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山大营,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草叶气息与铁锈的腥味。
宇文杀、罗长风、苏江、朱风华几个玩家首领脚步匆匆,在拥挤的营帐间穿梭,安抚着被紧急征召而来的各路人马。
营地里人头攒动,喧嚣中透着不安的低语,郁林郡这把悬在四战之地的孤剑,每一寸土地都绷紧了弦。
往北紧挨着荆南的武陵郡,零陵郡。
西北方向是益州牂柯郡,西边是益州兴古郡。
郁林太守为田豫,主将是居风侯魏延,而让他镇守郁林,有特殊的原因,历史上他曾为刘备守汉中,多次击退魏军。
帅帐内,气氛凝固如铅。
魏延的甲胄泛着冷硬的幽光,居风侯的威仪沉甸甸地压着帐内每一个将领。
裴元绍、蒋奇、何曼、眭固、卞喜,黄邵几员偏将分列左右,皆面色沉凝。
帐帘猛地被撞开,一个浑身尘土,汗透重衣的传令兵踉跄扑入,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报——!桂阳郡敌军已强行过境,徐晃将军……已与敌军接战!”
“轰!”
这简短的情报如同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潭。
帐内所有将领,连同角落里的宇文杀等人,心脏都骤然缩紧。
桂阳方向开战,意味着江东这把利刃,在捅穿南海后,指向了苍梧!
江东猛虎,蛰伏十多年,果真是要一口吞下整个交州!
宇文杀脸色骤变,脱口而出:“快!立刻派人去北面隘口,确认铁壁盟主力是否已……”
“不必了!”魏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掠过帐内每一张惊疑的脸,最终停在宇文杀身上。
“田豫太守带百姓撤离之事,是否办妥?”
苏江赶忙上前一步,抱拳道:“回将军,田太守亲自督促,郁林境内百姓,除少数自愿留下协防的异人,其余已全部撤离!按脚程算,此刻应已进入交趾郡地界!”
“好!”魏延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那声“好”字里没有丝毫喜悦,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传我将令,全军即刻拔营,只携三日口粮,其余辎重、营帐、大型器械,一概就地焚毁!全军轻装,全速撤往交趾!”
命令如同惊雷,在帅帐中炸开!
“什么?!”
“撤……撤退?!”
“文长!你疯了不成?”何曼第一个跳了起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惊怒与难以置信。
“主公将郁林托付于你,是让你固守待援!江东狗贼未至,你竟要望风而逃?”
“我随主公刀山火海闯过来,征战十五年,从未做过这等懦夫行径!”
蒋奇也紧锁眉头,脸上肌肉抽动:“我布山大营十万将士枕戈待旦,岂能未战先怯,将郁林拱手让人?”
“如此作为,如何向大将军交代!”
“将军三思!”卞喜也忍不住出言,“此时撤退,军心必乱!无异于自毁长城啊!”
宇文杀、罗长风等玩家首领虽未直接斥责,但脸上同样写满了不解与质疑。
宇文杀上前一步,沉声道:“魏将军,主公与大将军的军令是固守郁林,牵制敌军,未得新令便弃地而走,恐……于理不合。”
面对汹涌的质疑与怒火,魏延却像一块被海浪拍打的礁石,岿然不动。
他缓缓扫视众人,眼神锐利如鹰隼:“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间最高统帅,是我魏延!尔等,是要抗命吗?”
最后一句,声调陡然拔高,带着凛然的杀伐之气,震得帐内嗡嗡作响。
“抗命又如何!”何曼梗着脖子,双眼赤红。
他是黄巾旧部,骨子里的悍勇被彻底点燃。
“老子宁可战死沙场,文长将军若怕死,只管带着亲兵逃命去,我等愿与郁林共存亡,战死了,主公也会复活我等!”
“对!请将军给个说法!”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撤了!”
面对群情激愤,魏延嘴角反而扯出一丝冰冷的,带着轻蔑的弧度。
他向前一步,目光死死钉在何曼脸上,声音低沉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愚蠢!你们只看到眼前的江东之敌,可曾想过身后?”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悬挂在侧的巨大南疆舆图。
“苍梧已开战,以徐晃的性子,你们难道不知?他必死战不退,直至最后一兵一卒!”
“南海郡,恐怕早已失陷,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南海,苍梧两地二十五万守军,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帐内瞬间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魏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继续凿击着他们的认知。
“布山这十万将士,是我南越最后能战之兵,是仅存的一点骨血!”
“若我们也在此地死拼到底,全军覆没,那么....”
“刚刚撤入交趾的数十万百姓,谁来守护?”
“依我之见,不止是我军在等待消息,南中蛮族同样在等,他们会趁着我们与江东拼得两败俱伤时,挥师东进。”
“杀入交趾,截断我军退路,到那时,我军连撤退的余地都将丧失殆尽!”
“主公千辛万苦带回来的那些少男少女,必将落入蛮族之手,成为奴隶,甚至血食,这个后果,你们谁担得起?”
“南中蛮族?”何曼被这更可怕的图景噎了一下,但仍不服气,强辩道。
“你怎知他们一定会来?有何凭据?”
魏延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懵懂孩童,嘴角的轻蔑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疲惫与傲然。
“若你能想通这其中的关窍,今日坐在这里发号施令的,就不会是我魏文长,而是你何将军了!”
此言一出,如同冰水浇头。
蒋奇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出声。
宇文杀等人面面相觑,眼中的怒火被震惊和后怕取代。
魏延看到的,是比眼前刀兵更可怕的深渊,是全军覆没后整个南越根基断绝的末日景象。
弃地,是为了存人;存人,才能保住最后翻盘的希望。
“执行军令!”魏延不再废话,斩钉截铁,
“全军即刻开拔!违令者,军法从事!”
军令如山。
布山大营瞬间沸腾起来,十万大军在惊疑、不甘与一丝隐约的恐惧中,被强行拧成了一股向南奔涌的洪流。
营帐被点燃,拒马、弩机等沉重器械被推入火堆,烈焰冲天而起,映照着士兵们匆忙而决绝的脸庞。
沿途,许多等级不高的玩家自发加入这支沉默南撤的队伍,汇成了一条蜿蜒于郁林苍翠山岭间的灰色长龙。
何曼心中憋着一股邪火,为了证明魏延是错的,竟自请为先锋斥候,只带了几个亲兵和几匹快马,脱离大队。
全员一人双马,朝着南中与交趾接壤的险恶山林地带,亡命般疾驰而去!
马蹄声如骤雨,踏碎了山林的寂静。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南中蛮族即将入侵的证据,或者证明魏延只是在危言耸听!
魏延对此竟未阻拦,反而命令蒋奇、裴元绍带领军中所有能调动的骑兵,紧随何曼之后,也向南中方向全速驰援。
何曼的几匹战马轮换骑乘,从下午狂奔到次日黎明,人困马乏至极。
他们几乎是在马背上颠簸着度过了整个夜晚,除了短暂的下马解手,片刻不敢停留。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刺破林间薄雾,照亮前方一片较为开阔的谷地时,何曼猛地勒住了口吐白沫的战马。
他不需要再找任何证据了。
视野尽头,山谷的出口处,黑压压的蛮族大军如同从地底涌出的污浊洪流,正缓缓漫出山林!
狰狞的战象披着粗糙的藤甲,沉重的步伐踏得大地隐隐震颤,长牙在晨光中闪着森白的光。
成群的土狼和花豹在队伍两侧焦躁地窜动,发出低沉的咆哮。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一片片手持弯刀、藤盾,身披深色藤甲,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藤甲兵,沉默而凶戾,如同移动的死亡丛林!
他们的方向,赫然直指交趾郡的门户,羸轲城!
魏延那张冷峻而洞悉一切的脸庞瞬间浮现在眼前众人眼前。
两小时后,羸轲城,已陷入一片末日降临前的死寂与混乱。
低矮的城墙上,太守田楷须发皆张,嘶哑的吼声在风中破碎。
“搬石头!烧滚水!快!把能烧的都点起来!”
“弓箭手,给我上垛口!”
祝小融早已登上城头最高处,她清亮而决绝的声音通过区域频道,响彻在每一个守城玩家耳边。
【区域公告】(祝小融):交趾的兄弟姐妹们,南中蛮子来了,是爷们的别怂,守住这里,否则前线的大军无法撤退!
城下,蛮族那混杂着兽吼、象鸣、战鼓与怪叫的恐怖声浪,如同地狱的丧钟,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羸轲城单薄的城墙,在这股毁灭洪流面前,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