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这位...公子，青灵剑是无法被彻底消灭的，只有我们上剑门的——”
她话还未说完，便感觉背后一冷，下一刻，突然出现的少年的身形在她的视野里猛然消失。
铮——
又是一声剑身碰撞的声响。
她转身去看，再次化身成功的青衣少年的手连带着手中古朴的剑，一并被一柄发白的剑斩下。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青灵一击不成，咬牙切齿的声响。
“只有我们上剑门的融剑之火，才可以彻底消灭它。”
暖月抱着琵琶，神色一肃，直接说道。
青灵剑当真是可怕得很，都被当成落水狗打了，还不忘对自己痛下杀手。
是因为自己的话，戳到了它的致命之处了吗？
紧了紧怀中琵琶，暖月眼中划过坚定，但这个消息，她就算是死了，也必定要留着一口气说出来的。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位突然出现、长得和青灵剑化身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穿着的怪异服饰上，哪里是什么脏污？
大部分，是干涸掉的血迹。
他一出现，就是带着血渍过来的。
只是看穿着，她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这个世界上会出现的人。
他使出来的剑法或许还有迹可循，但这份力量，这身装扮，实在是超出她的认知太多了。
“明知道这样杀不死我，你这样滥用力量，不觉得愚蠢吗？”
再次化身出现时，青衣少年面上已然是冷汗津津，身形狼狈，连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剑气为之一滞，乔连溪止住了动作，手中剑顷刻间消失不见，一双眼睛里，神采在慢慢恢复。
“愚蠢？滥用？是痛得难以忍受了吧？青灵剑。”
“你——”
青灵剑化身愣了一下，却终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仿若凌迟的疼痛是切实的，它无法反驳。
“你伤害别人的时候，你算计别人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别人也会因此感到疼痛呢？”
乔连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当我有绝对的实力的时候，蝼蚁的感受，为什么要去在乎？猫吃老鼠，也要在乎老鼠的感受吗？”
青灵剑化身冷哼一声，依旧嘴硬。
“那我伤害你，自然也不需要在乎你的感受。”
“至高——”
乔连溪冷冷道，他正打算再挫一挫青灵剑的锐气，但对面显然已经是对他的这份力量相当忌惮了。
“等一下！”
青衣少年急急打断，“我们之间，并非要刀剑相向，不是吗？”
它在反问。
乔连溪想了想，径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那抹青色，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双茶色眸中，一闪而逝的绿意。
这种时候，青灵剑还在尝试窥探。
叹息一声，乔连溪都有点想笑了，他也曾暗暗在心里愤怒过，但愤怒到想要发笑，这还是第一次。
他有点不明白，以青灵剑这样的心性，这样的品德，它有什么资格成为所谓的气运之子呢？
前两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的身上，至少还有些闪光点，但在青灵剑，这个器物之灵身上，他看不到半点。
精于算计、睚眦必报、漠视生命......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去想了。
“并非要刀剑相向...那么，你不妨说说，你有什么价值呢？让我...暂时放过你的价值。”
乔连溪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四周，扫过地上躺着的，大概已经冰凉的尸身，再看向青灵剑时，双眸中，已经是一片冰寒。
青灵剑化身乍一听这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乔连溪这个人，也学会用价值来衡量别人了呢？而且，被衡量的对象，这次是——自己。
但对面乔连溪的那双眼中的冷意，还是让它的思绪，瞬间回归理智。
唇角微勾，青灵剑化身听见自己这样说：“我可以让死去的他们复生，但不是现在的我。”
“是——吸收了落魄山亡魂的我，那时的我，才有可能触及神明的境界，才有可能解决他们身上的问题。”
它并没有说谎，面对乔连溪，它不想说谎，也没必要说谎。
因为这个解释一旦给出，只要乔连溪有心让刚刚死去的两人复苏，就势必会想办法为自己寻找进入落魄山的方法。
更何况，在现在的乔连溪身上，它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从刚才他展现的实力来看，那个神秘的未知契约，有在乔连溪的身上，生效了。
既然生效，乔连溪所执着的“任务”，也就有了完成的可能。
现在自己又主动提出要吸纳落魄谷的亡魂，不正与乔连溪的目标完全一致？
乔连溪不会拒绝的，他会坚定地走以前的路，协助自己找落魄山，协助自己...变得更强。
这是一条，他必定会走的路。
而他不知道的是，落魄山的进入方式，它早在吞噬了聚魂山庄的亡魂时，就已经随着实力的提升，直接得到了。
所以这件事，说到底，主动权还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上。
乔连溪沉默了，他也在思索。
帮助青灵剑寻找到进入落魄山的方式，既可以救人，也有利于自己完成任务、和父母团聚，这似乎是他没办法拒绝的。
只是...他禁不住看向已经躺在血泊中的红衣少年。
红衣人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那里，如果忽视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他都要以为，这个人，只是睡着了。
红衣人和虚无神有点关系，他是知道的。
刚才虚无神借助红衣人的身躯，牵制住了青灵剑，他也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使用红衣人身体的虚无神和青灵剑之间的胜负，恐怕没那么快见分晓。
也许虚无神知道为自己挡下那道剑气意味着什么，而且他用的，还是好不容易让青灵剑同意借助神明力量复生的红衣人的脆弱肉体。
但那个时刻，虚无神还是操控着红衣人的躯体，来到了自己面前，持剑挥碎了那道剑气。
乔连溪以往觉得，虚无神是个爱捉弄人心、故弄玄虚、没有太多神性的神。
但刚才的那幕，他还是忍不住对这位唯一存在于世的神明，有所改观。
他会在打斗前防止伤及无辜，刻意设下结界，会主动分心提醒自己，会想都没想...用手里的剑，为自己斩去致命伤害。
不得不说，他在这位神秘的神明身上，同样看到了对生命的...珍视。
这种做法，不像是会出现在一位高傲的神明身上。
他难道不知道当初复苏红衣人有多曲折，挥出这一剑可能会有什么后果吗？乔连溪觉得，神明是会考虑到的。
但他还是做了，在自己都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做了。
这是乔连溪想不通，但内心颇为震撼的。
如果为了完成任务，青灵剑注定要击败虚无神的话，乔连溪在问自己，自己真的会为此而感到开心吗？
如果在以前，他会觉得，他不在乎，反正虚无神在他的印象里，不像是什么好神。
但今天虚无神下意识的举动，再和青灵剑的所作所为对比，他心中的天平，早已不知不觉，倾向了前者。
他觉得，自己不会为此感到开心。
虚无神虽然不像青帝那样伟大，会主动舍弃自身，选择合道，但这样的神明和青灵剑相比，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六六六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父母还好好生活在蓝星，会希望看到一个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择手段的自己吗？
自己如果再次选择为了任务帮助青灵剑，这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来说，是否太过残忍？
从前，乔连溪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但经历过这一切后，在亲身感受过被青灵剑掌控过的滋味后，他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从前，他有为了青灵剑的成长，二话不说，去帮助乔子皓杀害女帝的“勇气”，但现在，他犹豫了。
他突然不想再事事都围着青灵剑实力的增长转了，踩着别人尸骸而得到的和父母的团聚，他有点不想要了。
父母还有彼此，如果可以，他们还会诞下新的生命。
而他只有自己，他就算是任务失败，也不过是悄无声息地死掉。
也许六六六会感慨一声“可惜”，但很快，就不会有人再记得自己的存在。
太...太好了。
想到这里，乔连溪的唇角，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