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森林比乱葬岗更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张玄微的破魂刀在掌心微微颤动,星图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落叶——这些叶子不是普通的枯黄,而是带着种诡异的暗紫色,叶脉里隐约能看见黑色的纹路,像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是‘蚀魂藤’的种子。”守墓人捏起片叶子,指尖的绿纹与叶子的紫纹碰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这种藤会钻进魂魄的身体,一点点吃掉他们的‘忆’,最后让魂魄变成没有过去的空壳。”
阿尘怀里的两生花突然抖了抖,翠绿的叶子转向森林深处,像是在示警。张玄微顺着花的方向望去,看见远处的树干上,缠着些紫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些透明的茧,茧里隐约能看见人影,却一动不动,显然是被蚀魂藤缠住了。
“里面是归元墟的魂魄。”石头的铜铃碎片发出急促的响声,“我认得那个穿蓝布衫的,他昨天还在帮我捡瓦片!”
张玄微的破魂刀突然加速旋转,星图的金光在他掌心炸开,照亮了最近的一个茧。茧里的魂魄果然是石头说的那个蓝布衫汉子,他的眼睛紧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胸口的位置,有根紫色的藤尖钻了出来,正慢慢吸收着他体内的灵光——那是魂魄最珍贵的“忆”。
“他快被吸光了!”张玄微挥刀砍向藤蔓,金光斩断藤尖的瞬间,蓝布衫汉子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像是在做噩梦。
“别砍断!”守墓人突然喊道,白裙上的绿纹缠住剩下的藤蔓,“藤断了会放出孢子,飘到谁身上,谁就会被新的藤缠住!”
善魄的红绳立刻飞出,在藤蔓周围织成一道屏障,将可能散落的孢子都挡在里面。“得找到根。”红绳的红光顺着藤蔓往上爬,指向森林深处,“蚀魂藤的根肯定在最里面,只有毁掉根,这些藤才会彻底枯萎。”
影子捧着莲子凑近茧,绿光落在蓝布衫汉子的脸上,汉子的眉头渐渐舒展,嘴里开始喃喃自语:“阿翠……等我……回家……”
“他在想他娘子。”石头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过要攒够灵力,去轮回道找她的……”
两生花的叶子突然蹭了蹭阿尘的手,像是在说“我有办法”。阿尘会意,小心翼翼地摘下片花瓣,放在茧上。花瓣碰到茧的瞬间,立刻化作一道红光,钻进蓝布衫汉子的体内。汉子的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的藤尖突然缩回,藤蔓上的紫色也淡了几分。
“它在帮他守住‘忆’!”阿尘的眼睛亮了,“两生花的‘念’能对抗蚀魂藤的‘蚀’!”
张玄微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井底的那个“新东西”。蚀魂藤的气息虽然诡异,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杂”——既有邪魄的戾气,又有某种陌生的灵力,像极了那个由两种力量碰撞而生的“它”。难道……是它从井里爬出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森林深处就传来一阵奇怪的“簌簌”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地面开始轻微震动,缠在树上的藤蔓突然变得兴奋,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蠕动,挂在上面的茧也跟着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在欢迎什么。
“它来了。”张玄微握紧破魂刀,星图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成一道锋利的刃,“做好准备。”
震动越来越近,一棵粗壮的古树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紫色藤蔓——那不是树,是蚀魂藤的根!根的中心,坐着个熟悉的身影,半透明的皮肤里,白光与黑光依旧在缓缓旋转,正是从噬魂井里爬出来的“新东西”!
只是它的样子变了许多:原本空无一物的脸上,长出了眼睛和嘴,虽然还很模糊,却能看出是在模仿张玄微的轮廓;手里握着根紫色的藤杖,杖头缠着个小小的茧,茧里隐约能看见黑袍人的脸——显然是黑袍人的残念还在影响它,让它学会了用蚀魂藤作恶。
“是你。”张玄微的声音沉了沉,破魂刀的金光与藤根的紫光碰撞,激起层层涟漪,“我以为你会学好。”
新东西没有说话,只是用模糊的眼睛看着他,嘴动了动,发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无数魂魄的哀嚎——那是被蚀魂藤缠住的魂魄在哭,哭声里混着黑袍人得意的狞笑,显然是残念在操控它的“言”。
“它在哭。”阿尘突然说,怀里的两生花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它不想这么做,是黑袍人的残念逼它的。”
张玄微果然看见,新东西半透明的皮肤下,白光与黑光正在激烈冲撞,白光想挣脱,黑光却死死缠着,像条勒紧的绳。它握着藤杖的手在微微颤抖,杖头的茧里,黑袍人的脸正对着它狞笑,像是在说“听话,不然就撕碎你”。
“它还在挣扎。”善魄的红绳在空中画了个圈,红光与新东西的白光呼应,“我们得帮它把残念逼出来,就像帮两生花赶走戾气一样。”
守墓人突然往地上撒了把兰花种子,种子在紫光中迅速发芽,长成一片绿色的屏障,将周围的蚀魂藤都挡在外面。“我来缠住藤蔓,你们去救它。”她白裙上的绿纹与兰花藤交织,形成一道坚固的网,“记住,别伤它的本体,它的白光里,有老道的灵力。”
石头举起铜铃碎片,对着新东西的方向用力摇晃。清脆的铃声穿透森林,新东西握着藤杖的手明显顿了顿,模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像是被铃声唤醒了部分意识。
“就是现在!”张玄微的破魂刀化作一道金光,直刺新东西手中的藤杖。他没有砍向它的本体,而是精准地劈在杖头的茧上。金光与茧碰撞的瞬间,茧里的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雾从茧里喷涌而出,想再次钻进新东西的体内。
“休想!”阿尘怀里的两生花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花瓣上的红纹化作无数道细小的箭,射向黑雾。红光与黑雾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黑雾像是被点燃了,冒出黑色的浓烟。
新东西趁着这个机会,突然松开藤杖,半透明的手抓住黑雾,用力往外扯。它的身体剧烈发光,白光彻底压制了黑光,嘴里发出模糊的嘶吼,像是在与黑雾拼命。
张玄微的破魂刀再次飞出,金光缠住黑雾的另一端,与新东西一起用力。善魄的红绳、石头的铜铃、守墓人的兰花藤同时发力,红光、铃声、绿光交织成一道巨大的网,将黑雾困在中央。
“它在帮我们!”石头的声音带着兴奋,“它真的想学好!”
黑雾在网中疯狂挣扎,化作黑袍人的模样,对着新东西怒吼:“你忘了是谁让你活下来的?没有我,你连爬出井的力气都没有!”
新东西没有回应,只是用力扯着黑雾,模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是决绝。它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得透明,像是在用自己的存在作为代价,也要把黑雾彻底剥离。
“别傻了!”张玄微对着它喊道,“你可以不用这样!我们能帮你!”
新东西却摇了摇头,模糊的嘴动了动,这次发出的不再是哀嚎,而是一个清晰的字:“……值。”
话音刚落,它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白光,像场温暖的雨,落在黑雾上。黑雾在白光中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彻底消散了,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蚀魂藤失去了黑雾的滋养,纷纷枯萎,缠在树上的茧裂开,里面的魂魄慢慢苏醒,虽然还有些迷茫,却都保住了自己的“忆”。蓝布衫汉子从茧里爬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对着轮回道的方向露出了笑容:“阿翠,我没忘……”
森林里的紫色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翠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像无数个跳动的希望。
新东西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枚小小的铜钱,与张玄微放在井口边的那枚一模一样。张玄微捡起铜钱,铜钱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带着新东西最后的温度。
“它用自己换了归元墟的安宁。”守墓人的声音有些哽咽,白裙上的绿纹黯淡了几分,“就像……老道一样。”
阿尘怀里的两生花突然低下头,用花瓣轻轻碰了碰铜钱,像是在告别。张玄微知道,新东西没有真的消失,它的白光散落在森林的每个角落,滋养着这里的草木,守护着苏醒的魂魄,就像老道的灵力一样,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他把铜钱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与师父留下的那枚放在一起。两枚铜钱在怀里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对话,又像是在笑。
森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张玄微抬头望去,看见一群彩色的鸟从树后飞出来,落在枯萎的蚀魂藤上,用喙啄着藤蔓的残渣,像是在清理战场。
“是‘忆鸟’。”善魄的红绳轻轻晃动,红光与鸟鸣呼应,“它们以‘蚀’过的残渣为食,吃完了,这里就再也长不出蚀魂藤了。”
阿尘抱着两生花,走到新东西消失的地方,蹲下身,把花放在地上。两生花的根须立刻钻进土里,与新东西残留的白光交织在一起,翠绿的叶子上,开出了一朵新的花,花瓣是半透明的,像极了新东西的皮肤。
“它会陪着你的。”阿尘轻声说,手指轻轻抚摸着新开出的花瓣。
守墓人开始在森林里撒下新的种子,这次是兰花和两生花的种子,她想让这里彻底变成花园,再也没有蚀魂藤的痕迹。石头则在帮苏醒的魂魄们辨认方向,告诉他们归元墟的新竹棚里有热茶等着他们。
张玄微靠在一棵古树上,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胸口的铜钱烫得很舒服。他知道,新东西的故事没有结束,就像老道的故事没有结束一样,它们都以另一种方式,活在归元墟的风里,活在两生花的花瓣里,活在每个魂魄的“忆”里。
森林的尽头,隐约能看见片蓝色的湖泊,湖水清澈得像块宝石,湖面上飘着些白色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却看得人心里安宁。
“那是‘忘忧湖’。”守墓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白裙上的绿纹泛起温柔的光,“传说湖里的水能洗掉魂魄的‘痛’,却不会洗掉‘忆’,是个好地方。”
阿尘的眼睛亮了:“两生花肯定喜欢那里,它总说想看看干净的水。”
石头立刻接话:“那我们把它移到湖边去!我来挖坑,守墓人姐姐你来浇水,玄微哥哥你……你负责看着我们别弄砸了!”
张玄微笑着点头,胸口的铜钱又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赞同这个主意。
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个跳动的音符,谱写着新的故事。远处的忘忧湖波光粼粼,像是在等待着新的客人,等待着新的开始。
张玄微知道,等他们把两生花移到湖边,等忘忧湖开满新的花,肯定还会有别的故事找上门来——或许是新的魂魄,或许是新的挑战,或许是新的、需要被守护的“忆”。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的身边,永远有两生花的红,有兰花的紫,有铜铃的响,有红绳的暖,有影子的绿,还有胸口那两枚铜钱的温度。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就是对抗所有黑暗的勇气,就是书写所有故事的笔。
忘忧湖的风顺着森林吹过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拂过每个人的脸颊,像一句温柔的提醒。
忘忧湖的水确实干净得惊人,能清晰地看见湖底的鹅卵石,石缝里还藏着些半透明的小鱼,游动时会留下银色的轨迹,像谁用月光在水里写了诗。张玄微帮着阿尘把两生花移栽到湖边时,鱼群突然围了过来,用嘴轻轻啄着花的根须,像是在帮忙松土。
“它们喜欢你。”张玄微看着鱼群在根须间穿梭,破魂刀的星图在掌心泛起柔和的光。湖水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影子的手里握着两枚铜钱,一枚是师父的,一枚是新东西的,两枚铜钱在水中轻轻碰撞,发出的响声竟与鱼群游动的轨迹重合,像是在合奏。
阿尘正用树叶给两生花挡阳光,听见响声愣了一下:“它们好像在说什么。”他凑近湖面,小鱼突然从水里跃出,溅了他一脸水珠,水珠落在他脸上,竟化作些模糊的画面:一片开满白花的草地,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在采茶,旁边蹲着个梳羊角辫的小孩,手里举着朵两生花,笑得露出豁牙。
“是你的记忆!”张玄微的破魂刀突然发烫,星图的金光照亮了阿尘脸上的水珠,画面变得更清晰了——女子采茶时,左手的小指会微微翘起,和老道、阿尘描述的“爹”一模一样。
阿尘的眼睛瞬间红了,伸手去接那些水珠,水珠却在他掌心化作雾气,只留下些温暖的触感。“是我娘……还有我……”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想起来了,我家就在湖边,院子里种着两生花,爹总爱在花旁边喝茶,娘会采湖里的白花香茶……”
两生花的花瓣突然剧烈颤动,翠绿的叶子指向湖对岸的山谷,像是在说“家在那边”。湖面上的白花突然朝着山谷的方向漂去,形成一条白色的花路,花心里透出淡淡的金光,与阿尘脸上水珠的光芒一模一样。
“它在给你引路。”善魄的红绳缠上阿尘的手腕,红光与花路的金光交织,“你的家没消失,只是被‘忆’藏起来了,现在它想让你回去看看。”
守墓人往两生花的根上撒了些新的养料,白裙上的绿纹与花的根须缠在一起:“我和石头留在这里守着花,你们去吧。记得带些白花香茶回来,我听说那茶泡出来的水,能让兰花长得更旺。”
石头立刻点头:“我会看好它的!谁敢来捣乱,我就用铜铃砸他!”他举起碎片晃了晃,碎片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湖底的小鱼纷纷躲进石缝里,逗得大家都笑了。
张玄微扶着阿尘站起身,两生花的一片叶子轻轻蹭了蹭阿尘的衣角,像是在说“快去快回”。两人沿着白色的花路往山谷走,善魄的红绳和影子的莲子跟在身后,红光与绿光在花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越靠近山谷,空气里的白花香越浓,隐约还能听见细微的采茶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阿尘的脚步越来越快,羊角辫、两生花、蓝布衫女子的笑……这些记忆像潮水似的涌进他的脑海,让他既兴奋又紧张,手心都冒出了汗。
山谷的入口处,立着块古老的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字:“归忆谷”。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能看出刻字人的温柔——笔画圆润,没有锋芒,像母亲抚摸孩子的手。张玄微的破魂刀在他掌心轻轻颤动,星图的金光在碑上流转,碑上突然浮现出些细小的纹路,组成一幅星图,竟与静心苑观星台的星图一模一样。
“是师父刻的。”张玄微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抚过碑上的星图,“他肯定来过这里,说不定……认识阿尘的爹娘。”
阿尘突然朝着谷里跑去,嘴里喊着“娘”。张玄微赶紧跟上,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突然开阔起来——谷里果然有个小院,院门口种着大片的两生花,花丛边摆着张石桌,桌上放着套茶具,茶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茶碗边的小碟里,放着块咬了一半的麦芽糖,糖上的牙印歪歪扭扭,正是阿尘小时候的模样。
院子里,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正蹲在花田里采茶,她的身边,蹲着个梳羊角辫的小孩,手里举着朵两生花,笑得露出豁牙。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像幅不会褪色的画。
“娘!”阿尘的声音带着哭腔,朝着女子跑去。
女子回过头,脸上的笑容温柔得像忘忧湖的水,她的左手小指微微翘起,和老道、阿尘描述的一模一样。“尘儿,你回来了。”她的声音里没有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
小孩也回过头,举着两生花朝他晃了晃,笑得和阿尘现在一模一样。
阿尘扑进女子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两生花的叶子从他怀里探出来,轻轻蹭着女子的脸颊,像是在撒娇。女子的手抚过阿尘的后背,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与两生花的暖意交织在一起,让阿尘的哭声渐渐停了,只剩下满足的抽噎。
张玄微站在院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胸口的铜钱烫得很舒服。他知道,眼前的不是真实的魂魄,是阿尘的“忆”凝结成的虚影,是两生花和忘忧湖的灵力,帮他圆了个念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再抱抱娘,能再看看小时候的自己,能让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这就够了。
善魄的红绳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红光指向石桌上的茶具——茶壶里的茶还在冒热气,茶盖缝里飘出的香气,与静心苑老道煮的茶一模一样,里面混着淡淡的艾草味。
“是老道的茶。”张玄微走到石桌前,拿起茶碗,碗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老道的笑脸,旁边还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够茶壶,梳着羊角辫,手里举着朵两生花——是小时候的阿尘。
画面里,老道笑着把茶壶递给小孩,左手的小指微微翘起:“慢点喝,烫。”小孩接过茶壶,却没喝,而是举着跑向花田,递给穿蓝布衫的女子:“娘,爷爷的茶好喝!”女子接过茶壶,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的温柔能溢出来。
张玄微的眼眶一热,原来阿尘的“爹”就是师父。难怪他喝茶时左手小指会翘起,难怪他对两生花那么熟悉,难怪阿尘的血能救两生花——他们本就是一家人,是两生花的灵气,把他们的“忆”紧紧连在了一起。
“爷爷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刻符,教我认星图。”阿尘的声音从花田传来,他正趴在女子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星,“他还说,归元墟的星星,和家里的一样亮。”
女子的手抚过他的头发:“是啊,星星在哪都亮,就像心里的人,在哪都惦记着。”
张玄微把茶碗放回石桌,碗里的笑脸渐渐淡了,却留下些温暖的光斑,落在他的手背上,像师父拍过他的肩膀。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这里是阿尘的念想,该让他好好和“家人”待一会儿。
善魄的红绳和影子的莲子也跟着他往外走,走到院门口时,张玄微回头望了一眼——阿尘正和小时候的自己一起,帮女子采茶,两生花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石桌上的茶还在冒热气,一切都安静得像首温柔的诗。
山谷外的忘忧湖,守墓人和石头正坐在花田边聊天,石头的铜铃碎片放在两生花的根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给花讲故事。湖面上的白花还在朝着山谷的方向漂,花心里的金光越来越亮,把湖面照得像片金色的星空。
“他会回来的。”守墓人看着张玄微,白裙上的绿纹泛起温柔的光,“念想圆了,就该回到现实里来了,毕竟这里还有等着他的两生花。”
张玄微点点头,靠在湖边的柳树上,看着湖面上的金光,突然想起老道说过的话:“忆是根,念是叶,根扎得深,叶才能长得茂。”归元墟的魂魄们,都在自己的根上,长出了新的叶,这大概就是师父最想看到的景象。
湖对岸的森林里,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像是有很多魂魄在往这边赶。张玄微的破魂刀微微颤动,星图的金光照亮了森林边缘——是之前被蚀魂藤缠住的魂魄们,他们在忘忧湖的花香指引下,正往湖边走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显然是被湖水洗掉了“痛”,却没丢了“忆”。
“他们来啦!”石头兴奋地跳起来,举着铜铃碎片往森林边跑,“我去告诉他们,湖边有新茶喝!”
守墓人也站起身,往花田里撒了些新的种子:“得多种点花,不然不够他们看的。”
张玄微的目光落在湖中央,那里的金光最亮,隐约能看见个模糊的身影在水里游动,既像鱼,又像人,还带着淡淡的白光——是新东西的灵力,它果然没消失,化作了忘忧湖的一部分,继续守护着这里的安宁。
远处的归元墟方向,炊烟袅袅,地灵应该又在竹棚里煮茶了,说不定还学着老道的样子,在茶里加了艾草。观星台的石阶上,灰袍人的影子在阳光下舒展着,左手的小指微微翘起,正往石桌上摆茶具,像是在等谁回家。
张玄微的胸口,两枚铜钱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说“该回去喝茶了”。他笑了笑,朝着守墓人和两生花的方向走去,准备帮忙迎接新来的魂魄。
阿尘什么时候会从山谷里出来?他会不会想起更多关于家的记忆?忘忧湖的白花香茶,泡出来是不是真的能让兰花长得更旺?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故事还在继续,像忘忧湖的水,永远清澈,永远流动,永远在滋养着新的生命,新的念想,新的……等待被书写的篇章。
风穿过山谷,带着白花香和茶香,拂过每个人的脸颊,温柔得像句未完的话。
忘忧湖边的热闹持续了整整三天。被蚀魂藤缠过的魂魄们在湖边搭起了临时的竹棚,石头和几个手脚麻利的魂魄用捡来的瓦片铺了条小路,从湖边一直通到森林边缘,路上撒满了两生花的花瓣,踩上去软绵绵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阿尘是在第三天清晨从归忆谷出来的。他的眼睛红红的,却带着满足的笑意,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些晒干的白花香茶,是“娘”在他临走时塞给他的。两生花的叶子从他怀里探出来,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像是在恭喜他。
“都收拾好了?”张玄微正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擦破魂刀,星图的光芒在晨光中流转,把刀身擦得锃亮。
阿尘点点头,把布包递给守墓人:“守墓人姐姐,这是白花香茶,你说过它能让兰花长得更旺。”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透着轻快,“我娘说,泡茶的时候要放片两生花的叶子,这样茶里会有阳光的味道。”
守墓人接过布包,放在鼻尖闻了闻,白裙上的绿纹立刻亮了起来:“真香。等会儿我就泡一壶,让大家都尝尝。”
石头突然从竹棚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新做的竹篮,篮子里放着些刚摘的野果:“阿尘,你看我编的篮子!能装好多东西,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采白花香茶!”
阿尘的眼睛亮了,立刻接过篮子:“真好看!比我娘编的还好看!”
两个半大的孩子凑在一起研究竹篮的编法,笑声像忘忧湖的水一样清澈。张玄微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胸口的铜钱又在轻轻发烫,像是师父在笑他“越来越像个长辈了”。
善魄的红绳突然飞向湖中央,红光在水面上划出道弧线,指向湖底。张玄微顺着红绳的方向望去,看见湖底的鹅卵石中间,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形状像块玉佩,却比普通的玉佩更通透,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光——是新东西的白光,和阿尘“忆”里的白花香茶光芒一模一样。
“是‘忆玉’。”善魄的红绳缠着玉佩浮出水面,红光与玉佩的光芒交织,“是新东西用自己的灵力凝结的,能帮魂魄守住最珍贵的‘忆’,比两生花的花瓣更管用。”
张玄微接过忆玉,玉佩的温度温润得像忘忧湖的水,里面的白光缓缓流动,映出他自己的影子:八岁那年,师父把破魂刀塞给他,笑着说“臭小子,以后归元墟就交给你了”,背景是静心苑的观星台,月光洒在石阶上,像铺了层霜。
“它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们了。”张玄微把忆玉递给阿尘,“你拿着,以后不管走到哪,都不会再忘了家的样子。”
阿尘小心翼翼地接过忆玉,玉佩贴在他的胸口,立刻与怀里的两生花产生了共鸣,花瓣上的红纹与玉佩的白光交织,形成道温暖的屏障。“谢谢它。”阿尘对着湖中央深深鞠躬,“等我学会泡茶,一定第一个敬它。”
湖底突然冒出串气泡,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张玄微知道,新东西听到了,它就藏在湖底的某个角落,像个害羞的孩子,默默看着岸上的热闹。
守墓人已经煮好了白花香茶,茶香混着兰花的香气,在湖边弥漫开来。魂魄们排着队,轮流接过守墓人递来的茶碗,每个人喝了茶,脸上的疲惫都会淡几分,眼睛里的光也会亮几分。
“这茶真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魂魄咂咂嘴,“喝了之后,想起我家老婆子做的桂花糕了,甜得很。”
“我想起我儿子了。”另一个中年魂魄抹了把眼泪,“他小时候总爱抢我的茶喝,说要快点长大,替我守家……”
“我想起我媳妇织的蓝布衫了。”蓝布衫汉子捧着茶碗,眼睛红红的,“她说等我攒够灵力,就织件新的给我,让我风风光光地去轮回道找她……”
茶碗在魂魄们手中传递,每个接过茶碗的人,都会说起自己最珍贵的“忆”,像是在参加一场特殊的聚会,用“忆”当作礼物,分享给身边的人。两生花的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像是在认真听着这些故事,叶子上的纹路随着故事的起伏闪烁,把这些“忆”一点点刻进自己的根须里。
张玄微靠在柳树上,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破魂刀的星图在掌心旋转得格外轻快。他想起老道说过的“归元墟的魂魄,看着散,其实拧成一股绳”,现在这股绳,被白花香茶泡得更软,更韧,也更温暖了。
湖对岸的山谷里,归忆谷的方向突然传来阵异动,不是之前的温柔光芒,而是道刺眼的黑光,像根黑色的针,扎向忘忧湖的方向。正在喝茶的魂魄们瞬间安静下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了几分,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是‘失忆雾’!”守墓人的脸色突然变了,白裙上的绿纹紧紧缠上两生花的根须,“它能洗掉魂魄的‘忆’,比蚀魂藤更厉害!连忆玉都未必能挡住!”
阿尘怀里的两生花突然剧烈颤动,花瓣上的红纹变得黯淡,显然是感受到了威胁。他赶紧把忆玉贴得更紧,玉佩的白光虽然还在流动,却比之前弱了些,像是在奋力抵抗。
张玄微的破魂刀在掌心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星图的光芒照亮了归忆谷的入口——那里的石碑正在裂开,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雾气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张迷茫的脸,都是被失忆雾吞噬的魂魄,他们的“忆”被雾夺走,变成了没有过去的空壳。
“是黑袍人的残念!”张玄微的声音沉得像忘忧湖的底,“它没被彻底消灭,藏在归忆谷的地底下,一直在吸收魂魄的‘忆’,现在终于忍不住要出来了!”
善魄的红绳立刻在湖边织成道屏障,红光与忘忧湖的水交织,形成道坚固的防线。“它怕水!”红绳的红光剧烈闪烁,“失忆雾遇水会变淡,我们把湖水引过去,能暂时挡住它!”
石头立刻抱起铜铃碎片,对着湖中央用力摇晃。清脆的铃声穿透雾气,湖底的新东西似乎听到了召唤,湖水突然剧烈翻涌,形成道巨大的水墙,挡在失忆雾的前面。黑雾与水墙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烫到的毒蛇,暂时后退了几分。
“但挡不了多久!”守墓人往水墙里撒了些铜钱碎片,碎片在水里化开,变成金色的光点,暂时加固了水墙,“它的力量越来越强了,归忆谷的石碑快裂开了!”
张玄微的破魂刀在他掌心旋转,星图的光芒凝聚成道金色的箭,箭头直指归忆谷的裂缝。“必须去毁掉它的核心!”他的声音坚定,“失忆雾的根就在裂缝下面,只有毁掉根,雾气才会彻底消散!”
阿尘突然举起忆玉,玉佩的白光与两生花的红光交织,形成道小小的光箭:“我跟你去!忆玉能帮我挡住失忆雾,两生花也能帮上忙!”
石头立刻跟上:“我也去!我的铜铃能唤醒被雾困住的魂魄,说不定能帮上忙!”
守墓人看着他们,白裙上的绿纹与水墙的金光缠在一起:“我守在这里,尽量拖住失忆雾。你们记住,黑袍人的残念最擅长利用‘忆’来骗人,不管看到什么,都别信!”
张玄微点点头,握紧破魂刀,率先朝着归忆谷的方向冲去。阿尘和石头紧随其后,忆玉的白光、两生花的红光、铜铃的金光在他们身后交织,形成道温暖的光带,照亮了被失忆雾笼罩的路。
失忆雾果然开始作祟,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幻象:张玄微看到了静心苑的观星台,师父正坐在竹椅上喝茶,对着他招手“玄微,过来,师父有话跟你说”;阿尘看到了归忆谷的小院,“娘”正蹲在花田里采茶,对他说“尘儿,别去冒险,留在娘身边”;石头看到了焚心墟的火海,他自己的魂魄正在火里奔跑,怀里的铜铃碎片快要被烧坏了,哭着喊“玄微哥哥,救我”。
“别信!”张玄微的破魂刀砍向幻象,金光撕碎了观星台和师父的影子,“这些都是假的!是它想让我们停下脚步!”
阿尘紧紧握住忆玉,玉佩的白光在他掌心爆闪,撕碎了小院和“娘”的影子:“我娘说过,真正的家,会支持你去做该做的事!”
石头用力摇晃铜铃,碎片的金光驱散了火海和自己的魂魄:“我才不怕火!我知道玄微哥哥会救我,就像现在我要救大家一样!”
三人的信念越来越坚定,幻象在他们面前节节败退,失忆雾的黑色也淡了几分。张玄微能“闻”到雾中传来熟悉的焦糊味,和黑袍人残念被净化时的味道一模一样,显然是他们的坚定信念,正在削弱残念的力量。
归忆谷的石碑已经裂成了两半,裂缝中涌出的失忆雾越来越浓,隐约能看到裂缝下面,有个黑色的漩涡,无数“忆”的碎片在漩涡里旋转,被一个模糊的黑影吞噬着——那就是黑袍人残念的核心,它正坐在漩涡中央,贪婪地吸收着这些“忆”,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
“就是它!”张玄微的破魂刀化作一道金光,直刺黑色漩涡。阿尘的忆玉、石头的铜铃同时发力,白光、红光、金光交织成一道巨大的箭,紧随其后,射向黑影。
黑袍人的残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影在金光中剧烈翻滚,无数被吞噬的“忆”碎片从漩涡中喷涌而出,像场彩色的雨,落在归忆谷的土地上。每个碎片里,都藏着一个魂魄的故事:有的是老两口的相濡以沫,有的是母子的依依不舍,有的是朋友的互相扶持……这些故事像一颗颗种子,落在地上,立刻生根发芽,长出翠绿的嫩芽。
“它在怕这些‘忆’!”阿尘的声音带着兴奋,“这些都是最珍贵的东西,能打败它的‘失’!”
张玄微的破魂刀再次加速,星图的金光与“忆”的嫩芽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黑影困在中央。“你吞噬的‘忆’,现在都成了困住你的枷锁!”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这就是你作恶的代价!”
黑影在网中疯狂挣扎,化作无数个黑袍人的模样,对着他们怒吼:“我不会输!‘忆’总有一天会被忘记,‘失’才是永恒的!”
“才不是!”石头的铜铃响得更急了,“我爷爷说过,只要有人记得,‘忆’就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我记得玄微哥哥救过我,记得守墓人姐姐的兰花,这些都不会忘!”
阿尘的忆玉突然飞起来,悬在黑色漩涡的上方,玉佩的白光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光丝,连接着那些“忆”的嫩芽。嫩芽在白光的滋养下迅速长大,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每朵花里,都藏着一个清晰的“忆”画面,共同组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将黑影彻底困在里面。
黑袍人的残念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惨叫,黑影在花海中渐渐消散,化作无数黑色的粉末,被“忆”的花瓣吸收,变成了滋养花朵的养料。失忆雾失去了核心的支撑,也渐渐散去,露出归忆谷原本的模样——山谷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每朵花都在诉说着一个魂魄的故事,再也没有黑色的裂缝,只有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
张玄微、阿尘、石头站在花海中,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都笑了。胸口的铜钱、掌心的忆玉、手里的铜铃,都在轻轻发烫,像是在为他们鼓掌。
远处的忘忧湖边,传来了魂魄们的欢呼声,显然是守墓人和善魄已经告诉了他们好消息。两生花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混着白花香茶的味道,让人心里安宁。
张玄微知道,黑袍人的残念这次是真的消失了,被无数个珍贵的“忆”彻底净化了。归忆谷再也不会有失忆雾,只会有开不败的“忆”之花,提醒着每个魂魄:你的故事,很重要;你的过去,很珍贵;你被人记得,很幸福。
阿尘捡起片“忆”之花的花瓣,夹在自己的竹篮里:“我们可以采些花瓣回去泡茶,守墓人姐姐肯定会喜欢。”
石头立刻点头:“还要告诉大家这里的花有多好看,让他们都来看看,自己的故事开成了花是什么样子!”
张玄微看着两个孩子兴奋的样子,突然觉得胸口的铜钱烫得更舒服了。他知道,归元墟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忘忧湖的白花香茶还在等着新的客人,归忆谷的“忆”之花还在等着更多的故事,两生花的根须已经蔓延到了森林的边缘,新的绿芽正在破土而出。
风穿过归忆谷,带着“忆”之花的香气,拂过每个人的脸颊,像一句温柔的邀请:
来呀,把你的故事,也开成一朵花吧。
归忆谷的“忆”之花越开越盛,粉的、紫的、黄的、白的,把山谷铺成了彩色的海洋。张玄微和阿尘、石头采了满满一篮花瓣往回走时,花瓣上的“忆”画面还在轻轻闪烁:有蓝布衫汉子和“阿翠”在轮回道重逢的笑脸,有白发老魂魄捧着桂花糕的满足,还有石头自己在焚心墟被救时,眼里映出的破魂刀金光。
“这些花瓣能做成书签。”阿尘把一片粉花瓣夹进竹篮的缝隙里,花瓣上的画面是他和“娘”在花田采茶,“以后谁忘了自己的故事,看看书签就想起来了。”
石头立刻举着铜铃碎片往花瓣上敲:“我来帮你打孔!用铜铃敲出来的孔,肯定带着响声,更好听!”
张玄微看着两人忙碌的样子,胸口的铜钱又在发烫。他抬头望向归忆谷深处,那里的石碑已经重新合上,裂缝处开出了一朵最大的“忆”之花,花瓣是金色的,里面映着老道的影子——师父正坐在静心苑的观星台,对着空无一人的石阶说“臭小子,干得不错”,说完自己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月光。
“师父也在看着呢。”张玄微摸了摸胸口的铜钱,加快了脚步。忘忧湖边的魂魄们肯定等急了,守墓人的兰花说不定已经泡好了新茶,就等着这些“忆”之花的花瓣添味道。
果然,刚走出归忆谷,就看见守墓人带着一群魂魄在谷口迎接他们。守墓人的白裙上别满了兰花,手里捧着个大茶罐,茶香混着花香飘过来,让人忍不住加快脚步。
“可算回来了!”石头的娘——一个穿青布衫的妇人快步上前,接过石头手里的竹篮,“我家石头今天立大功了,娘给你编个新的铜铃套!”
石头立刻挺了挺胸脯,举着碎片晃了晃:“我敲碎了黑雾!比玄微哥哥的刀还快!”
众人都笑了,张玄微拍了拍他的脑袋:“是是是,你最快。”
善魄的红绳缠着一串刚编好的花环飞过来,套在阿尘的脖子上。花环上的兰花和“忆”之花缠在一起,红光闪闪,像个小小的奖杯。“两生花说,你今天特别勇敢。”红绳轻轻蹭了蹭阿尘的脸颊。
阿尘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头摸着胸口的忆玉,玉佩里的白光映出他自己的笑脸,和小时候举着两生花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回到忘忧湖时,湖边已经搭起了新的竹棚,比之前的更大更结实,棚下摆满了石桌石凳,每个桌上都放着茶碗和一小碟麦芽糖。地灵正蹲在灶台前煮茶,灰袍的袖子卷得老高,左手的小指微微翘起,和老道的姿势一模一样,只是动作笨手笨脚,差点把茶罐打翻。
“地灵也在学煮茶呢!”阿尘指着灶台,眼睛亮晶晶的,“它肯定是想帮老道完成没做完的事。”
地灵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转过身对着他们傻笑,手里的火箸还滴着茶水,却把茶罐端得稳稳的,像是在说“看,我没砸”。
张玄微把“忆”之花的花瓣分给大家,让每个人都挑一片自己故事的花瓣。蓝布衫汉子挑了片映着“阿翠”的紫花瓣,白发老魂魄选了片带着桂花糕的黄花瓣,石头非要抢一片画着铜铃的红花瓣,结果被他娘敲了脑袋,笑着说“那是你玄微哥哥的故事,你的在这儿呢”,说着递给他一片画着他啃麦芽糖的粉花瓣。
守墓人把剩下的花瓣泡进茶罐里,茶水立刻变成了淡淡的彩色,茶香里混着“忆”的味道,喝一口,心里暖烘烘的,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这茶该叫‘忆香茶’。”善魄的红绳缠着茶碗晃了晃,红光在茶水里漾开,“喝了能想起所有开心的事。”
夕阳西下时,忘忧湖被染成了金色。魂魄们围坐在湖边,有的在讲故事,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学地灵煮茶,虽然动作笨拙,却笑得格外开心。两生花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为他们伴奏,归忆谷的“忆”之花香气顺着风飘过来,和忘忧湖的水汽混在一起,让人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
张玄微靠在柳树上,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胸口的铜钱烫得很温柔。他知道,归元墟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这忘忧湖的水,永远流淌,就像这“忆”之花,永远盛开。
夜色渐浓,湖面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盏小灯,是魂魄们用“忆”之花的花瓣做的,灯芯里裹着自己的一缕灵力,既能照亮湖面,又能让远方的魂魄知道这里有温暖。小灯顺着湖水漂向远方,像一串流动的星星,把归元墟的温暖带到每个角落。
“快看!”石头突然指着湖对岸,“有新的魂魄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湖对岸的森林里,有无数个微弱的光点在移动,正朝着忘忧湖的方向走来。那些光点是新的魂魄,他们被“忆”之花的香气和湖面上的小灯吸引,想来看看这个传说中充满温暖的地方。
守墓人立刻起身,往湖边撒了些新的兰花种子:“得让他们一来就看到好看的花。”
阿尘抱着两生花,往新魂魄来的方向跑去,想把自己的忆玉借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这里有多好。石头则举着铜铃碎片,跟着跑过去,准备用铃声欢迎新客人。
张玄微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笑了。他知道,等新的魂魄来到忘忧湖,肯定会被这里的温暖打动,肯定会留下自己的故事,肯定会和他们一起,把归元墟建设得越来越好。
湖面上的小灯还在漂向远方,归忆谷的“忆”之花还在散发香气,忘忧湖的水还在静静流淌,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张玄微的破魂刀在他掌心轻轻颤动,星图的光芒映着湖面上的小灯,映着归忆谷的花海,映着远处新魂魄的光点,像一张无限延伸的网,把所有的温暖和希望都连接在一起。
他知道,不管未来还会遇到什么挑战,不管还会有多少新的故事,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他们还守护着彼此的“忆”,就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们。
夜风拂过湖面,带着“忆”之花的香气和忘忧湖的水汽,温柔地吻过每个人的脸颊,像是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