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你没事吧?”
彼得抓住伽马的手,正要拉开,他觉察到了伽马的眼神,于是迅速松手。
伽马眼神迷离,掌心在唇边微微颤动,这让他的声音显得异常沉闷:
“啊呵……看的时间太长了,我都快吐了,就这样结束吧……”
伽马吞咽着嘴里的血腥,他很欣慰,却也很伤悲。
欣慰的是,兄弟们平安无事了,圣女也复活了,他为他们感到高兴。
伤感的是,女儿就在眼前,他该怎么离开女儿,他不能死在这里啊。
自知大限将至,不敢让女儿看到自己悲惨的模样,不愿女儿伤心,这是一个父亲最大的悲哀。
“干爹,要不,你再喝口啤酒,压压惊?”玉虎举着易拉罐,弱弱地问了一句。
伽马神色安详,微笑道:“虎儿,我够了,不想再喝了……”
“爸爸,我还想看,我想看我娘的彩蛋!”莎卡还傻乎乎地撒着娇。
伽马沉沉地喘着气,他不知该怎样回应,尽管他有千言万语。
彼得慌忙替伽马做了回答:“这次没彩蛋了,我保证。”
“又不是你放的,也不是你拍的,你怎么知道没有彩蛋?”莎卡较真并且反问。
彼得忍不住哽咽了:“没出字幕,就没有彩蛋,这是经验之谈,相信我。”
“哦,原来是这样啊……”玉虎呆呆地望着伽马,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伽马的视线最终转向星梦,与星梦沉静的目光对视,伽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伽马很想拜托星梦好好照顾他的女儿,只可惜他连说出遗言的机会都没有了。
将女儿托付给上帝,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
伽马的双眸闪着碎裂的泪光,他祈祷星梦能够看穿他的心思。
星梦的神情静如止水,脸部呈现难以捉摸的清淡的笑貌,她凝视着伽马湿润的眼角,点了点头:
“也许我们可以换一家影院试试,或者直接回家去现场看彩蛋,宝子们,你们自己选。”
星梦回答得非常平静,但很明显,她get到了伽马的祈求。
伽马瞬间泪目了,他也领会了上帝的心意。
彼得扶住伽马的肩膀,悲声叹着:“回家看吧,你们有这个条件,裸眼3d也比不过现场,不是吗。”
“喔……回家!回家!回家!”莎卡笑嘻嘻地同意了。
玉虎呆呆地动了动嘴唇:“嗯……皇姐……咱们回家……”
伽马的目光转向玉虎,微微点了点头:谢谢你,虎儿。
感知着彼得手心的温度,伽马快要止不住眼泪了,滚烫的泪水仿佛沸腾的开水想要挣脱束缚喷溅。
人生最后一刻,能有家人陪伴,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幸福,足矣……
伽马很想闭上眼睛,尽情感受这一刻,却又怕眼泪夺眶而出。
他只能仰起头,努力让泪水回流,忽然间,一只小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同时开始拉扯——
正是他捂住嘴巴的这只手!
伽马顿时慌了神,低头一看,更是震惊万分!
此时此刻,抓住他手腕的,竟是星梦!
星梦要做什么?
拽开遮羞布,让女儿看见父亲血淋淋的悲惨模样吗!
不……不!不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呢!!
伽马惊慌失措摇着头,可是星梦却并不打算松开他!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这是上帝惩罚吗!
伽马不理解,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莫非是因为弥留之际未能与妻儿告别吗?
他怎会不思念,他只是把莎卡当成了卡拉与梅丽莎的化身,而这……或许正是他的原罪。
伽马悲喘着,任由星梦拉扯他的手,他怎么可能违背上帝的旨意。
星梦保持着不变的淡定微笑,趴在座椅靠背上,伸着小手,稳稳地,慢慢地,让大手从嘴上移开。
彼得的手,则是在伽马的肩上颤动,紧张得手心冒汗。
玉虎更是惊慌得连呼吸都不敢,她的额头和脸颊浮满了细密的汗珠。
只有莎卡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还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她开心地凝望着父亲,期待一起回家。
不光是她,男人永远可以从女儿的笑颜之中看到妻子的笑容。
“不……”
伽马慌叫起来,他不想看到女儿伤心,也不想与家人分离!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他惊恐不安,甚至想要逃走的一刹那,他的手……也终究落了下去!
“不……”
伽马惊喘了一声,又忍不住猛咳了一下,可是,感觉却不一样了——
他闻到的不是血腥味,而是回味悠长的酒香。
随着星梦松开他的手腕,伽马下意识抬起手看了看,本该沾满血腥的手,竟然一无所有!
他又摸摸嘴角,浓稠的血渍荡然无存!
这感觉恍然如梦!
“老兄!”彼得激动地摇了摇伽马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玉虎大喘一口气,高兴地跳了起来:“干爹!”
“爸爸,梦儿不会让你吐在座位上的,现在你放心了吧?”莎卡笑眯眯地眨着眼。
伽马如获新生,猛地站起身,一把抱起了星梦:“梦儿!谢谢你!”
“哎哟,轻点儿,你可不是我干爹。”星梦无可奈何地翻着白眼。
伽马激动怀了,同时抱起了莎卡和玉虎,轮番亲着女儿们的额头:“我爱你们!”
“老兄,宝贝儿们,现实里的彩蛋可不等人,你们该回家了。”彼得站起身,欣慰地望着大家。
伽马转身伸出手:“谢谢你,兄弟。”
“别客气,这只是一个放映员的自我修养。”彼得握住伽马的手,忽然愣了愣:“等等,你叫我什么?”
“彼得,我的好兄弟,我会永远记住与我举杯共饮的家人。”伽马紧紧拥抱住了彼得。
彼得顿时热泪盈眶:“我也是,兄弟……”
“好了,家人们,还记得怎么走出电影院嘛?让我瞧瞧你们谁更厉害——”星梦挑着眉提示道。
莎卡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玉虎加快了蹦跳的频率,彼得则是安静地离开了影厅。
伽马站在原地,感慨万千:“虎儿,谢谢你。”
“欸?”玉虎停止了跳跃,乖乖地站在伽马面前。
伽马扶住玉虎的肩,温柔地说:“不只谢谢,还要珍惜,虎儿,你真的已经是我的宝贝女儿了。”
“爹……”玉虎感动万分,猛扑进伽马的怀抱,她不再唯唯诺诺了,终于可以任性地呼唤父亲了!
影厅的灯光完全熄灭,黑暗之中,彩蛋似乎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