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圣皇朝国兴十一年二月四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五年二月四日,在新任宰相赵无心之强烈要求下,由皇甫凡、谢光辉各领两千羽营所属护卫,秦夜带着皇甫无惧、赵御、商尚三人,汇合丁程与牛闪耀,隆重出席了双盛城内之两国议和大会。
待双方互相行礼、彼此介绍,正要落座之际,心中无法接受赵逍割地赔银之童寒酥,即将满腔怨恨,对准了首次见面之秦夜:“久闻战神秦王举世无双,今日一见,也没有三头六臂嘛!”
“这些该死的斥候探马,总是喜欢以讹传讹!是吧,南湖侯?”
“双全侯所言甚是!一个死守花州一年有余之文武全才,又岂是只会耍嘴皮子之小男人可比?”
“哎呀呀,莫不是有人冒名顶替右将军?”
“呦呦呦,双全侯慎言!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童寒酥对秦夜出言不逊,皇甫凡与谢光辉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之纨绔废物,立即你一言、我一语肆意嘲讽,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秦夜轻轻敲了敲桌子,适时制止。
“混账,右将军威名,岂容尔等玷污?我看你家秦王才是以假乱真、招摇撞骗!”童寒酥被辱,解护气愤难忍,上前指着皇甫凡与谢光辉,暗讽眼前之秦夜是假的。
“大局已定,何人还会在乎之前的真真假假?既然贵国帝君之圣旨已经昭告天下,还望永王勿再耽搁!”解护之无礼,秦夜心中并未生出一丝涟漪;只见他淡淡一笑,将论点直接拉到了交割赔付上。
“百张八牛弩、千辆霹雳车,绝非一朝一夕可造!世人都说我永圣有负天焱在先,可谁又知道你天焱君臣,早就对我朝州郡垂涎三尺?”赵无心拦住面红耳赤之童寒酥,犀利驳斥。
“先跟你永圣、再从他北晋、又转我天焱!信城几经易主,百姓苦不堪言……我天焱君臣不惜损耗国力打造八牛弩与霹雳车,原本只想拱卫信城,让老百姓好好过他们的日子,这有什么错?若非你永圣朝堂倒行逆施,此等大型攻城器械,又岂会出现在这双盛城外?”
明为巡视信城、实则督导备战之卫将军、明国公——皇甫无惧,先秦夜一步反问。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你天焱君臣吞并天下之狼子野心!我永圣皇朝倒行逆施,你天焱皇朝就顺天应人了吗?无故出兵攻取北晋雨啸,尔等又作何解释?”主动提及北晋,并非司空闪有意为了盟友仗义执言,实乃其借此钳制天焱将士张口天理、闭口道义之理由罢了。
“我朝与北晋之恩怨,与他国无关,无可奉告!”不屑看了司空闪一眼,赵御傲然接话。
“两州七郡二十城之户籍明细和赋税卷宗,外加五百万两白银,悉数备好!只要秦王在此协议上签字认领,本王立即移交并撤离所有驻军。”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纵然赵无心万般不愿,亦是无可改变!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争取让北晋赔付五百万两白银之说词——有理有据……
“哈哈哈,早知如此,本王真该开价一千万两白银!”
赵无心展开之协议,拐弯抹角编排不下千字;真正的核心内容,其实不过八个字:永圣割地、北晋赔银!两国勾心斗角,正中秦夜下怀,于是他拊掌大笑,爽快落下了自己的大名与时日——天焱皇朝天一五年二月四日酉时六刻。
后续,随着秦夜分兵顺利接管永圣双盛、永康二州,天焱、永圣、北晋三国,除了北晋君臣因为赔付五百万两白银一事,同永圣朝堂龃龉不断,目下暂无大战之风险。
而天焱、玉衡、东极三国间之谈判,则由于无双大军夹击弘成州郡之攻势猛烈,帝君哥舒耀急于御驾亲征,无奈妥协,承认玉衡所占之建兴与定阳二州,归其所有;并割让云晶全境予天焱!
三国遂止战……
剩下之东极和无双,在哥舒耀亲统八万“弑羽”新军进驻弘成,两国打打停停,一时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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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大捷报传到焱京,素君龙颜大悦之余,新的困境又来了:
首先、当永康纳入天焱疆域、算上玄中宗政权送出之三皇郡,堪比西平王朝故地大小之三皇海,已然全境归属天焱皇朝!此等琅嬛福地,素君君臣该当如何辖制,才能最大限度利国利民,任重道远!
其次、云晶、永康、双盛三州,两两之间相距甚远,怎么守住并有效治理,迫在眉睫!
另外、经过连番大战,天焱将士阵亡十三万、功勋卓着者亦是不在少数,如何安抚和褒奖,以国库如今入不敷出之状况来说,窘迫至极!
最后、令素君最为头痛之事——如何封赏居功至伟、封无可封之秦王战神?
“三州十郡三十一城、跨地千里、有民一百五十万,何谓贫瘠?朕告诉你们,秦王为我天焱皇朝打下来之疆土,没有一寸是多余的,别跟朕说什么国库没钱!没钱,你们就去弄钱,弄不出钱来,全都滚回家去好好找找;哪怕挖地三尺,也要给朕凑出一千万两银子!”
对外有秦夜连年征战、对内有素君大兴土木,一步步扩张成为庞然巨物、制霸天下之天焱皇朝,如今也避无可避地走到了国库空虚、无钱可用之地步。
且不说耗资无数之新建双州陪都、打穿无伤林、凿通十万大山等三大创世盛举尚未收官,仍需源源不断注入钱银;仅以十三万阵亡将士之抚恤而论,便有近三百万两亏空!倘若再加上有功文武之赏赐、以及新占城池州郡之修筑,那更是足足差了千万两白银!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军难打无兵之仗……
虽说永圣赔付了五百万两军资,但秦夜另有他用,实在指望不上!
因此,为了解决没钱的难点,素君特命在京群臣,无论官职大小,全都必须上疏献言献策。
历时三天三夜,尽管御书房堆满了数百份条陈奏本,可却没有一份能让素君满意!
挑出诸如“秦王开疆拓土太快,国力难支”、“优先全力发展天焱十州故地,再缓缓引领其余新占州郡”、“暂停三大创世工程……”等等言论,素君当着百官之面大动肝火,吓得一众文武张口结舌,久久无人应声。
“奏本中讳莫如深,大殿上默不作声!凌相兼管户部,如此行事,合适吗?”
素君这话中带刺之一问,在其余大半官员看来,无疑又上升到了太子储位之争!毕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之皇长子——素帝、占尽古礼古制之嫡长子——素嗣,两子业已三岁而迟迟未能明确东宫谁属,别说素君本人,就连整个天焱朝野,都开始有些急不可耐了。
是故,在素君绕过户部尚书、恒王大女婿——元赢,直接逼问身居左相之当朝国丈——凌山,也就难免他人会浮想联翩。
“回禀皇上:老臣年迈昏聩,承蒙皇上不弃,一直重用至今,安敢不尽心竭力?只是筹措钱银之事,老臣确实力有不逮,所以才会在奏本中乏善可陈!至于刚才恭默守静,则是想看看满殿同僚有什么高见,老臣好学以致用。既然皇上主动垂询,那老臣保举一人,定可解燃眉之急!武都府尹、玉镶侯——第五玉珩。”极尽谦卑地前后解释一通,凌山泰然道出了第五玉珩的名字。
“启禀皇上:从秦王王府顺利落成观之,君……第五玉珩在生财敛钱方面,确有才华!老臣也愿举荐他来为朝廷出力。”险些把“君玉珩”三字脱口而出,君适略带尴尬之色,罕见与凌山意见一致。
“凌相老成谋国,实乃天焱之福!君相不顾难堪,为国举贤,朕心甚慰!若两位爱卿往后都能像今日一般和衷共济,该是何等快事?行了,玉镶侯不日抵京,这筹措一千万两白银之重担,就交给他吧。剩下的呢?”同时不偏不倚赞许了左右宰相之后,素君话锋一转,立即开启了下一议题。
急需之钱银似乎有了着落,与会百官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又不得不投身解决摆在眼前的棘手问题——如何封赏封无可封之秦王战神?
“启禀皇上……”
“闵卿,朕知道你是直言敢谏之忠臣,但奏本里那些什么‘秦王封无可封,索性不封’之言语,还望勿提!”眼看守正不移之闵功出列请言,素君叹息一声,无奈劝说。
“微臣遵旨!天下诸国立世百年,我天焱皇朝之统一大业,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国库支出如流水、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皇上圣君贤主、秦王无双战神,皆是时刻将黎民疾苦痌瘝在抱、绝非好大喜功之人!诚请皇上召回秦王——与民休息。”停顿片刻,闵功还是坚持心中所想,直言为民谋福。
“闵御史刚正不阿,确实令人钦佩!不过,对于今日朝会,皇上已有明旨:只论钱银筹措及封赏事宜!闵御史径自扯些有的没的,难道不是公然越旨吗?”与闵功积怨已久之二殿下——素徛,抓住其言语疏漏,趁机精准攻讦。
“越旨”二字一出,且有理有据,轻则罢官流放、重则人头落地!因为一时之失,闵功今日,似乎真的在劫难逃了!
同为御史之虞鹤见状,立即不顾自身安危,伏地叩首:
“皇上容禀:闵功一心为国,念在他为民请命之份上,恳请皇上宽恕其逾越之罪。”
“皇上乃一统天下之千古一帝,君威圣颜何其重要,岂容尔等触犯?若是连越旨这等重罪都能轻易赦免,那天下人会如何看我天焱君臣?有功不赏、有罪不罚之粗鄙蛮夷吗?”暗讽闵功奏本里说到的‘秦王封无可封,索性不封’等言语,素徛双管齐下,势必要让其彻底消失。
“启禀皇上:御史一职,本就担着监督百官、对国家政策及时提出谏言之责任!秦王功盖寰宇,若要对其封赏详加计议,难免会旁征博引,岂能单一局限于某时某事?二殿下借此苛责闵功,纯属欲加之罪!”视闵功为知己之帝都府尹——屈野,慷慨为其辩解。
“沆瀣一气,你们这是结党!”素徛大怒。
“哼,公道自在人心!”屈野呛声。
“皇上圣明烛照,自有决断!”虞鹤帮腔。
“闵御史忧国忧民之心,朝野皆知,不可抹杀;二殿下所言‘越旨’二字,也非胡搅蛮缠,不能不惩!两相权衡,老臣愿代闵御史受罚;不管是流放、还是斩首,老臣绝无二话!”兵部尚书——李文,拖着日益衰弱之身体,一席话说得众人云里雾里。
“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尚书大可不必替闵某受过!况且,若能劝皇上召回秦王止戈息武,让我天焱臣民得以休养生息,闵某甘死如饴。”凛然说完,闵功恭敬对虞鹤等人拜了一拜,以示感激。
“糊涂!秦王同时大胜东极、永圣、北晋三国,他不尽早凯旋班师,更待何时?老夫执掌兵部多年,你事先不来问询也就罢了,焉能在此一错再错?还不快快向皇上请罪?”李文义正辞严之一番痛呵,竟连生性执拗之闵功,都找不出一丝异议,乖乖跪下请罪。
“战事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朕知道,秦王也知道!但闵卿可知朕与秦王明明希望百姓安居乐业,为何还要背负骂名连连兴兵?我天焱皇朝亿兆生灵,确实有不少像你说的那般——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其余诸国呢?多少饿殍遍野?多少十室九空?你心怀百姓、冒死进谏,朕敬你用你;只是……双盛急需一位敢于担当、锐意进取之州领主理战后重建、安抚等一应事宜,你去吧。”
素君几次抬起的右手又放下,颇为不舍地贬黜了闵功。
“启禀皇上:玉镶侯到了。”太监总管——余恩,寻机插话。
“来得正好!快宣!”听闻第五玉珩比预想中提前抵京,素君一扫心中不快,激动起身看向焱盛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