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旭日东升。
沉寂了一夜的试飞基地，渐渐热闹起来。
一辆驱鸟车，缓缓驶出车库。
车顶上装了两个大喇叭。
时不时的，突然发出一声声怦怦闷响。
每隔一段距离，副驾驶就用水枪，朝草地喷溅一些驱鸟剂。
这些驱鸟剂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
人闻着没事，但鸟类却会觉得非常恶心。
而之所以要如此认真的驱鸟。
是因为鸟儿与飞机相撞，会非常危险。
轻则造成飞机受损，重则酿成机毁人亡的惨剧。
而当驱鸟班开始忙碌的时候，保洁组也没闲着。
清洁车采用高压喷气的方式，吹拂滑行道。
避免有金属碎屑、小石子之类的，被飞机涡扇发动机吸入，打坏了扇叶。
与此同时。
其他不同专业的工程师、地勤人员和飞行机组，也陆续抵达。
开始为新一天的试飞工作，做好全面准备。
而昨晚就住在员工宿舍楼的徐雷，也早早抵达了现场。
上午九点许。
龙国首架自主设计的AJ21喷气式支线飞机，缓缓驶出机库，但并没有径直驶入飞行跑道。
由于试飞基地，是和旁边的民航机场共用飞行跑道。
而早上又是航班起飞和降落的高峰期。
所以AJ21飞机，尽管已经做好了试飞准备，但也必须等待塔台放行。
由塔台空管，在民航客机起飞和降落的间隙中，安排出空窗期。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
塔台空管的命令终于来了。
“商飞101，R1进跑道，34R等待。”
机长立马根据规程，复述说道：
“R1进跑道，34R等待，商飞101。”
紧接着，机长松开刹车，飞机开始向跑道前进。
与此同时，副驾驶开始一边操作各种按钮按键，一边进行各种检查复述。
片刻后。
飞机抵达跑道一端。
塔台命令再次传来。
“商飞101，地面风200,3米\/秒，跑道34R可以起飞。”
“跑道34R可以起飞，商飞101。”
很快，飞机开始轰鸣提速，并很快抬轮起飞。
当飞机在轰鸣声中，持续爬升。
和曲铭远一起坐在‘公务舱’内的徐雷，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从滑出到等待，再到起飞、爬升、转弯……
一番深切体验，感觉搭乘这AJ21支线飞机，好像和空客A320、波音737，没什么太大区别。
虽然AJ21尺寸更小，但由于采用了更新的技术和材料，以至于飞机虽小，但噪音却不大。
当飞机进入外海高空，开始进行按照既定计划，进行逐项试飞之时。
此时的飞行状态，基本类似于民航客机在高空巡航飞行。
几乎很少会遭遇紊流，剧烈的颠簸起伏。
所以曲铭远和徐雷便先后解开了安全带，径直前往驾驶舱，了解飞机状况。
随行的工程们，也在通过各种终端设备，密切注意试飞过程中，飞机的各项数据。
由于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试飞了。
各个科目，也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按部就班的试飞检验完毕，飞机便调转航向开始返航。
临近中午。
飞机平稳降落在了跑道上，顺利开启了反推，轰鸣减速滑行。
与民航客机不同的是，这架试飞的AJ21并没有滑行前往航站楼，也没有去停机坪，而是返回了商飞的试飞基地，停进了超大机库。
当机长关闭两台主发动机，沉闷的嗡鸣声，终于消失。
舱门打开，客梯车缓缓与飞机接驳。
“怎么样？感觉如何？”
曲铭远笑呵呵的扭头问道。
徐雷由衷的赞赏道：“非常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尤其是噪音控制，完全不弱于国际主流中型客机。”
曲铭远暗暗松了一口气。
徐雷一句非常不错，顿时让他踏实了不少。
就怕试飞了一圈回来，徐雷很不满意，那可就麻烦大了。
“你觉得不错，我这颗心，就踏实多了。”
徐雷笑道：“咱们龙国搞大飞机虽然不太在行，但搞小飞机，还是挺有经验和实力的。”
“尤其是这AJ21，还采用了计算机辅助设计、仿真模拟等多种手段，装备主流成熟的航空部件。”
曲铭远微笑点头。
“明白，这小飞机对咱们来说，并不算难题。”
“造好了是应该的，没造好，反而奇怪了。”
“对咱们来说，真正的考验，还是919啊！”
徐雷笑道：“放心，既然飞行是一门系统性的科学，那么只要严谨认真做好了每一项工作，再大的飞机，咱们也一定能造好。”
“你可真会给我加油鼓劲儿啊！不过我倒是真想，尽快把中型飞机919搞定，这样才能在有生之年，让大型客机929也研发成功。”
曲铭远目光留恋的，张望四周。
投身航空事业，已经大半辈子。
每一架飞机对他来说，就像是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孩子。
“您老想什么呢？929算什么？洲际大飞机939还等着您呢！”
“你小子，是想累死我吗？”
“能者多劳嘛！”
谈笑间，两人起身走下飞机。
客梯车前，一众商飞的高层，正翘首以盼、笑脸相迎。
而且天海市一把手向华椿，居然也来了。
他笑呵呵的站在客梯车前，等着徐雷和曲铭远。
天海可是龙国经济开放的前沿。
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国际大都市、东方魔都。
而执掌天海的向华椿，自然职务级别非常高。
汉东、临江、中江等省的一把手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而今天，他居然不请自来，出现在这商飞的机库内……
“向书纪！”
徐雷快步走下客梯，微笑握住向华椿的手。
两人早就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当年徐雷第一次参加高层座谈会议，两人就见过面。
向华椿还曾向徐雷，提过不少问题，从那之后也常有交流。
所以今天突然相见，真是有种意想不到的小惊喜。
“你来天海，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是听秘书说，你昨天参与燕沪高铁联调联试，才知道你来了天海，又好一番打听，才知道你来了这儿。”
向华椿握住徐雷的手，便是一通埋怨。
周围不少人看在眼里，真是羡慕在心头。
这可是天海市的一把手啊！
多少人连面都见不着一下。
而徐雷呢？
居然还是向华椿，主动来见他。
好像见不到徐雷，他还会生气。
“知道您工作特别繁忙，我这趟又只是来看看燕沪高铁开通准备情况，顺道来看看这国产支线客机的试飞情况，下午就要回京海，所以就没提前……”
徐雷话还没说完，就被向华椿打断：
“我再忙，跟你见个面的时间，总还是有吧？”
“这不，既然你太忙没时间，那我就来找你喽！”
徐雷一脸歉然的笑道：“抱歉抱歉，下次我要再来天海，一定提前给您说一声。”
“下次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向华椿一脸认真的问道。
“月底吧！”
徐雷语气肯定的说道：“燕沪高铁正式开通运营，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时刻，我肯定要来见证。”
向华椿略略点头。
“那行，要是再晚一点，我可能就调走了。”
“啊？调走了？您要去哪儿？”
既然向华椿都能当众说出口，徐雷也不怕当众问。
而向华椿也不是扭捏的人，很干脆利落的说道：
“你人脉关系那么广，消息又特别灵通的，难道还不知道我要去临江省了吗？”
徐雷一怔。
松开向华椿的手后，不由自主的挠头。
盯着似笑非笑的向华椿，看了好几秒。
“您……您要去咱们临江省？那……咱们现任的周安禾周书纪，他……”
“组织上当然另有安排！”
向华椿笑容淡然，但颇有深意。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安排……
徐雷也不便多问了。
不过向华椿要调任临江省当一把手。
这事儿，徐雷还真没听说过。
按理说，朱建泞、沈思彦等那帮老朋友，他们是不可能瞒着自己。
要是知道自己公司的总部所在地临江省，有重大人事变动。
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既然一个个都没说，那就证明他们是真不知道。
可如此重要的人事变动，就连他们一帮大佬都不知晓。
唯一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此次变动，是高层决定。
没有一点儿预兆，就突然做出调整。
今天还是听向华椿本人说出口，自己才知道。
足以可见，方方面面都已经安排妥当。
下个月，向华椿就会正式上任临江省。
“好啦，愣着想什么呢？赶紧走呀！”
向华椿笑呵呵的催问，拉回徐雷的思绪。
而紧跟着徐雷下飞机的曲铭远，自然也不用徐雷介绍。
国产大飞机的总设计师，向华椿怎么可能不认识？
而且以龙国商飞为龙头的航空产业，是天海近些年大力发展的重点产业。
向华椿自己都知道，跑了多少趟商飞了，所以相关人员自然是熟得很。
例行问候客套一番，众人便移步相邻不远的‘会议室’。
与其说是会议室，倒不如说是被各种显示屏，包围起来的一张超长会议桌，外加多张椅子。
每次试飞结束，拿到各项数据报告，团队就会在现场召开总结小会，对各个科目的数据进行审定。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还因为徐雷、向华椿，以及商飞的高层都在。
所以试飞团队，还额外总结汇报了一下之前的试飞情况。
向华椿此行的目的，是来见徐雷的。
他本人也并不是航空专业，以前大学本科是学水利的。
所以他除了给众人加油鼓劲，在会议过程中，自然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看法。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哪有外行指导内行的道理？
而试飞完后就开会。
对于这样的紧凑工作，后勤人员早就习惯了。
所以中午的餐食水果和饮料，都是直接送来。
方便众人开完会，就可以直接吃饭。
而向华椿也是没有任何官架子。
并不因为他位高权重，就得单独开小灶。
徐雷都能和试飞员、工程师、地勤人员等等在一起吃盒饭。
他为什么不行？
正好还可以一边吃，一边聊上几句。
当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聊天的内容，自然也是大家能听的。
比如徐雷昨天体验了燕沪高铁，对这条高铁有什么感想。
真正重要的话题，向华椿不可能当众问，而徐雷也不会当众说。
午饭过后。
一行人离开试飞基地，径直去了相邻不远的，一座大型总装车间。
车间内，第一架国产单通道中程窄体客机c919，已经初见雏形。
比起已经开始在密集试飞的AJ21支线飞机，c919明显大了一号。
也正因为飞机更大，所以也需要更高的装配加工精度。
而且为了安全性和经济性，c919还创新采用了不少复合材料、铝锂合金。
这些既坚固又轻盈的材料，也需要更加复杂的先进工艺，才能确保安装到位。
为此。
全机对接装配、水平尾翼装配、中央翼装配、中机身装配和总装移动等先进柔性生产线，自然成了必备。
现场也能看到，大量采用自动化制孔、钻铆设备、自动测量调姿对接设备，确保飞机自动化装配、集成化测试、信息化集成和精益化管理。
所以置身于商飞的总装车间，早就不是人们传统印象中，飞机装配是靠一大堆人，手工敲敲打打的方式，早已是各种自动化和信息化作业。
也只有足够的精益求精，才能确保将来通过全机静力试验、关键部件疲劳试验、失速试验、高寒高原飞行试验、自然结冰试飞等等一系列考验。
当然。
对外行人来说，看到c919的那一刻。
第一反应就是，这款飞机好像和波音737、空客A320，没啥区别。
但其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的气动外形明显更好，而且采用的是翼梢小翼和高展弦比翼型，可以明显增强飞行性能。
另外驾驶舱采用四块宽幅玻璃，比起用六块玻璃的波音737和空客A320，也有着更通透的飞行观察视野。
除此之外。
站在外面看不到的客舱设计，其实也更加舒适宽敞。
而且飞机的飞控、航电、电源、通信、导航、空调……
各种大大小小的系统，将确保c919有着更高的信息化水平。
向华椿自然是不懂这些。
他只知道，龙国的国产飞机，一点儿也不比国外的差。
而且一旦研发成功，批量生产交付。
对天海，乃至整个龙国的经济，都会起到极大的拉动作用。
别的不说，就这一架大飞机，需要大大小小上万个零部件。
光是商飞这边将来装配、调试、质检等等，就需要招募上万人。
而那些各种零部件的厂商，他们必然也得招聘大量的工程师和技术员。
整个大飞机产业，至少会带来几十万个高薪岗位。
要是再把机务、维修、租赁等等各种都算上。
那将为龙国带来上百万个岗位。
这些岗位的薪资待遇，可都不低啊！
这不就相当于，制造了上百万户中产家庭吗？
“要想咱龙国可持续的繁荣昌盛，还得是坚持发展实体经济，尤其是高端制造业！”
参观完c919的总装车间，向华椿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随后。
在送徐雷前往机场，赶飞机回京海的路上。
前排是信得过的司机和秘书，向华椿便也不再隐瞒。
“年初，宋总找我谈过。”
“他认为大好的发展形势，没几年了。”
“所以我们必须要早做准备，应对米利近几年必然会爆发的次贷危机，以及将来关系逐渐恶化之后的贸易大战。”
徐雷皱眉问道：“可为什么要调你去临江省呢？留在天海这座经济开放的前沿阵地，不是可以更好让你早做准备吗？”
向华椿冷哼一笑。
“留在这儿干嘛？”
“咱们既然不学米利，脱实向虚玩地产金融，自然就没必要留在天海。”
“有你在的临江省，以电子信息产业为代表的高端制造业，发展势头很猛。”
“但在发展过程中，也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这对咱们整个龙国来说，十分具有参考性。”
徐雷略略点头。
“大力发展实体经济，临江是怎么发展成制造强省的，龙国就会怎么发展成制造强国。”
“方向和路线既然是一样的，那么确实可以把临江省，当做是先行区、试验田，好好的汲取经验教训。”
向华椿微笑侧目。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到了临江，总得搞出点动静吧？”
“那你觉得，我应该先从哪儿下手呢？”
徐雷迎着向华椿，意味深长的目光，淡然一笑。
“许多人肯定以为，你来了后第一步，必然是到声名赫赫、活力四射的京海调研。”
“但我想建议你，不循规蹈矩，到大城市转悠能看到什么？去农村看看，反而容易发现问题。”
向华椿欣然同意。
“好啊，到时候我把你也叫上！”
“没问题，我也很想亲眼看看，临江省的农村到底怎么样了。”
“不过你下个月，应该就要喜当爹了，方便出门吗？”
“小琴她俩的预产期是八月份，所以我下个月当然能出门，况且咱们又只是在省内转转，回家也方便。”
闲聊间，警车开道的几辆华龙轿车，径直驶抵了航站楼前，停在了廊桥下方。
目送徐雷一行人，走廊桥员工通道上了飞机。
向华椿这才转身上车。
等秘书关上车门，坐进车内，他便笑问道：
“你觉得，徐少为什么不让我去京海，反而建议我去农村呢？”
“难道看似繁华的京海，还有我见不得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