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
西线察哥这场战事让李乾顺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要知道,李乾顺放弃庞大的防御面,等于放弃很大部分的土地,他受到的阻力比明面上看到的要大的多,这里面还不包括自己内心的煎熬,谁愿意把祖宗留下的东西轻易舍弃。
李乾顺现在确信,宋夏之争中,西夏确实处于绝对的弱势,这时候再去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将来处处受制。西夏只能自己创造机会,在战场上形成局部优势,放弃两国大范围相争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乾顺甚至认为从军队的角度说,西夏军队战力仍然具有一定的优势,特别野战上,那就应该各路放弃面的守卫,集中出机动兵力,在辗转腾挪中取得胜机。这其实也是当年他的老祖宗李元昊的战略思想。(关于军队野战的优劣,起码察哥这战带给了他一定的错觉。察哥在汇报战事中一定程度抬升了西夏战力,贬低了宋军的顽强。)
李乾顺还是很卑微的修书给宋廷,总之道歉认错一大堆,西夏没进攻宋朝任何一个城池,不过是有支军队西去和回纥相争,刚好遇到宋军,双方不明就里,发生冲突,如此而已,这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李乾顺细化了自己东中西三线的战略,强调东线耶律南仙和西线察哥一定不要过于坚持面和线的维持,他们要做的是确保自己几个支点,然后腾出精锐组好机动兵力。唯一有点动作的是他的中线,不是对大宋,而是他需要在北面那片大草原施加一定的影响力,那里能补充一些西夏这十多年的损失。李乾顺自己经略北面,思虑的是西夏不能像以前仅凭威压,他更多需要怀柔。
……
东线,耶律南仙加强和辽朝的联系。西线察哥这场战事让她深有感触。她领东线当时多少因为权势的缘由,一个在朝的皇后和她现在的情况相比,现在更好,她还是皇后,也能领一地之兵。现在耶律南仙非常敬服自己的夫君,李乾顺作为兀卒,比其他西夏高层更早认清现实。察哥能抽出几万军队南下,最大的出发点是,他只需要守住几个城池,这给他清空了很大的压力,宋军给他的压力。要是想着那些寨子,那些小地方小草场,只会摊薄守军,处处受制。
耶律南仙的东线压力其实更大,她东侧有麟府路,正南面有鄜延路,西面还有盐定路,这是个半包围圈,三路都集中了宋朝精锐。当盐定路想和西夏互市,耶律南仙其实比杨元奇更急切,能稳住一面对她来说更重要。
鄜延路张蕴病逝,新来一个刘延庆,耶律南仙很快拿到了这个人的军旅生涯,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在耶律南仙看来,哪怕宋朝从中枢或者其他地方调人来西北,都比这个刘延庆要强,起码他们不了解。刘延庆是西北将门,这人参与了很多宋夏战争,首鼠两端患得患失,对西夏这实在是个好评价。
耶律南仙现在要思虑的是河套那一带,杨家上次有重要人物去过那里一趟,多半是杨元奇。借着盐事交易,杨家对那边渗透是很自然的。她必须提前预防,能把这种影响限制住。
现在问题主要是九原一带,九原和辽朝接壤,塞北游牧要进河套最好就是通过九原,另外一个点就是兴庆府一带。耶律南仙对九原能施加很大的影响,却又不好直接要求那边的权利,兀卒李乾顺和她关系良好,那有些底线就要守住,这样才能相敬如宾。作为辽朝公主,她控制九原,对西夏来说不是个好事情,辽朝是可以长驱直入的,她需要李乾顺点头,还不能引起西夏各部的疑虑。
……
在宋夏长期对决中,将门最具名头的其实是折家、种家、苗家、杨家(沉寂过一段时日)和姚家。折家是个特例,这是一个几百年声名不堕的世家,杨家也是百年世家,只是在与宋辽之战中损失太惨,独留杨廷昭一系勉力支撑。杨文广死后更是历经一番沉沦。种、苗、姚这些家族则是这几十年崛起的家族。
赵佶上台后,重用童贯,人事上变更看似不太大,其实各家都有沉浮。特别种家和姚家。种家种朴战死,种师道被贬谪,声势全靠种师中在维持。姚家悍将姚雄同样被闲置。西军战力整体上看没有削弱,却留下一个隐患,那些在战场上斩获颇丰的人正在老去死去,正在崛起的后起之秀升迁被打断。不是说刘延庆这一家就不行,而是调换一个边帅对大宋来说容易,培养一支有战力的军队也做得到,但要维持一支强军不堕比建设更难。每支军队都有其各自的烙印,这种烙印往往和初期建军的人紧密相关,也和取胜的战事密切相接。一旦变更这个体系,军队战力就会发生变化,有上升也可能是下降。
童贯在西北这几年,这点上是没有过多关注的,有其一些现实原因,比如王厚的离世,要是王厚再年轻一点多活几年,童贯慢慢掌握权力,情况都会好转不少。
兰湟路、熙河路折损太大,王瞻、王厚、高永年、郭成、种朴等人都在这边没了,战死病死老死都好,就是没了。内里的战力其实是在不断削弱的,不过是余威还在,表现不明显。
相应,泾原路折可适、盐定路杨兴武、鄜延路张蕴,这三路保持了原有的发展趋势,这也是童贯没有插足的几路。
现在鄜延路张蕴寿数到了,刘延庆调入,借着童贯的权势,他是可以对鄜延路进行调整的,最忌讳的就是发展被打断。刘延庆要是完全压得住还好,要不就会内部就会发生动荡,战力下滑。这种下滑并不会明显,这才是最要命的,因为那样就更没人关注。在中枢看来,不过是一些将领的调整,用谁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