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待叶校尉和叶老醒来,不用我动手,你也走不了。”
“慎少爷!”跟随王慎前来的人中,有大胆的走到他旁边,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还是走吧!”
王慎似是心有不甘,但不敢和方紫岚多纠缠,一跺脚便带人撤了。
“你就这么轻易地把他们放走了?”孟庭扬看着毫无转醒迹象的叶韵和叶老,见方紫岚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又追问道:“你刚才给我的,不是解毒丸吧?”
“是蒙汗药。”方紫岚说的理所当然,“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再把他们打晕吧?”
孟庭扬被噎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认识王慎?”
虽是问句,但他说的很肯定。见方紫岚不语似是默认,他接着问道:“你是担心王慎,想保他吗?”
“不是。”方紫岚答得干脆,“若说担心,我更担心王慎那身怀六甲的娘子,他死了都无妨,我只想他的娘子康健安乐,长命无忧。”
“你这话说的,像是与王慎的娘子交情不浅。”孟庭扬嘀咕了一句,方紫岚坦然点头,“过命的交情。”
她说着看了一眼靠在树下被伞遮了大半、仍是昏迷不醒的温然,还有倒在一边的叶韵和叶老,“你把他们送回温家后,去请阿宛为温然看诊,至少要把他性命保住。”
“你要去哪?”孟庭扬抬手拦住方紫岚,“我一人如何把他们都送回温家?”
“你一人?”方紫岚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孟庭扬抿了抿唇,“纵然我有法子,能把他们都送回去……”
“这就够了。”方紫岚截住了孟庭扬的话头,“还有那具尸体,你一并送回温家,交到谢琛手里。至于我要去哪……”
她没有说下去,孟庭扬以为她不会告诉自己,便径自问道:“你是不是要去为傅明月报仇?”
“算不上报仇。”方紫岚摇了摇头,“只是要一个交代。为温然,也为我自己。”
末了,她补了一句,“若有人问起,你说不知道便好。”
“你就这般相信我,肯把他们全都交给我?”孟庭扬看着方紫岚的背影,不由地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问。
“我不是相信你。”方紫岚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我只不过知道,送他们回温家这件事于你没有利害干系,于你家世子亦然。顺水推舟,又能得一份人情,何乐而不为?”
孟庭扬如鲠在喉,他想说今夜前来只为本心,却明白傅明月之死让方紫岚根本信不过他。
只因彼时彼刻,他确实有机会,救下傅明月。
可他犹豫了。他是忠正王府的家将,如今更是慕容清的亲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世子的心思难测,所以他从来不做额外之事,生怕一时不慎惹了猜疑,丢了性命。
一念便能决定生死,哪怕是旁人的,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不会为犹豫而后悔,也不会为方紫岚的信任而委屈。他只是好奇,明明她每走一步都是困局,为何还是义无反顾?
直到刚刚,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方紫岚的坚持,是因为在乎。
不论何种境地,她仍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为此甚至关切大京上下的公平正义。这样的她,注定要被困在局中,举步维艰。
方紫岚睁开了双眼,坐起身看向温崖,“温先生,我倒是没想到你竟这般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告诉了阿宛。”
“我也想一直瞒着她。”温崖负手而立,淡声道:“可我怕若是再多过上几日,我这傻徒弟会为你赔上性命。”
“师父!”阿宛面上挂不住,不由地别过了头去。
赔上性命吗?方紫岚若有所思地盯着阿宛,“我们小阿宛不会躲在药房里哭了好些天吧?现在眼睛看起来还有些肿。”
“才没有!”阿宛着急反驳,手却下意识地摸上了眼眶,然而下一刻就捕捉到方紫岚唇角的笑意,气得直挠她,“好啊,你又骗我!”
见状温崖轻咳一声,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阿宛当即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环顾了四周,凑到方紫岚耳边问道:“外面应该没人吧?”
“没有。”方紫岚摇了摇头,“若是有人,我根本都不会醒。”
阿宛撇了撇嘴,刚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却又用手捂住了嘴,最后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我去给你煎药。”
“阿宛,你不问吗?”方紫岚的神情晦暗不明,阿宛绞着手指,不自然道:“自是想问的,可是我不想勉强你,更觉得你不应该说。如今能看到你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已经足够了。”
她说罢转身离开,方紫岚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我们小阿宛的确长大了。”
“方三小姐,你这是打算依附方家了?”温崖的面上多了一抹探究之色,方紫岚好整以暇道:“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她说着想起什么似的认真道:“不过,我答应你的事,总归会做到。只要我活着一日,阿宛就不会有事。”
温崖像是松了一口气,搬了圆凳坐在了榻边,沉声道:“公子怀疑我了。”
“正常。”方紫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么多年,你见他真正信任过谁?”
温崖抿了抿唇,“狄戎使团进京当日,公子便将我遣出了京城。待我回来时,你已入了天牢。”
“这也算不上什么怀疑。”方紫岚略一沉吟道:“他只是不想我身边有得力的医者,能控制我体内的蛊毒。至于其他医者,他知道我信不过,也不敢暴露自己身上有蛊毒,只能挨着,这样他所设之局才能奏效。”
“你不必安慰我。”温崖无可奈何道:“我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吗?”方紫岚不置可否,“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他的病是真是假。”
温崖神色冷了几分,“你不必试探我。有些话,我可以说。有些事,我宁愿带进棺材,也不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