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脸色苍白地咳嗽了起来，他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入了冬更是如此。
他已是风烛残年，对于黛丝想做些也不能。
对于这朵美丽的花，他能做的也只是远远地观赏她。
他试图将手搭在黛丝的肩上，少女却往另一边靠了过去，洛夫的手僵在空气中。
黛丝已经来到这里一个月了，可她依旧对自己十分抗拒。
“你还是不能感受到我对你的爱吗？”
“公爵大人，您是可以做我父亲的人了，恕我无法对你产生除了长辈以外的任何感情。”
黛丝的语气十分冷淡，听不出一丝的感情。
黛丝从前是脆弱忧伤的琉璃美人，如今她也开始竖起了锋利的刺。
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她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洛夫苦涩地笑了笑，他没有再靠近黛丝。
他靠在了窗户旁轻声道：“你现在只能看到一时的得失，孩子，等我死了你就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你知道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吗。”
黛丝这才看向他，眼中没有丝毫对财富的心动。
“财富？守着这座监狱一样的庄园对我来说是财富吗？自由比任何东西都可贵，公爵大人，您守着这么多财富，那您快乐吗？”
黛丝明白这笔财富是有代价的，她将要守在这座庄园里永远不能踏出一步。
黛丝之所以如此问他，是因为自从她来到这里，她感受到的就只有无尽的冰冷。
哪怕是这位公爵大人，他活得也并不快乐
第一次见面他就是一副病弱憔悴的模样，眼神枯槁，毫无鲜活的气息。
一个快乐的人怎么会是他这样的呢？
这和年龄无关，有些老人到了年老的时候眼中依旧带着对生活的热爱。
可是洛夫的眼中并没有，哪怕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无比幸福的人之一，他拥有无上的权利、地位、财富，却并不爱这个世界。
黛丝并不想去探究，这和她无关，她连自己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又怎么会去思考洛夫的情况。
要不是洛夫对黛丝还算尊敬，又帮助她的祖国免于新的战乱，她连正眼都不想给他一个。
黛丝的问题问住了洛夫。
他快乐吗？
毫无疑问，他不快乐。
他眼中浮现出忧伤来，但是黛丝对他可没有怜悯。
“您请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黛丝想送客，洛夫却并不离开。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萦绕在心头已久的疑问。
“你心里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黛丝背影僵了僵。
想到那个人，她心里便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一般，扯得生疼。
黛丝沉默不语，手指却蜷缩起来，指尖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她闭了闭眼，才忍住情绪，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洛夫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他望着黛丝的背影保证道：“我不会去找他，更不会对他做什么，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对我的性格应该还是有一点了解吧，你可以和我聊聊他，不说名字也没关系，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黛丝这才转过身看向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公爵大人永远也不会明白那样的感情。”
洛夫听了并不生气，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她坐下。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聊起了周翊。
“所以你是打算为了他一辈子守着自己的心吗？为了一个此生再无可能相见的男人？”
“是，名义上我已经是您的妻子，但是这颗心，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洛夫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带着些说不出的怀念，很久以前，他也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可是他救不了你，如果他爱你，你就不会出现在我身边。”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身为公主，我没有任性的资格。”
人活在世上就不可能随心所欲，她有她的责任，说到底，是她辜负了周翊的一片真心。
黛丝的心里是愧疚的。
洛夫摇摇头：“那就是他还不够努力，为了心爱的人他就应该全力以赴，除了生死这种无能为力的事，其他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努力的。”
黛丝对他这样的话语很是无语：“您高高在上惯了，看不到下面的人挣扎着生活有多艰难，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生来就是贵族，手中还握着定人生死的权利。”
洛夫笑容又深了些：“我们来打个赌吧。”
黛丝不明白他又想做什么：“打什么赌？”
洛夫神色平淡地说道：“我大约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死了，如果在我死之前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我们的面前来救你，那我就放你离开，连同我所有的财富都一起赠送给你。”
黛丝眼睛微微睁大，又问道：“如果他没有出现呢。”
“那你就给我陪葬吧，既然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得也不快乐，何不就跟我一起离开呢。”
洛夫这话只是在吓唬黛丝，黛丝却当真了。
她没有被吓到，少女漂亮深邃的蓝色眼睛里是看淡生死的决然。
“也许不用等到一年后，我应该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所以我这不是在给你希望了吗，你至少要等到那个时候，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可以带着希望等他。”
黛丝实在是看不透他，她不解地问道：“您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人实在是矛盾又复杂。
一开始她带着惴惴不安和绝望的心来到这里，甚至准备在一开始就求死。
可是洛夫什么都没有对她做，只是将她养在这里。
她以为他是年纪大了所以对自己无能为力，可有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又并没有那种恶心的欲望。
他总是远远地望着她，只是偶尔过来搭几句话，关心一下她的身体和饮食。
他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将自己娶过来就只是当个摆设一样看着，还要在死后将所有财富留给她，黛丝怎么也看不透他。
洛夫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他艰难地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