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魄踏进大门后就忍不住回头，可惜车开得很快，季茴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沉默地站了会儿，沈清魄才开始转身往里面走去。
一进客厅的大门，沈清魄有些意外地看到了程漾身边的蒋鸢。
蒋鸢也率先发现他的到来，冷眼盯着他看。
像是注意到蒋鸢的异常，程漾也往沈清魄的方向看去。
“你来了。”程漾看着沈清魄走近，轻声开口。
沈清魄点了点头，“伯父和伯母在吗？”
程漾刚想开口，二楼就传来了动静，三人不由抬头往上看去。
只见程父不知道什么出现在栏杆旁，眼睛看着沈清魄，沉声开口:“清魄先上来。”
程漾心中一顿，他看向沈清魄，就见沈清魄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了。
“你说，叔叔找他有什么事？”蒋鸢的突然开口打断了程漾的思绪，让他回了神。
“可能是公司上的事情吧。”程漾笑了下。虽然这么想，但程漾总觉得他爸刚刚的神情有些不一样。
蒋鸢听到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也没揪着不放，只是继续吃着水果。
沈清魄很快到了书房，他把书房的门关上，来到坐在沙发上的程父面前唤了一声。
程父看着几步之外尊敬但怎么也看不出一丝亲近的沈清魄，深深叹了口气，“坐吧。”
沈清魄在相邻的沙发上坐下，神态安静。
程父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刚刚看到有人送你回来。”
听到这句话，沈清魄的神情发生了波动，轻轻点头，“我和他是恋爱关系，他叫季茴。”
既然程父已经看到，有些事情他不说，程父也会知道。
“我不明白，”程父深吸了口气，“是程漾不好吗？你们相处这么多年，本该可以选择对方才是。”
可是，两人硬是各自找了一个。
怎么说沈清魄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和程漾在一起成为一家人不好吗？
“程漾很好。”沈清魄静静听程父说完，才缓声开口。
虽然是夸奖，程父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知道还有后文。
果然，沈清魄继续开口:“可我在他心里，并不具备特殊。”这一点，是沈清魄从季茴身上感受到的。
他能感觉到季茴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而程漾……他并没有这种感觉。
如果说他感受到的强烈视线是喜爱，那程漾，的确从没对他产生过。
而程漾从他身上，应该也是同样的吧。
沈清魄很难想象，自己和季茴一样拥有强烈的情感去喜欢上一个人，他做不到的。
他不可能像蒋鸢对程漾那样执着。
情爱对他来说的确不是必需品，甚至从没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不是遇到季茴，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如此在意另外一个人，一个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人。
程父观察他的神情，知道他的确没有半分动摇，这既让他感到无奈，也有不甘:“难道别人会有知根知底的人好吗？你们俩就不能试试？”
无论是季茴还是蒋鸢，在程父看来都是完全不了解的外人，与完全不了解的人建立联系不是舍近求远吗？
沈清魄听到他的话摇头，神情中透露出坚定:“我想坚持自己的选择。”
他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等沈清魄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蒋鸢已经离开了。程漾看到他下楼，向他招了招手。
沈清魄走到他面前，听他问:“爸也和你聊了感情的事？”
沈清魄点头，他并不意外程漾知道。
程漾笑了下，“爸问我们俩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知道我是怎么说的吗？”
沈清魄神情不变，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说，我连你最喜欢的水果都不知道，你连我最不喜欢猕猴桃也不知道。”
沈清魄闻言眼神动了动，程漾却继续笑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很难爱上一个人。”
从小到大，程漾很受欢迎，他的身边围满了人。但程漾总是发现，那种快乐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是感受到喜悦了，那又怎样呢？
那些人，他们知道自己冷漠的一面吗？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他吗？他们喜欢的只是程家继承人这个身份，也是那一副温柔的假面。
“你也不喜欢。”程漾忽然道，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静静盯着面前的沈清魄，半晌开口:“你也不想接近真实的我。”
沈清魄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只与他安静的对视，但一片寂静后他低声开口，“是啊……我的确不想。”
程漾听他开口，收回视线低笑一声:“你宁愿我们保持着距离，也不愿意接近。当然，我也是一样。”
所以，其实他们很早之前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沈清魄和程漾说完话后回到了房间。
程漾说的那些，其实他们俩心知肚明，只是之前谁都没有挑破。
沈清魄也没有想到，程漾今天居然会选择明说。
果然，发生变化的不只有他。
沈清魄想到了蒋鸢。
手机忽然震动，沈清魄低头看着手机，发现是季茴发的消息。
是季茴说他已经到了。
沈清魄收到季茴的消息时眉眼不禁舒展，但想到季茴现在回了b市，两人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沈清魄的心情一下子黯了下来。
就在沈清魄情绪黯然的时候，季茴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方便打电话或者视频吗？
看到这条消息，沈清魄心中的失落立即少了很多，他下意识点开视频通话。
视频很快被接通了，季茴好像已经趴在了床上。
季茴看着视频里的沈清魄，一手撑着下巴开口:“我忽然发现其实很少这样看你。”
“我也是。”沈清魄的目光也在他身上停留。
季茴听到这句话笑了，“那你现在可以多看看了。”
“我更希望，你就在我身边。”沈清魄的神情无疑十分认真。
看到这，季茴脸上的笑也消散了些，眼神也变得无比专注。
季茴伸出手触上屏幕，好像这样就能抚摸到对面的那个人一样。
只可惜，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屏幕。
这冰冷的触感让他回神，季茴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笑道:“我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只是现在，沈清魄只能等待一段时间了。他也是。
临近饭点，两人才不舍地挂断视频。
看着结束的视频，季茴的头脑放空了一阵。但没过多久，脑海里又全都是沈清魄的身影。
无声叹了口气，为什么在一起前和在一起后同样难熬呢？
摇了摇头，季茴从床上起来，准备去做饭。
厨房里，他爸和他妈已经在忙活了，今天是除夕，年夜饭要做得丰盛。
季茴走过去想要炒菜，被他爸一把拦住，“行了你，把那些菜给清洗干净吧。”
怎么说也是年夜饭，季父还是想亲手做一桌饭菜的。
季茴想了会儿，听话去处理食材了。
季父是做惯了饭菜的，一桌子饭菜看起来十分丰盛。
季茴给拍了张照，发给了沈清魄。
季父他们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发给了谁。
没过多久，季茴也收到了一张图片，同样是程家那边的年夜饭。
看着照片，季茴不禁浮现出笑意，打字:看起来很不错，你要多吃一些。
多吃一些……
沈清魄看到季茴发过来的消息，心里不由多了些暖意。
“嗯。”回复之后，沈清魄开始专心吃起来。
程父和程母看着先后在发消息的程漾和沈清魄，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希望他们都能幸福吧。
吃完年夜饭后，季茴又给沈清魄打了视频。
他站在房间里，他的房间没有阳台，只有一扇窗户，但好在视野很好。
把摄像头对准天上燃放的烟花，季茴在看着屏幕里的沈清魄笑，“怎么样，好看吗？”
沈清魄已经洗完了澡，身上换上了睡衣，发丝也十分柔顺。他听到季茴的话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希望季茴能把摄像头对准自己。
季茴也的确没有把摄像头对准烟花太长的时间，很快又转换到了自己身上。
“清魄……”季茴轻声唤了沈清魄的名字，声音十分轻柔。
屏幕里的沈清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季茴略微停顿后，声音更轻了:“……我，想你了。”
深深的思念随着呢喃的话语传到了沈清魄耳中，让他不得不心神一震。
“我知道……”过了会儿，沈清魄才轻声开口。
季茴听到他的回应，不由展颜一笑，故意开口:“只是说知道吗？”
季茴的语气一点都不严肃，话语里蕴含的故意戏谑十分明显，沈清魄不可能听不出来。
可就算听出来了，沈清魄的回应也极其认真。
“我也想你。”
隔着屏幕，季茴都感觉到难以承受沈清魄那双蕴含着细碎温情的眼神，这次轮到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季茴拼命思考该说些什么，但在沈清魄的眼神下觉得什么言辞都苍白无力。
所以，“我也想你”后面的回应应该是什么？
季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他忽然伸手挡住沈清魄的眼睛，语气飞速但又磕磕巴巴:“……我，我非常，非常，想你！”
说完之后，季茴感觉整张脸都热了起来，他立即把手机屏幕给扣下，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季茴的反应是沈清魄没有预料到的，无论是他的那句回应，还是他那一连串的动作。
沈清魄反应了会儿，同时也给对面的季茴有个平复的时间，才缓声开口:“好了，可以把手机的镜头恢复过来吗？”
季茴的确平复了不少，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重新把手机拿了起来。
沈清魄没提刚刚，这让他狠狠松了口气。
两人的话题转向今天发生的日常琐事上，比如季茴说他在高铁上点了份盒饭，但味道还没他自己做的好吃。
沈清魄眼睫轻垂下来，“我说过你做的本来就好。”
可是季茴自己不太在意。
季茴没想到沈清魄又夸了他，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虽然这样想，季茴心里还是非常高兴，他轻咳了两声:“我也感觉自己比今天吃到的高一分。”
“你之前说看到蒋鸢也来程家了？看来程漾和他的进展也挺不错的。”季茴上个话题结束后又转移到了另外一个。
“你，看得出来蒋鸢喜欢程漾？”沈清魄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些低。
当看到季茴点头的时候，沈清魄又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当然是记忆和剧情告诉他的，但这个原因肯定不能说，季茴想了下，就说:“你看蒋鸢每天都围着程漾转，还总是瞪你和我，所以他肯定对程漾有心思。”
季茴说的，沈清魄不是没有察觉，但他最开始察觉到蒋鸢的异常时并不会深究。
他现在也并不在意蒋鸢和程漾的事情，他在意的是:季茴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就察觉的出来？
如果季茴什么都知道，那他是不是……也早就看出来他的异常？
如果季茴能知道沈清魄在想什么，他肯定会直接给出否定的答案。
他最难看出来的，就是沈清魄了。
在他的视角里，沈清魄不可能会那么快喜欢他。
“清魄？”季茴再次叫了声沈清魄的名字，他并不知道沈清魄为什么突然出神了。
沈清魄回神，只是很快他说的话让季茴彻底怔住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季茴实在不能立即反应过来，实际上他出神了好久才重新对上沈清魄的眼睛。
“……如果说我真的能确认你对我是喜欢的，是我们要约定‘不再相干’的时候。”
“……什么？”沈清魄瞳孔放大，轻声的呢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为什么？难道在那之前，你都不觉得我是喜欢的吗……”沈清魄本想凭借季茴的敏锐来更早地确认自己喜欢上的时间，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这让沈清魄觉得困惑又茫然，心中更是隐隐地感到说不清的不甘:不应该这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