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汪轶鸣那一副贪财的模样;
王承恩一时间却是皱眉愣在了当场;
“哈哈…王公公刚才遗漏了,赏赐,还有给汪总兵及麾下将校的赏赐忘记说给汪镇抚知晓了。”
姓卢的太监像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似的,立马提醒道;
“哦,对对对,罪过罪过,你看咱家这记性,咋把这事给忘了呢?”
忙一拍自己大腿做恍悟状,又与这卢太监对视一笑;也不等汪轶鸣做何反应,王承恩立马开始又继续补充起关于赏赐的内容来;
一通梗都不打的复述,再次将汪正海和其一众军中主将的赏赐向着汪轶鸣一一列举了出来;
听得汪轶鸣又是一阵头大;
赏赐无非根据官职大小排序多少,种类也是老一套的:银两、绸绢、甲胄、宝刀什么的;
可能是曾经汪轶鸣提到过赐服-飞鱼服,崇祯兴许是以为他十分稀罕,那么其老爹也应该八九不离十;
于是特赐了一件飞鱼服给汪正海,表明对其之恩宠有加。
等王承恩如同水相声报菜名一般,把赏赐一件不差的复述完之后;
却是看汪轶鸣连连摇头苦笑;
“呃…”
王承恩与卢太监见状一脸的懵逼,实在搞不懂汪轶鸣因何这副态度;
“汪镇抚,何故摇头苦叹?莫非是对赏赐不满意?”
呼出一口气,汪轶鸣抬眸看着二人,微微摇了摇头;
“二位,想岔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赏赐十分丰厚,在下没有任何时候异议,也绝无不满。”
“那你这是…”
既然表示没有不满,那汪轶鸣又为何却是一副不满,苦恼的样子?
王承恩二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圣上赏赐,汪某感念天恩;”
“可王某苦恼的是,军械,是武器备备的问题;”
“自家父奉旨练兵至今,麾下将士军械奇缺;这段时日,朝廷除了拨付些许甲胄外,战马、兵械武器几乎没有;”
“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三万新练徐州兵马所需的武器,还有马匹在什么地方?又何时可以拨付到位?”
本认为王承恩等人听了自己的提问后会有些愧疚或起码是有些尴尬的表情;
哪知二人只对视了一眼后,紧接着不约而同的回眸以一种十分耐人寻味的目光瞧向了汪轶鸣,那眼神中蕴含的意味也是如出一辙,简直像极是在看傻子一般,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提出问题之人。
不待他二人出言继续解释,黄德功却是抢先一步,以一种很不耐烦的口吻说道;
“现如今无论关内,还是关外,朝廷四处用兵征战;然,可战兵力尚且不足,兵械马匹,甲胄粮秣更是紧张;”
“鞑虏虎视眈眈,大大小小,零星接战至今都没停过;”
“关内,流贼四起声势依然不小,所到之处皆是留下满目疮痍,致使地方各州府盗贼猖獗,横行无忌;现,几路朝廷兵马围追堵截,尚不能一举荡平;”
“这兵甲粮秣,马匹饷银岂是你要多少就有多少的?”
“天子体恤尔等不易,饷银、粮草甲胄已经尽力拨付,怎却还不知足?如此厚着脸皮卖惨索要军械,也不怕招人笑话。”
“呵!卧尼嘛!”
汪轶鸣刚平复没一会儿的火气再次被黄德功这一席话重新给点燃了;
就连之前一直对其敬重有加的汪正海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黄闯子!若别人说这话,看在不知情的份儿上,我尚且能忍上一忍;”
“可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教训老子?”
见汪轶鸣抬手指着鼻子呵斥自己,黄德功的脾气也上来了;
“你问某有什么资格?某乃勇卫营主将!勇卫营是什么?是京营!是天子亲掌的军队!”
“你们若敢阳奉阴违,不遵圣命,某这便可将你们拿下!”
“呵呵…”
黄德功的话直接将汪轶鸣给气笑了;
“你是勇卫营主将,是圣上嫡系;”
“我爹也是天子亲封的总兵,虽在地方奉旨组建练兵,可即便再怎么样,那同样是圣上的嫡系队伍!”
“还有,你特么别忘了,老子可是锦衣卫镇抚使,是天子亲军!”
二人再次剑拔弩张,似有立马撸袖拳脚下见真章的架势;
夹在中间的王承恩与卢太监也因两人再次爆发的争执而无奈扶额;
“停!”
一改之前风轻云淡态度的王承恩抬手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二位!二位!能否不要再吵了?咱家的脑壳都被你们吵疼了!”
“是啊是啊!都是为皇爷,为朝廷效力!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卢太监紧跟着王承恩一同劝说二人;
“呵呵…老王,卢公公,你们也看到了,我只想搞明原委,并替家父争取一些合理诉求而已;”
“这黄闯子动不动就夹枪带棒的插上一杠子,说话还忒特么惹人厌恶!丝毫没有想解决问题的态度;搞得好像什么都得由他作主一般!”
“你!”
听得汪轶鸣对自己的控诉,黄德功顿时暴怒,握紧刀把的手青筋暴起,脸色涨红的瞪着汪轶鸣;
心中对其的恼怒,致使抬手指向其的整条臂膀都在微微颤抖。
“行了!黄将军!请莫要再节外生枝了!”
王承恩见其神色不善,便立马出声提醒道;
“一切以陛下交代的差事为重!切勿因小失大,耽搁了大事!”
顿了顿,见黄德功神色上已经收敛了些许锋芒,王承恩继续沉声道;
“而且此次之行本就以咱家为主,你则是要通力配合协助行事;”
“可为何你一再出言惹人不悦,难道非要生出些事端来不可吗?”
“我…”
王承恩一席话,立马便叫这桀骜的黄闯子瞬间哑然无语;
就算他心中有一万个不服,十万个不明白,此刻也知再继续跟汪轶鸣争执下去不但毫无意义不说,也会影响到崇祯的交代办的事;
即便他一向心直口快,可当下在其心中的愤懑到了嘴边,却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无奈,只得冷哼一声,扭头看向他处,也不再继续言语了。
其实黄德功的心态,汪轶鸣也不是不能理解;
按理来说,他黄德功科班出身,武艺、兵法谋略无一不精;
凭着自己实打实的本事,以军功累计博得崇祯的青睐与信任;
说他一句乃是大明军中新一代的精锐天之骄子想来也不为过;
且又身为京营兵马中的将军主将之一,可谓是天家嫡系中的嫡系;
如此,自然他有他自己傲气的资本。
反观汪轶鸣家,黄德功不知其中玄机;
只知其父原本只是地方州府当中一不起眼的典吏而已;
名不见经传,即无背景,也不入流;
却莫名其妙的得到了当今天子的赏识;
不但可以在地方上替皇帝练兵领兵,给其拨付的钱粮还十分的充足。
再者汪轶鸣,这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的小青年却已经官拜锦衣卫镇抚使,身居如此高位,自开国至今实属罕见;
可见汪轶鸣所得天子信任与荣宠绝非一般。
这让他不由带入认为其应是个乳臭未干,极善溜须拍马,谄媚逢迎之辈;
定是不知用了些什么上不得台面得龌龊手段,才博得了当今天子的欢心,才被委以重任;
确实,黄德功对汪轶鸣的事又知之甚少,能得到的相关信息也十分有限;
今日这第一次照面,虽看对方长相周正,身形高大挺拔,年纪虽轻却自带英气,又感觉其不似奸猾谄媚之辈;
心中本已对其的印象转好了不少;
哪知他一张口却是语出惊人,礼数、轻浮、桀骜等词汇瞬间便刻在了对其的印象中;
这使得黄德功原本就对汪家这对父子不满的态度,顿时又再次拔高了不少。
如此一来,在听到汪轶鸣之后言语中有点什么情绪,他便忍不住会直接出言暗讽或是回怼。
甚至不惜激怒,或是得罪对方。
若从他的角度来看,汪轶鸣也不是不能理解;
黄德功这家伙绝对是大明的忠臣良将,在这明末历史当中也属赫赫有名的一位。
放在他时,汪轶鸣或许会不与其计较,甚至会看在崇祯面上,或是他这大明忠臣良将的份上,不但理解他身为悍将的骄傲,也会诚心尝试与其交好一番。
可今日之事,又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其非但不给自己颜面,竟当众在他的面前连带着自己的父亲也要跟着受气被他驳斥一番;
完全是一点颜面都不给他们留;
这让汪轶鸣如何忍得?
给他惹急了,弄死不至于,胖揍他一顿的本事还是有的。
被王承恩拉了拉衣角,汪轶鸣才从刚刚愤怒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瞧着他又给自己打了一个眼色,汪轶鸣明白,这是想息事宁人,不想事态扩大的意思;
又扭头回眼看了看自己老爹汪正海;
见他脸上表情虽依旧不太好看,但也同样凝眉冲着自己微微摇头,示意自己适可而止的态度;
汪轶鸣这才对着王承恩略微点头,给其这个面子。
呼出一口浊气,也不去看一旁还在愤愤不平,心里郁闷的黄德功一眼;
汪轶鸣再次表情凝重的望着王承恩问道;
“老王,军械武器这事非同小可,原本五千兵马所需我爹都已是勉强维系,现在圣上又要扩军至三万;”
“现在又对拨付之事只字未提,难不成要让这两万多新练之军士卒都扛着木棍上战场吗?”
“扑哧!”
没曾想,汪轶鸣这通抱怨话音刚落,王承恩与那姓卢的太监竟忍一时没忍住,齐齐捂嘴笑出了声来;
惹的汪轶鸣那是眉毛直跳,嘴角一抽一抽的;
就连汪正海也被搞得云里雾里,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父子二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满脑门子的问号。
“不是,老王,你俩这是在笑什么?”
“我可没在开玩笑;这事到底是什么个章程,你倒是给个明白话啊!”
“咳咳…”
捂着肚子,强忍住笑意的俩太监缓缓站直了身;
王承恩轻咳了一声,这才凑近汪轶鸣道;
“汪镇抚,您这是当局者迷呢?还是明知故问呢?”
“别打哑谜,老王,到底怎么个说法?”
王承恩与那卢太监又对视一笑,扭头对着汪轶鸣再次开口道;
“嘿嘿…话说,皇爷早就知道汪总兵会为此苦恼;可这事儿却难不住汪镇抚你。”
“我?”
瞬间汪轶鸣心中像是已经明白了崇祯的意思;
可他不想赌,他想通过王承恩的嘴,把这层窗户纸明明白白的捅破掉;
“还能是啥意思?您都不早就已经张罗起来了嘛;今儿,咱家一到大营,看到的,见到的那些…啧啧…”
王承恩一副钦佩不已得样子,又是撇嘴,又是咂舌的直冲汪轶鸣晃大拇指;
其实话到此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
又恰逢其时,在帐外教场上传来“轰轰”几声炮响;
王承恩手一背,借着略微躬身更凑近了些,冲着帐外教场的方向努了努嘴后,又是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表情瞧着汪轶鸣。
心领神会,汪轶鸣也懂此时再继续装傻充愣已经毫无意义了;
王承恩这家伙是见过自己造出的火炮的;
与其彼此继续试探,不如尽早把话挑明;
“你是指教场上的那些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