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政抬起头,迎着杨泉君审视的目光,露出一个符合年龄的、略带怯生生的表情,恭敬地行了一礼:“有劳杨泉君大人。”
杨泉君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转身引路。
吕不韦快步跟上,与杨泉君言语间暗藏机锋。
叶贤走在最后,看着咸阳高耸的城门,脑子中开始构建未来的棋局。
庄襄王(异人)、华阳夫人、杨泉君、吕不韦、成蟜……还有暗处那些质疑嬴政(叶开政)血脉的宗室老臣——这一切,都将是他们父子必须面对的挑战,也是他掌控秦国的第一步。
真正的博弈,从现在开始。
咸阳宫室深广,气势恢宏,却也比邯郸宫廷更多了几分肃杀与压抑。
在华阳夫人(已被尊为太后)所居的甘泉宫中,一场暗流涌动的会见正在进行。
华阳夫人高坐上位,她的年龄在四十五、六间,华服衬托下更显雍容华贵,虽是美人迟暮,脂粉亦盖不了眼角的皱纹,但仍可使人毫无困难地联想当年受尽庄襄王之父安国君爱宠时,那千娇百媚的风韵。
她打量着阶下的朱姬和叶开政(嬴政),目光尤其在朱姬脸上停留甚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比较。
“起来吧。一路辛苦了。”华阳夫人语气平淡道:“异人时常念起你们,如今回来便好。既是我秦国王孙,往后需谨守礼法,莫要失了体统。”
她话语间强调着“秦国王孙”和“礼法”,隐隐有下马威之意。
朱姬谨记叶贤叮嘱,恭敬应答:“妾身谨遵太后教诲,定当尽心侍奉大王与太后,教导政儿恪守本分。”
叶开政则表现得十分乖巧,依礼叩拜,言语清晰但不多言,完美扮演着一个初入陌生环境、有些紧张又努力维持礼节的少年公子。
华阳夫人见状,面色稍霁,赐下一些礼物,便让女官带他们去安置。
自始至终,她并未过多关注一旁的吕不韦,更未理会叶贤。
然而,一出甘泉宫,气氛立刻微妙起来。
杨泉君冷冷对吕不韦道:“吕先生,夫人与公子既已安全抵达,你也可回去歇息了。宫中事务,自有本君打理。”
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意图将吕不韦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吕不韦心中暗恨,面上却笑道:“有劳杨泉君费心。不韦告退,明日再向大王复命。”
吕不韦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姬一眼,转身离去。
叶贤作为“师尊”,被暂时安排住在靠近公子政居所的一处偏殿。
叶贤立刻意识到,这是杨泉君有意将他与朱姬母子隔开,但他并不在意,他的感知足以覆盖整个宫殿群。
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呆在偏殿闲得无聊,叶贤利用意念转身来到一处房舍。
里面的人看到叶贤突兀出现,他大吃一惊。
“叶,叶先生,你为何能突兀出现,你,你是人还是神仙?”李斯犹如他师弟韩非子一样,说话变得磕磕巴巴。
叶贤笑着安抚道:“这个世界哪里有神仙,我有奇特的能力,还请先生不要惊慌。”
过了好一会儿,李斯才接受了现实,只是到现在他还都觉得惊奇。
“不知道叶先生光临寒舍,所谓何事?”平复心情,李斯抱拳问道。
叶贤微微一笑道:“先生并不甘于只作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幕僚吧!”
听了叶贤的话,李斯大吃一惊,他忙反驳道:“叶先生说笑了!”
叶贤正容问道:“李先生,你投入吕不韦门下,所求为何?”
李斯思考良久才袒露心声道:“当然是将在下之所学用于王事,造福百姓!”
叶贤点点头,他祝福道:“李斯先生,你的愿望早晚会实现!”
李斯不解地问道:“叶先生,我们从类没见过,为何你对我如此看重?”
叶贤神秘一笑道:“你相信缘分吗,李斯先生,安心留在咸阳吧,这是你唯一可以发展抱负的地方了!”
叶贤朝着李斯抱了抱拳,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李斯看着叶贤原本站着的位置,目光深远,久久没有动作。
当晚,庄襄王嬴异人在王宫大殿设下家宴,邀请了有权有势的王公大臣。
叶贤在吕不韦和蒙骜的陪同下一起前往王宫大殿,与叶贤并肩而行,吕不韦不经意间提道:“政公子在赵国多亏了叶先生照顾和教育,我观政公子言行举止得体,处事待人落落大方,难得是他总能看清事情的本质,对于事情的评论一语中的。”
叶贤笑着摇了摇头道:“政公子能有现在的成就都是他努力的结果,我只是一名引导者。”
叶贤猜测到了吕不韦的目的,他没有继续接话,反而看向蒙骜问道:“听闻蒙将军家里有两只乳虎,不但熟读兵书,就连武艺也很厉害。”
蒙骜身穿锦袍,身材高瘦,虽然皮肤黝黑,行走间形态气宇轩昂。
蒙骜显然不大擅长交际,本来绷紧的脸没有什么笑容,在听到叶贤提及自己的孩子,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道:“看看叶先生什么时候有空,请来舍下一叙,小武和小恬都很仰慕你的武艺呢!”
就在叶贤还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两个人,而众人已经走到大殿门口,门官唱喏道:“右丞相吕不韦、蒙骜将军、赵国特使叶贤到!”
等那两人走到眼前,门官继续唱喏道:“左丞相杨泉君、大将军王龁到!”
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蒙骜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吕不韦则冷哼一声。
叶贤看向大门,只见一个身穿交领华服的矮胖子和一个穿着战袍的彪形大汉,昂首阔步走了过来。
杨泉君,叶贤见过,他身旁的彪形大汉,叶贤猜测也是一名将军。
这时吕不韦在叶贤耳边轻声介绍道:“杨泉君身边的将领名叫王龁,是秦国军方的主要人物之一。”
叶贤心中好笑,这庄襄王也不是简单货色,吕不韦这右丞相和杨泉君这左丞相,各带一名将军出席,显然并非偶然,而是秦王蓄意让双方势力均衡的安排。
通过蒙骜与吕不韦的表现,叶贤判断这新和旧、外地和本土两个派系的斗争,已到了完全表面化的白热阶段。
杨泉君之前见过叶贤,他的神情倨傲,只是略一点头,一眯那对被肥肉包围着的阴险细眼,冷冷一笑道:“本君若非来此赴宴,恐怕仍不能一睹尊驾的风采!”
对于杨泉君之前的忽略,叶贤心里也不着恼,反而放下心来,这杨泉君喜怒形于色,庸俗平凡,不可能是吕不韦对手,反而这王龁厉害多了。
王龁却很有风度,他朝着叶贤微笑点头,不提王龁在军方的地位,就这格局,比杨泉君强了百倍。
“当!”
磐声响起,宴会就要开始了,庄襄王在十八名虎背熊腰,身型彪悍的卫士手持长戈,步履整齐地护卫下由后堂进入殿内。
待庄襄王坐在高位,王宫大臣一齐朝着他行跪拜之礼。
作为对庄襄王的尊敬,叶贤站着朝着他抱了抱拳。
待礼节结束,秦国的文武大臣分坐两侧,有爵位的靠前,比如杨泉君,
庄襄王年约四十,身材高瘦,颇有点仙风道骨之态。
他的皮肤白皙如女子,脸容苍白,却有股罕见的文秀神采,手指纤长,予人一种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气质,只可惜双目神光不足,否则更是气概不凡。
头顶冕旒,外黑内红,盖在头顶是一块长方形的冕板,使庄襄王更添帝王之姿。
庄襄王身上当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黄纹,衬着金边,庄严肃穆。
当庄襄王看到叶贤远胜一般人的体形和神采,庄襄王的龙目亮了起来。
他唇角露出一丝温文尔雅的笑意,柔声道:“你就是赵国的名士,叶贤吧,寡人在这里谢过贵国的慷慨,将我的爱妾和儿子送回秦国。”
叶贤不卑不亢道:“大秦与我大赵比邻而立,情同手足,同为华夏儿女,虽身处不同国度,却可以一起抵御北方匈奴;为了大秦和大赵的长治久安,我大赵的女王摒弃前嫌,委我护送政公子和朱夫人回秦,以结秦赵之好!”
庄襄王被叶贤说得心情彭拜,看向叶贤的眼神有一股亲近之色。
这不但让杨泉君心生警惕,就连吕不韦的脸上也露出不满之色。
虽然朱姬母子早就到了咸阳城,可作为秦王的异人直到此时才看到他心心念的爱妾和儿子。
见到朱姬与“儿子”,庄襄王情绪激动,尤其是看到酷似朱姬且举止得体的叶开政,更是欢喜,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关怀备至。
叶开政应对得体,既表现出对父亲的孺慕,又不失分寸,令异人大为欣慰。
然而,宴席间,异人的其他几位姬妾和她们的儿子也在场,其中就包括成蟜及其母亲秀丽夫人。
成蟜年纪稍小,被其母打扮得如同玉娃娃,颇得一些宫人喜爱,秀丽夫人看着备受关注的叶开政,眼中难掩嫉妒之色。
席间,一位宗室老臣(杨泉君一党)看似无意地笑道:“政公子相貌清俊,倒有几分似夫人当年,不知更像大王些还是夫人些?呵呵……”此言一出,席间顿时一静,这话阴毒至极,暗指嬴政血脉存疑。
朱姬脸色瞬间苍白,异人眉头微蹙,显出不悦。
叶开政却抬起头,天真无邪地看向那老臣,清晰地说道:“母亲常说,孩儿的额头和鼻子像父王,英气勃勃,眼睛和嘴巴像母亲,秀气些。老大人您说,孩儿是像父王多些,还是像母亲多些呢?”他巧妙地将问题抛回,既回答了问题,又显得童言无忌,反而化解了尴尬。
异人闻言哈哈大笑,宠溺地摸了摸叶开政的头:“像!都像!我儿说得对!”他冷冷瞥了那老臣一眼,老臣讪讪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