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赤裸血肉铸成的结界空间里，血色的暴雨狂落。
斯旺的自有结界——欲界降临。
血雨冲刷着尸陀林主的骨骸身躯，血池中纠缠的人与兽宛如起伏的海潮，朝着尸陀林主汹涌而来。
牠们带着泛滥的欲望与刺耳的笑声，像是要将这幅巨大的骨骸拉上一同坠入极乐。
“这里......竟然就是欲池曾经的模样！”
环顾着四周的血腥世界，尸陀林主背后的般若烈焰汇聚成团，随即便一瓣瓣地、如莲荷绽放，耀出光芒。
日轮那样的刺眼金芒向着四周的人兽肉潮喷薄而出！
接触到金芒烈火的人与兽在瞬间被燎烧殆尽，像是因为寻求真理之火而被焚尽的信徒。
般若烈焰，自贝丹在寝宫无尽的修行之中诞生，后来也顺理成章地被护法尸陀林主所掌握。
这种特殊的火焰拥有“纠正”的特性，是专用于护法灭障的烈火。
那一天，浩瀚的欲池洗去了象征无限欢欲的腥血颜色，转而变得澄澈通透，映照大千世界。
一团幽幽燃烧的烈焰也随即自欲池的深渊中绽放，宛若出水莲花。
“斯旺！”尸陀林主向着远处的女人高喝，“诸行无常，你此般前来，就觉得能够拿回曾经的权柄？未免太过天真了！”
“本就属于我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斯旺并没有跟这两具骨骸废话。
结界之中的眷属无穷无尽，这些欢欲的怪物在被般若烈焰焚毁之后，又立刻遵循她的意志再度诞生了新的血肉，再度从黏稠的血池中爬出了身子。
“贝丹大人已成了那份权柄的化身，你此刻要去面对的，是另一个与你等同的存在！”
尸陀林主夫妇的声音高过了火中的哀嚎，此刻的结界内血肉与烈火一起横飞，仿佛一座炼狱。
“现在的我，是潘地曼尼南之主！是掌握七大虚伪之一的神！”斯旺冷笑，“一个居于灰海的低级存在，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
话是这么说，但斯旺心底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打算在这里杀死尸陀林主。
这两具骸骨虽然只是护法，算是那支“性欲”权柄的眷属、位格不及虚伪，可他们真正拥有的实力，很可能与自己相差无几。
这片尸陀林是密修之地，尸陀林主之所以强大，是倚仗于某位存在在尸陀林设下的强大“戒律”。
有这份“戒律”的加持，尸陀林主在这片区域中就是纯粹的主宰，和虚伪王座上的神没什么区别。
而她自己又只是临时借用的肉身，硬拼起来并不会占太多的便宜。
斯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尽快夺回这份遗失的权柄。
毕竟这份权柄已经遗失太久了，久到权柄自身竟然诞生了人格。
在极其遥远的过去，彼时斯旺的尊名还不是“金钱”，而是“权欲”，只是在这份权柄分裂后，才逐渐成为了“金钱”。
她本就是人世间一切强烈、本能欲望的总和，她无法忍受自己出现“裂痕”。
为此，她已经等待了上千年。
其实在300年前，壮大了另外两份权柄的她，曾有过一次回收“性欲”的机会，只是那次棋差一着，被那姓秦的暗害了。
除此之外，斯旺急着拿回权柄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域外魔。
安帕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行，斯旺拿不准这个疯子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动，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盟又会走向什么样的地步。
但她很清楚选择相信域外魔的路西法是什么下场。
这是一个混乱的末法时代，过去的秩序早已崩解，神与魔的界限也不再泾渭分明。
谁能掌握、建立新的秩序，谁就会成为新世界至高无上的神。
灰海中的人类在竭尽全力地求生，白银高位的真神天使也已全数陨落，现在还有资格争夺这个机会的，只有他们这样的恶魔。
所以她现在所要做的，也只是不顾一切，尽快壮大自身实力。
以及再找到那个秦家人......赶尽杀绝。
思绪停到这里，斯旺脑海里浮现出了300年前的那个清晨。
眼中的猩红蛮横地暴涨。
轰——
池中的血肉在一瞬间涌现了数十倍，牠们挣扎着汇聚成一头巨大的怪物，宛如巨鲸那样从血中跃出，随后散作漫天。
他们生出肉翼、变幻出异怪的形态，蚊虫一样纠缠着尸陀林主。
“尸陀林主......跟这些东西玩去吧。”
斯旺的身形瞬间垮塌，化为一滩血肉遁作无形。
......
......
“纪师兄，我听玉灵道长说，你是老头捡来的？”
如履平地走在无边无际的欲池汪洋上，秦尚远仰头看着夜空，忽然问道。
“嗯。”
纪东歌一边走着，一边检视乌鬼切。
明镜般的水面微漾着波纹，而水中倒影里并排走着的，赫然是两头面目狰狞、虎背熊腰的可怖怪物。
对影四人，天地之间别无他物。
“就是在这里？昆仑山？”秦尚远见纪东歌回答了，也就自然地追问下去。
“嗯。”纪东歌将乌鬼切背回后背。
“看起来，你的身世......跟佛门有关系啊。”秦尚远瞥了一眼倒影中的八臂金刚。
“夏守老爷子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纪东歌并没有回避，“圣染金刚是我出生时就存在于体内的魔骸，起初戾气极大，因此才把我送去了寺里清修。”
“那你手上的眼睛，也是圣染金刚的一部分？”秦尚远扫了一眼纪东歌右手臂缠绕的白色绷带。
那柄名为“乌鬼切”的刀上也有一颗同样的眼睛。
龙的眼睛。
“没错，”纪东歌回答，“起初它是紧闭着的，是我手掌上的一道裂缝，后来随着我长大，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这只眼睛就睁开了，圣染金刚也大概是那时被我所掌控的。”
“这只眼睛有自己的意识么？”秦尚远问，“像寄生兽一样？”
纪东歌奇怪地看了秦尚远一眼：“寄生兽？”
“哦哦......就是一部东瀛动漫，里边的寄生怪物也能从人身上长出自己的眼睛来。”秦尚远忘了纪东歌平日里除了打工就是静修，就算还俗了也还是保持着僧人作息。
东瀛动漫这种世俗娱乐什么的，他大概还真没接触过。
“哦，你是说在讲谈社《月刊AFtERNooN》连载的那部漫画？”纪东歌想了想，“我看过，但这颗眼睛跟里边的寄生兽不一样，它是我身体意识的一部分，我可以透过这只眼睛看到不同的视野。”
也不管眼睛是不是寄生兽了，让秦尚远震惊的是纪东歌不仅知道这部动漫，竟然还知道它连载的期刊？
这种事就算是曾经自诩废柴阿宅的秦尚远也不知道，他看动漫居多，线条乱飞的黑白漫画对他而言有点超纲。
“师兄你看漫画的？”秦尚远忍不住岔开话题问。
“看啊。”纪东歌平静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疑惑，“还看小说。”
“轻小说？”秦尚远脑海里，纪东歌已经套上阿宅的帽子了，像是坂田银时那种人前正经，人后挖鼻孔放屁的搞笑反差角色。
原来我那不苟言笑的正经师兄，竟是个二次元？
“倒不是。”
纪东歌摇摇头。
“东瀛的轻小说太无聊了，我看网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