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宫之内寂静无比，在牛牯的小院之内，几名老太监聚集在一起，他们围桌而坐，桌子旁边躺着数具太监的尸体，躺着的这几位，就是曲灿伊派来监视他们的。
他们知道自己暴露了，若是再不行动，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们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这到底是李朝宗派来的人，还是曲灿伊派来的人。
“狗娘样的杨吉道。”牛牯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要不是他主动暴露，把目光都吸引到咱们身上，咱们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暴露了，本想着在潜伏一段时间，找个机会给李朝宗来一下狠的，现在曲灿伊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若是他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李朝宗，咱们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咱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另一个老太监说道：“只要所有人都注意我们，那外面的那些人就有机会把刘宇森劫走，刘子腾现在死了，他是我们唯一能利用的人了。”
“对，成全了他们，我们死在这里。”牛牯说道：“娘的，老子为了‘天地院’，把自己都给阉了，现在临了临了还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牛牯，你什么意思？”刚刚开口的老太监冷冷的看着牛牯：“你是想背叛院长吗？”
“赵四海，你他娘的记住自己的身份。”牛牯狠狠的瞪了回去：“怎么？想到院长那告我的黑状取而代之？你还嫩了点，我只要不死，你永远都是我麾下的狗。”
说着，牛牯猛的站起身，一把掐住了赵四海的脖子，死死的盯着赵四海的眼睛：“是不是最近给你笑脸给多了？真当老子没脾气是吗？”
“现在，咱们应该同仇敌忾，而不是内讧。”又一名老太监开口道：“今晚上若是不行动，明天早上或者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咱们就去地府报道了，现在有这个时间，我们不如盘算一番，要怎么配合城外的行动，然后看看能不能活者脱离皇宫大内，活着离开这里。”
“我倒是有个想法。”牛牯松开了掐着赵四海脖子的手：“召集所有人对李朝宗和路朝歌发动突袭，我们借着混乱的时候，将这几名太监的尸体扔进人堆，我们再以勤王护驾的身份出现在李朝宗的面前，也学我们能多在皇宫之内潜伏一段时间，我们现在到了李朝宗身边，能接触到的东西更多，有时候随便听他说几句话，比一般收集的情报都重要。”
“你是觉得李朝宗很好糊弄事吗？”赵四海揉了揉脖子：“曲灿伊派来的人被杀了，你以为他不会怀疑我们吗？”
“既然人都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牛牯说道：“我们甚至可以说，曲灿伊才是‘天地院’的人，反正人都死了，怎么说还不是由着我们来。”
“哪怕李朝宗不相信我们，他也不会胡乱杀人。”牛牯继续说道：“只要咱们能挺过这一次，给咱们一些时间，把曲灿伊搬倒也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而已，更何况今天李朝宗可是赐给了我一幅字，虽然字写错了，但是这就说明我在李朝宗那里并没有暴露。”
说着，牛牯将那写着‘牛钴’二字的白纸放在了桌子上：“李朝宗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愿意相信别人了，先是相信了路朝歌，现在又相信我一个太监，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李朝宗未来可能会重用宦官。”
“你确定这不是李朝宗对你的试探？”赵四海说道：“李朝宗虽然出身将门，可人家也是博览群书，你觉得他会写错字吗？不记得他刚来见我们的时候，问了你的名字，还说出了你名字的含义，你觉得他会写错吗？”
“他对我确实是试探，这个我也知道。”牛牯说道：“可是，我可是告诉他了，我不识字，他写错字的试探，我当时没有任何反应，我还感谢了他。”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赵四海说道：“他试探你，就是说明已经怀疑你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试探你，只要怀疑你，他就能找任何理由弄死你，尤其是我们这些人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因为一口茶的冷热都能杀了你。”
“他李朝宗是不滥杀无辜，可他身边那位呢？”赵四海继续说道：“只要他有所怀疑，我们这些人没一个人能活着离开皇宫，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为什么咱们‘天地院’斗不过李朝宗，不是因为李朝宗比其他人更厉害，而是因为他身边有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只要有人威胁到李朝宗，他就敢杀，他杀人没有后顾之忧，他自己都说过，他已经满屁股都是粪了，不在乎再多点。”
“那也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牛牯依旧坚信自己没有暴露，可是他忘了，在拿到李朝宗给他写的那两个字之后，他愣了一下，甚至只是躬身行礼感谢了李朝宗，就这两点就足够让李朝宗确定他的身份了。
“我还还是坚持我刚刚说的计划。”牛牯说道：“只要能潜伏下来，对我们‘天地院’绝对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可就不陪着你了。”赵四海说道：“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离开皇宫，到时候你也可以把我的身份说出来，这样你留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若是你想做的更逼真一些，等安排好一切之后，去救李朝宗的时候，挨上一刀。”赵四海继续说道：“这样更真实一些，别担心疼的问题，你挨那一刀的时候，不也没喊没叫吗？”
“你他娘的说话真够损的。”牛牯冷哼一声。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牛牯说道：“你们现在选择吧！是跟我留在宫里，还是找机会出宫。”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人愿意和牛牯赌这一次，就像赵四海说的那样，有路朝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货在，他们在留在宫里死的可能性更大。
“既然你们都想出宫，那就出宫吧！”牛牯说道：“若是逃不出去，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若是被抓到锦衣卫诏狱，你们肯定是扛不住的，不如直截了当一些，还能少受点苦，也不用出卖了‘天地院’。”
“你担心你自己吧！”赵四海说道：“我们这些人知道该怎么做，你也想明白到时候该怎么做吧！”
随后，屋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概十数个呼吸的功夫，牛牯站起身：“叫人准备吧！我给宫外传信，让他们随时准备行动，杨吉道那个王八蛋，若是失败了，老子肯定找机会弄死他，把我们都暴露了，他还什么也干不成。”
其实，杨吉道也挺冤枉的，他本来也想好好在宫里潜伏的，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他不得不这么干，‘天地院’的组织结构相对来讲很是严密，一级管着一级，上级的命令要无条件的服从，不管是对是错，你可以质疑，但是必须服从。
而各级之间又是单线联系，这宫里原本的头头是杨吉道，杨吉道走了之后才是牛牯，杨吉道接受了上面的命令，虽然他不觉得这么干能成功，但是他也必须这么干，而且时间紧急，他也只是简单的和牛牯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开始行动力，可以说，这次行动相当仓促。
就在牛牯等人密谋之时，李朝宗和路朝歌这哥俩坐在谢灵韵的寝殿正厅之内，此时两人已经顶盔掼甲，李朝宗的长槊立在桌边，而路朝歌的战刀放在了桌子上。
李朝宗金盔金甲相当威武，这金色盔甲向来都是帝王专属，其他人敢穿就是死罪，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的李朝宗，不由的散发出一股股的帝王气质。
路朝歌黑色盔甲搭配上大红色披风，披风上用金线绣着他专属的麒麟纹饰，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股杀气，这是在战场上尸山血海滚出来的人，身上才带有的独特气质。
曲灿伊站在稍远的地方，此时他不敢站在这二位的身后，他凑过去就感觉一股股的寒意从脚底下往上冒，那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他这种仅仅见识过尸山血海的人，根本就受不了这种感觉。
“陛……陛……陛下，我派去监视牛牯的那几个人可能出事了。”曲灿伊壮着胆子来到李朝宗身后，轻声道：“他们已经一个时辰没回来汇报消息了。”
“应该是死了。”李朝宗淡淡的说道：“既然死了，就说明他们今晚上必然会动，看来我明天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那几个小太监，到时候查查还有没有家人。”李朝宗继续说道：“若是有家人，每家送一千两银子当做抚恤，在看看他们所在的县还有没有多余的土地，一家多分二十亩。”
“谢陛下。”曲灿伊赶紧应道。
“小气。”路朝歌说道：“人家为了你，把命都扔进去了，你就不能多给点？”
“二十亩地不少了。”李朝宗说道：“我感觉这两年人口增长有点快，这土地好像不够用了。”
“你确定？”听了李朝宗的话，路朝歌的眼睛都亮了。
“我什么也没说。”李朝宗笑骂道：“等打完了红杉军，你和我都好好休息两年，这些年太累了，存宁现在也长大了，有些事该交给他就交给他了。”
“你想偷懒。”路朝歌笑着说道：“不过……我喜欢。”
“陛下，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曲灿伊说道：“他们估计很快就会来了。”
“老曲，你没上过战场，所以你会紧张。”路朝歌笑着说道：“就这种小场面，你觉得我至于紧张吗？”
“陛下，您也不紧张？”曲灿伊咽了咽口水问道。
“等今年全军大比的时候，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千军万马。”李朝宗笑着说道：“你看一段时间之后，就不紧张了，你呀！习惯就好了。”
“陛下。”德子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后，开口道：“您能借我一把刀吗？”
“对，曲灿伊说过，你会武是不是？”李朝宗问道。
“是，小的打小就习武。”德子说道。
“那你怎么进宫了？”路朝歌好奇道：“据我所知，那习武之人的家里可都是相当有钱的，你在这么也不至于进宫当太监吧？”
“我说我是因为不识字才进宫的，您信吗？”德子一脸的苦笑。
“你不识字？”路朝歌愣了一下：“你家大业大的，你敢说你不识字，你糊弄鬼呢？”
“我家以前条件是挺好的。”德子说道：“可后来不就家道中落了嘛！然后我爹娘也都不在了，我就想着我一身武艺也不能混吃等死不是，那我就去投军不也挺好吗？”
“对啊！”路朝歌说道：“你有功夫在身，在军队很容易就能出人头地，有了军功那不就是当将军的料了吗？”
“这和你不识字也没关系吧！”路朝歌又说道。
“您听我说啊！”德子说道：“以前，总是听人说，大侠身边都是有很多大家闺秀陪伴的，我当时就想，我以后当了大侠，那还不是一群大家闺秀，她们识字就行了呗！”
“然后你就不读书了？”路朝歌好奇道：“你爹娘也能同意？”
“我家就我一个，我干什么他们都不管我。”德子说道：“我除了自己名字的三个字，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行，你可真行。”路朝歌笑道：“你继续说。”
“后来我就准备去凉州投军嘛！”德子说道：“可是到了雍州之后，我兜里的银子花干净了，本来想着找一伙歹人打个劫，我不就有银子了嘛！”
听到这话，李朝宗深深的看了路朝歌一眼，当年路朝歌是怎么发家的？
就是靠打劫了林哲言发家的。
也不算是打劫，打劫都是在路上，他这是冲进人家家里抢劫，还顺利的抢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结果，我也就是倒霉催的。”德子继续说道：“找了三天愣是没找到一伙歹人，那我想着也不能饿死不是，我就想着先投了刘子钰的官军，等攒点银子之后，我在往凉州跑，结果我就去了募兵的地方，正好在募兵的地方，旁边还有几个人，我不识字啊！看那没有人，我就过去排队了，然后我就被带进一个小黑屋。”
“这刚进去，就有四个大汉扑了上来。”德子说道：“我想着，这可能是招募将军，要好好试一试身手，只要厉害的就能直接当将军，要不然外面排队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少，所以我肯定是牟足了劲跟他们干。”
“结果没干过是吧！”李朝宗笑着问道。
“啊！”德子那个冤呐：“谁知道那四个人那么厉害，我直接被打晕了，结果……我就这样了。”
“那你功夫应该是不错的。”李朝宗说道：“怎么还不受刘子钰重视呢？”
“我不想当太监啊！”德子说道：“进宫之后就开始找人打架，我想着，我多惹点事，他们就把我赶出去了，结果挨了一次板子，差点没打死我，还是曲公公看我可怜，拿银子买了我一条命，活倒是活下来了，被仍在后宫刷恭桶去了，不过好歹是活下来了，后来伤好了我就想逃跑来着，然后有人告诉我，我要是跑了曲公公就得死，曲公公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连累了他不是。”
“行，有情有义。”李朝宗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武器架：“那上面有刀，自己选一把用吧！”
“陛下，那是您的御用战刀，奴才不能用。”德子说道。
“赏赐给你了。”李朝宗说道：“既然会功夫，只当个太监可惜了，以后就给我当个护卫吧！御林军那些人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随侍，你倒是可以。”
“谢陛下。”德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就李朝宗这一句话，德子的身份就有了质的飞跃，虽然依旧是太监，可是能带刀随侍李朝宗的太监，目前为止就他一个。
“这才是正常反应。”李朝宗抬了抬手，示意德子站起来去选战刀：“而那牛牯的反应太过平淡了。”
屋内四个人有三个谈笑风生毫无大战前的压力，而曲灿伊那股子紧张劲，离着二里地就能感觉出来，要不是在李朝宗面前，估计他现在都坐地上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