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时刚把采购的蔬菜往厨房门口一放,裤腰上的钥匙串还在叮当作响,就听见后院墙根下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着墙头上的碎砖打滑了。
他眉头一皱,这乐安养老院的后院墙虽不算高,但除了院里那几个调皮的老头偶尔想翻出去买酒,外人极少会往这儿凑。
“诶,在那鬼鬼祟祟干什么呢?”王安时放重脚步往后院走,嗓门也提了起来。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围墙上,把一个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深色夹克,正半趴在墙头上,一只脚已经探到了墙外。
听见呵斥声,那人非但没停,反而像是被烫到似的,另一只脚也猛地往下一蹬,整个身子顺着墙面滑了下去。
王安时看得清楚,那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没回头,踉跄着就往墙外的小树林里钻,速度快得不像个普通人。
“嘿,我还真不信了!”王安时气得拍了下大腿。上个月院里老槐树结的果子熟了,总有些半大孩子翻进来偷摘,还把树枝折得乱七八糟。
他特地在围墙外沿着墙根挖了几个半人深的土坑,坑底铺了层细树枝,又在坑边撒了些碎砖当掩饰,还在没挖坑的地方摆了几块夹鼠板——本是防孩子的,没成想今天倒逮着个“大人”。
他刚跑到后院小门,就听见墙外传来“哎哟”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树枝断裂的“咔嚓”声。王安时心里一乐,推开门就喊:“嘿,我看你往哪里跑!今天不落到我手里……”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土坑边上的野草被踩得倒了一片,那个翻墙的男人正半跪在坑底,一只手撑着坑壁,另一只手捂着膝盖,看样子是刚才跳下来时没站稳,摔进了坑里。可真正让王安时头皮发麻的,是男人的脸。
那根本算不上“脸”了——左半边脸颊像是被大火烧融后又强行粘在一起,皮肤呈现出一种狰狞的暗红色,紧紧地绷在骨头上,连眉毛和睫毛都没剩下。
右半边脸稍好一些,但也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把原本的五官搅得一塌糊涂。
只有一双眼睛还算完整,此刻正抬头看向王安时,瞳孔里满是警惕,像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王安时活了五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吓人的脸,他往后退了半步,声音都有些发颤:“诶我去,你……你青天大白日的,跑我们养老院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男人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王安时这才发现,他的嘴唇也被疤痕牵扯着,只能勉强做出一个僵硬的动作。
他挣扎着想从坑里爬出来,膝盖刚一用力,又疼得“嘶”了一声,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王安时定了定神,想起院里的老人大多行动不便,万一这人是来偷东西的,或是有别的坏心思,那可就糟了。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要报警了哈!到时候让警察来处理,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哈!”
这话像是戳中了男人的软肋。他原本还在挣扎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王安时的眼神里多了些慌乱。
紧接着,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手用力抓住坑边的野草,猛地一使劲,硬生生从坑里爬了出来。
王安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脚底下一滑,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心里直打鼓,连连后退:“你……你要干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可别乱来啊……不然我可真报警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手指却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
男人却没再往前走。
他站在离王安时两步远的地方,目光越过王安时的肩膀,往养老院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怀念,有痛苦,还有些王安时看不懂的愧疚。他就这样看了几秒,又把目光落回王安时身上,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小树林深处走去。
王安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影里,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直到一阵风吹过,带着秋凉,他才想起要起来看看那个土坑。
坑底的树枝被踩断了好几根,旁边还掉了一样东西——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款式很旧,戒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悦”字。
王安时捡起戒指,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悦”字,他太熟悉了——昨天刚死的不就是刘悦的悦么?
王安时记得刘悦平时手上就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刘悦一名女大学生,有男朋友不出奇,但刚才那男的长得和太那啥了点吧?大白天出来见人都吓人的很,更别说男女朋友同床共枕了,怕不是大早上醒来,睁开眼看到睡在旁边的那张恐怖的脸,应该会吓出心脏病来。
他又想起那个男人的脸——烧伤、疤痕、还有看向养老院时那复杂的眼神。
刘悦突然死在养老院,会不会和这人有关系?王安时越想越觉得奇怪,甚至有些不安起来。
要是刘悦真是死于此人之手,那自己刚才还得罪了他,下一个怕不会来找自己报仇,杀人灭口吧?
王安时握紧了手里的戒指,指腹摩挲着那个“悦”字,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他掏出手机,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不管那个男人是谁,和刘悦的死有没有关系,他都得把今天的事说清楚。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王安时回头望了一眼养老院的方向,阳光正好落在院门口的“乐安养老院”牌匾上,可他却觉得,那阳光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正等着被揭开。
毕竟自己还要靠这回养老院赚钱,这些老人或是再有人死在养老院,赚的钱到时候都不够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