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亦行指尖轻搭在赶尸匠的腕上,指腹下脉搏紊乱,似有无数细小的虫足在皮下窜动。
他微微蹙眉,声音沉静,“蛊毒交缠,需先解蛊,再祛毒。”
“否则毒随蛊走,反噬更甚。”
隼安闻言,眉头紧锁,仔细查探一番后惊骇。
“师父,像幻蛾眠蛊。”
苗王听罢,严肃一指:“再查,蛊入几分?”
范若息在南亦行身后问:“什么是……幻蛾眠蛊?”
“幻蛾眠蛊,最擅惑人心智,如今蛊已入髓,寻常解法怕是来不及了。”
隼安都觉束手无策,目光一转,落在锦辰身上,语气复杂。
“……恐怕只有少主能解。”
众人视线齐刷刷投向锦辰。
少年正倚在雕花柱旁,指尖把玩着腰间的银铃,闻言挑眉,唇角一勾,“要我的紫囡囡干活?”
他慢悠悠地朝苗王伸出手,又晃了晃手指,意思再明显不过。
苗王胡子一抖,瞪眼,“……我那点宝贝都让你嚯嚯完了!”
锦辰笑吟吟地歪头。
苗王无奈摆手,“行行行,自己去挑一个,总行了吧?”
锦辰这才满意,背着手踱到赶尸匠身前,从腰间竹篓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紫蝶。
蝶翼薄如烟霞,在烛光下泛着幽紫流光,振翅时洒落细碎磷粉,如星屑坠地。
“天哪,好漂亮的蝴蝶。”楚绾惊叹。
他们的视线落在蝴蝶上,唯南亦行目光悄然望向锦辰。
锦咬破指尖,喂它一滴血。
蝴蝶在他掌心绕了两圈,随即轻盈飞向赶尸匠,在口鼻处短暂停留。
紫蝶振翅的瞬间,赶尸匠的喉咙里突然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黏稠的液体中翻搅。
南亦行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袖中银针已然滑入指间。
“要来了。”锦辰挑眉轻笑,银蛇耳坠在烛火下晃出妖异的光。
突然,赶尸匠的嘴巴以一种不自然的幅度大张,下颌骨发出咔的脆响,被硬生生撑开。
一团黑红相间的黏液从喉管深处涌出,黏连的丝线在空气中拉出令人作呕的细丝。
“呕——”楚绾猛地捂住嘴,脸色煞白。
范若息下意识护在她身前,却也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
那团黏液落在地上,竟还在蠕动。
待黏液稍稍散开,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只巴掌大的黑蛾,翅膀上布满血管般的红色纹路。
蛾身沾满黏液和血丝,六条细长的腿还在不停抽搐,翅膀拍打时甩出点点腥臭的黑血。
“这人是生吞了这只蛾子?”何莫宁声音发颤,手中的药囊差点掉落。
白蔹死死攥着何莫宁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师兄……它、它还在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蛾子的腹部竟然还连着一条细长的肉管。
另一端仍插在赶尸匠的喉咙里,随着蛾子的挣扎一抽一抽地蠕动,像是婴儿的脐带。
锦辰:“阿叁!”
“诶,来咧。”
阿叁突然抬脚,鞋底准地踩在蛾子身上。
蛾子爆开的瞬间,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汁液,溅在青石地砖上竟冒出丝丝白烟。
紫蝶翩然飞回,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忽地绕南亦行盘旋一周。
最后停驻在锦辰的发辫上,蝶翼轻颤。
锦辰眼底笑意更深,直勾勾盯着南亦行,“阿哥,我的蝴蝶说很喜欢你呢。”
南亦行神色未变,唇角微扬,语气温和,“多谢少主。”
锦辰却不依不饶,指尖轻点蝴蝶翅膀,笑容明媚又危险。
“送给阿哥,怎么样?”
隼安和阿叁几人神色微妙,似无奈又似习以为常,仿佛在看锦辰又一次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南亦行眸光微动,仍维持着那副包容而礼貌的姿态,温声道。
“下次吧,下次我也送少主一份回礼。”
锦辰眯了眯眼,紫瞳里闪过兴味,“那说定了,阿哥可别骗我。”
【零蛋,你说老婆是不是对我太防备了。】锦辰不满。
零滚滚嗬了声,【主神大人还在走人设,您不要打岔,南门清冷佛子呢!】
【……】就说少看点奇怪的东西。
白蔹忽然上前,指尖搭上赶尸匠的腕脉,指腹下脉搏沉涩,寸关皆滞。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气血逆冲,毒滞三焦,像是误服了钩吻或……雷公藤一类剧毒草药。”
白蔹抬眼看向南亦行,眼底藏着几分跃跃欲试。
“师兄,让我试试?”
南亦行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如水。
白蔹得了应允,指尖微颤着从银针包里抽出三寸毫针。
他深吸一口气,针尖轻点赶尸匠的合谷穴,缓缓捻入。
楚绾亦探手搭脉,片刻后点头:“脉象沉滞,毒已入血,小师弟判断无误。”
“当务之急,是要先醒神开窍,再行解毒,毕竟是什么中毒还需要进一步判断。”
白蔹得了肯定,心中稍定,指下针法渐稳,又取一针刺入人中穴。
赶尸匠青灰的面色似有松动,眼皮微颤。
白蔹唇角刚浮起一丝笑意,忽听地上那团黑血中传来扑棱声。
那只本该死透的蛾子竟猛地振翅,残破的翼膜刮过青砖,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白蔹受惊,手下发抖,针尖在赶尸匠腕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心头猛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脑中空白。
完了,这一针偏了!
南亦行眸光倏沉,手腕飞间,三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赶尸匠的百会、膻中、涌泉三穴。
针入一寸,赶尸匠骤然睁眼,喉间嗬地再喷出一口黑血,浑身肌肉绷紧如铁,动弹不得,只有腹部剧烈痉挛,显然疼痛难忍。
白蔹僵在原地,指尖仍捏着那根歪斜的银针,耳畔嗡嗡作响。
南亦行连腰都未弯,仅凭指力飞针入穴,瞬息间便稳住局面。
他垂眸盯着地上那只彻底死透的蛾子,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
明明只差一点,他就能证明自己……
这还要怎么在苗王面前展露实力。
“南门这代继承人,果然名不虚传。”苗王捋须颔首,浑浊的眼底闪过赞赏。
锦辰倚在柱旁,紫瞳映着南亦行沉静的侧脸,唇角勾起一抹笑。
“阿哥好厉害。”他指尖把玩着蝴蝶,语气轻佻,和南亦行望过来时对视的眼神,却藏着几分认真。
南亦行轻轻勾唇,朝他点头。
“隼安。”苗王抬手示意,“把人扶进去,待会儿再行解毒。”
大弟子隼安上前,和上前来的两个苗童架起仍在痉挛的赶尸匠,拖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