的女孩。
心中的烦躁、郁结纠缠在一起,就要脱口而出。
可就在他要开口时,那些话却在喉咙深处堵住了。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是谁,也记起了自己现在应该在哪。
他是纪东歌,是蓝湖学院学生会的主席。
他现在正在昆仑山脉下的陵墓中,身处尸陀林。
“陈米......原来那一年来寺里的孩子,就是你么?”
纪东歌怔怔地想。
对这件事,他后来在心中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那天正在苦思冥想师父的问题。
傍晚时候,似乎的确有个惹人烦的姑娘来缠过自己,可纪东歌当时并不在意那姑娘说了什么,也不在意那姑娘长什么样。
他只记得自己烦躁挥手之后,那姑娘就灰溜溜地伤心离开了。
而纪东歌终于得了清净,继续思考起师父的问题,在晚上入睡前他找到师父,告诉了师父自己思考了一整天的答案。
可师父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并没有评价他的对错,只说了句:
“等以后吧。”
纪东歌的脑海中,过往的回忆渐渐浮现了出来,记忆中那个姑娘模糊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
原来这个女孩就是陈米啊......
难怪那年入学测试的时候,她会主动来找我组队......
“小和尚小和尚,你就告诉我嘛!我跟你一起想想!”
小女孩拉住小沙弥的胳膊,不依不饶地问。
纪东歌笑了笑,双手合十,又指向头顶的树林:“师父问我,是这鸟儿在动,还是鸟儿身下的枝条在动?”
“还有这种奇奇怪的问题?”陈米嘟着嘴,随即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我觉得是鸟在动。”想了会儿,陈米郑重开口。
“为什么?”纪东歌问。
“唉,小和尚你真笨!”陈米摸摸纪东歌光秃秃的脑袋,“你想啊,要是没有鸟儿在枝头上跳来跳去,枝条又怎么会动嘛?”
“......”纪东歌愣了愣。
他从没这么想过,在他看来动了就是动了,鸟和枝都在动。
见纪东歌呆愣着,陈米拍了拍这个小沙弥的肩膀。
“放心吧,你就这么跟你师父说,他保准会夸你聪明!我大姐可经常夸我聪明的!”
陈米一脸得意。
“哼哼,对了小和尚,我帮你想出了问题,你该怎么感谢我呀?”
“我去斋房给你拿一些葱饼,很好吃的。”纪东歌老老实实站起身。
“葱饼?好啊好啊,那我要两个!给大姐一个!”陈米两眼放光,托起下巴坐在台阶上耐心等起来。
不一会儿,纪东歌怀里揣了三张热乎乎的葱饼,急急忙忙地赶来。
两个孩子就这么坐在台阶上吃着葱饼,争论着枝头上的鸟儿,一直坐到太阳落山。
师父来送陈酥出门。
“大姐,葱饼。”陈米得意地把饼子递到陈酥手里。
陈酥接过葱饼,摸了摸陈米的头:“谢谢小妹,小妹真棒。”
她旋即将目光转向站在一边的纪东歌:“小师父,多谢你陪小妹玩耍了,她比较闹腾,希望没有打扰小师父你清静才好。”
纪东歌双手合十,淡淡地鞠躬。
陈米依依不舍地向纪东歌道别后,师父拉着纪东歌的手回寺里。
“师父,我有答案了。”纪东歌仰头道。
“哦?慧觉想通了?说来听听?”师父笑着问。
“是鸟儿在动。”纪东歌说出了陈米给他的答案。
“那枝条没动么?”师父还是笑着,但笑得更宽厚了。
“鸟儿不动的话,枝条又怎么会动呢?”纪东歌照着陈米的答案,一五一十地讲。
“那小姑娘告诉你的吧?”师父笑着一语道破。
纪东歌霎时红了脸:“是、是的......”
“嗯。”师父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师父,这个答案是对的么?”纪东歌有些迫切地问,“动了的,是鸟儿对么?”
师父说,这个问题若是答对,那么他也就不是师兄们口中的“空心人”了。
“不对。”师父和善地说。
“喔......”纪东歌缓缓低下了头。
“但是东歌啊。”
师父宽厚温暖的掌心抚了抚他的头顶。
“你其实已经找到正确的答案了。”
飞雪席卷。
尸陀骨林中,纪东歌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赢了。”
尸陀林怙主在他身边森然开口。
“你可以进入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