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斯旺什么关系？”
秦尚远背着贝丹，行走在欲池水面，朝界外的尸陀林走去。
纪东歌跟在他们身后，此刻的贝丹刚刚经历一番脱胎换骨的大挣扎，肉体之上分裂合拢无数次，就像是刚刚完成蜕皮的蛇，肉体虚弱。
灰海的物质规则就是这样，因此即使她身为神明本尊，也暂时需要他人的扶持。
“除了相貌、声音受到性欲权柄的影响，跟她长得一样以外，就没有别的关系了。”贝丹淡淡说。
“所以今天的净化，是你和见性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定下的？”秦尚远继续问。
“是，但不一定是今天，具体的时间得取决于合适的人什么时候来。”
贝丹回答。
“每次有人进入这座墓穴，见性都会感应出现一次，但那些人多是为了寻宝而来，在尸陀林死于非命。
“走过尸陀林的，你们还是头一遭。”
“所以你现在......其实就是真正的‘神’了？”秦尚远斟酌用词，“掌控......肉欲的神？”
“欲望，不只是肉欲。”
贝丹有些好奇，为什么秦尚远避开了她权柄当中敏感的词汇。
“这权柄虽然是因为人类对性与交合的意念而诞生，但也因为受到斯旺另两份权柄的沾染，有了其它的特性，包括了对财富，以及对其他的一切欲望......
“直接说性欲，难道不比肉欲更直接么？你害羞了？”
“......”秦尚远脸颊微微一红，“所以你能做些什么？”
“赐予。”贝丹说。
“赐予？”秦尚远愣了下，“那我现在很渴，神可以给我一杯水么？”
贝丹笑了笑：“如果我现在有一杯水，那么我可以给你，帮你解渴。可我现在两手空空，没办法凭空给你变一杯水出来，那是炼金术的范畴，我不太了解。”
“身为神明，怎么连变水也做不到？”秦尚远有些疑惑。
贝丹想了想：“就算这个世界即将毁灭，可一些规则也依旧森严。物质无法凭空创造，凡事必有来源，我身为神，能够掌控的只是我所属权柄的法则。
“我的赐予，是在‘欲望’的范畴中。
“比如你向我祈求财富，那么我就会让你变得富有，但这样的富有并非凭空而来，在你获得财富的同时，这世上也必然有某座金矿缺少了一角。
“如果你向我祈求肉体上的快乐，那么我也会如你所愿，在你获得快乐时，我的灵质会因此而消减部分。
“如果你向我祈求幸运，那么你很有可能会在出门捡到钱，也可能会在某场重要的考试中蒙对所有的选择题，但在你获得幸运的同时，我的灵质也会因此而消减。
“这便是为‘神’的法则，用消减自身灵质的代价来回应凡尘的愿望，但因此获得的是凡人的信仰。
“凡人信仰的精神力量汇聚到白银之庭中，就能成为神的灵质供养，这其实是一种交易。”
“财富、xx、运气......”秦尚远喃喃，“管得还挺多，那恶魔的力量从哪来？那些不接受信仰的恶魔，难道真是靠恐惧为生？”
“是的，”贝丹静静点头，“信仰、崇拜是精神力量，恐惧、敬畏也同样是，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更为精纯，而后者杂质更多。
“你可以将白银之庭想象成一杯正在加热的泥水，含有更精纯灵质的所谓神明，会在加热的过程中蒸发，往上层走，而含有杂质灵质的恶魔，则会沉淀在最底部。
“神和恶魔其实都是一种存在，只是选择不同。”
“选择不同？”秦尚远疑惑。
贝丹想了想：“选择和灰海的距离。”
不等秦尚远继续发问，贝丹又继续道：“灰海、白银、黄金，这三大界域，就是当前世界的格局，灰海作为唯一的物质世界，从来都被认为是肮脏之物的聚集地。”
“肮脏之物？”
“秦尚远，物质......是肮脏的，欲望，也是肮脏的。”贝丹说，“物质一旦诞生，就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腐败，欲望一旦出现，就会宿命一样滑向失控。
“唯有无物、无欲，才能亘古长存。
“不止是人类有寿限，白银之庭当中的神与恶魔同样也有。
“只不过因为我们依靠灵魂存在，肉身可以无限孕育，所以我们的生命比起灰海中的存在要漫长得多......但也依旧无法永生。
“因为我们还有感情、还有人类的特性，哪怕这部分已经很微弱了。
“只有黄金之国中，掌握着绝对法则的那群真正的无上神，才是完美、永恒的。”
秦尚远听到这里，愣了下。
他忽然想起谁人讲的那句：天若有情天亦老。
原来灰海中的人类之所以在那些神魔看来低级、渺小，就是因为他们拥有感情，拥有杂质么？
既然成为神明的代价是抛弃部分，甚至全部的感情、人性，那为什么杨戬还要特地叮嘱自己将来要以肉身进入白银之庭，从而尽量保留这些“杂质”呢？
“一定要成为黄金国中的存在么？安安心心地待在白银之庭，不好么？”秦尚远问，“已经是神了啊。”
“不，总会有神想要前往黄金国的，这是他们唯一的欲望，他们把这种欲望称为‘清净欲’。
“只有清净欲的神会自然汇聚到白银上层，而还有杂念的，就到下层与灰海的人类混迹，被称为恶魔。”
“可神不是要接受人类供奉，回应人类的许愿？怎么你说的好像回应了人类，就是恶魔了？”秦尚远进一步问，“那你现在跟我们混在一起，算是神还是恶魔？”
“若是按我刚才说的分，那我就算是恶魔吧。”
贝丹淡淡一笑。
“一些恶魔从人类那里攒够了信仰，便会获得脱胎换骨的升华。
“他们去除杂质，然后切断与人类的联系，成为白银上层的神，一边修炼剥离剩余的杂质，一边等着被召入黄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