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有些舍不得破坏此刻的气氛，耳朵滚烫，心跳如鼓，陌生的，带着禁忌感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
铃声却突兀响了起来。
程朗皱了皱眉，单手仍搂着锦辰，摸出手机接听，是陌生号码。
“程、程学长……”华钰的语气有些紧张。
程朗听到他的声音，眉眼间的温度降了下来，嗓音也冷了几分，“华钰？你从哪里弄到我号码的？”
华钰避开了程朗的问题，自顾自地说，“程学长，我已经让徐乾付出代价了，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是我不好。”
“可是程学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让我追你好不好？”
这话一出，程朗还没说什么，原本松开他的锦辰，眉梢倏然一挑。
紧接着，再次重重覆了上去。
牙齿不轻不重叼住，陷进皮肉用力，甚至有些发狠。
程朗猝不及防，眼睛猛地一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痛呼被压抑在喉间，下意识抓住了锦辰后脑勺的头发，又怕弄疼他，只能无措蜷起手指，垂下眼，看向埋在自己颈窝的脑袋。
“……小辰？”
怎么了，怎么突然咬这么重。
锦辰不理他，继续用力地咬着，磨着，鼻梁也深深陷进，呼吸灼热。
程朗被他咬得又疼又麻，只能忍着疼，分神应付电话：“华钰，我不同意。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直男，对你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你再打骚扰电话，我会报警处理。”
锦辰：“……”
“程学长！”华钰甚至有些破音，“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外面好冷，雪这么大，我身体不好，真的受不了……你就见我一面，听我说完，可不可以？”
程朗一阵厌烦，“我说了，我不可能去见你，你最好立刻离开，否则我会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并将华钰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锦辰也在这时，缓缓松开牙齿。
他坐直，慢条斯理垂眸，视线落在透出牙印的红痕，看了几秒，才抬起眼看向程朗。
“学长，” 锦辰唇角弯起，语气幽幽，“那你到底是真直男，还是……只是在拒绝他？”
骤然离去的温度和气息，让程朗的皮肤暴露在冷空气中，激起战栗。
他手指却有些发软，想去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试图遮住痕迹，布料摩擦过，还有刺痛感。
程朗不太适应锦辰此刻的眼神和问题。
“我当然是直男。” 程朗说，还有点烦躁，“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跟他说不明白。”
锦辰喔了一声，忽然低低笑了出来，幽深的目光在程朗泛红的耳朵和紧抿的唇上流转。
“那……”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循循善诱的，危险的温柔。
“学长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呢？”
程朗愣住了。
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以前是觉得麻烦，现在……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他和锦辰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冷了可以互相取暖，累了可以彼此依靠。
为什么非要找女朋友。
“不知道。” 程朗移开目光，“没想过，好了，不说这个了，先回家。”
“外面怪冷的，你手都冰成这样了。”
程朗拉着锦辰，雪花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也落在程朗混乱的心绪上。
锦辰任由他牵着，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缓缓上移，眨了眨眼，眼底的笑意更深。
不急，他想。
雪还在下，将两人的脚印渐渐覆盖。
来时的路清晰，归途的方向，却好像有些模糊了。
——
这场迟来的初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锦辰也终于熬过了小组课题最繁忙的阶段，趁着周末，在家里狠狠休养生息了两天。
程朗对此乐见其成，甚至有些隐秘的欢喜。
他喜欢看锦辰这样放松地待在他身边，喜欢家里充满彼此生活痕迹的感觉。
周日下午，两人刚从超市采购完回来，大包小包的食材塞满了冰箱。
程朗刚把东西归类放好，就听见厨房传来锦辰的声音，“学长，今天午饭我来准备吧，吃寿喜锅怎么样？”
他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锦辰挽起毛衣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
冬日暖阳透过玻璃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好啊，” 程朗应道，语气柔和，“需要我打下手吗？”
“不用，你等着吃就行。” 锦辰回头对他笑了笑，眉眼弯弯。
程朗便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心里那点愉悦感持续发酵，暖黄的厨房灯光，咕嘟冒泡的锅子，还有在料理台前忙碌的的身影，让他觉得踏实又满足。
锦辰忽然想起什么，“学长，帮我把电脑桌面那份课题总结存到U盘里。”
“好。”程朗应着，走进锦辰的房间。
书桌上，笔记本电脑还打开着，屏幕亮着。
他找到文档，拖进U盘，任务完成。
准备合上电脑，目忽然看见风月江湖的游戏图标，惊讶地嗯了一声。
这么巧，小辰也在玩这个游戏，怎么从来没提过。
程朗心里涌起惊喜，随即又有点懊恼，同居这么久，一起吃饭打手游，居然都没问过小辰玩不玩风月江湖。
程朗合上电脑，脚步轻快走进厨房，“小辰，你电脑上装了风月江湖，你也玩这个？”
锦辰在锅底涂抹黄油，闻言应道：“是啊，玩了一段时间了。”
他手上动作不停，将几片肥牛铺在烧热的锅底上，滋啦作响，香气飘了出来。
锦辰腾不出手，就笑着侧过头，“怎么，学长要和我一起吗？”
“好啊，当然好！”程朗立刻答应，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带锦辰去刷哪个副本，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操作。
程朗在心里默默对寻尘大神说了声抱歉。
大神啊大神，虽然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但带小辰更重要！
锦辰将煎好肥牛夹到盘子里，又往锅里放了新的，“不过……今晚恐怕不行。”
程朗，“怎么了？”
“今晚我约了人，”锦辰说，“说好了一起玩刚出的双人副本，不能鸽的。”
程朗心里的兴奋劲咻地一下瘪了下去。
“……很重要？”他问。
“嗯。”锦辰应了一声，恰好又煎好了一片口蘑，他用筷子夹起来，递到程朗嘴边，“来尝尝咸淡。”
程朗下意识张嘴吃了。
口蘑鲜嫩多汁，火候正好，可他嚼在嘴里，却觉得有点没滋没味。
程朗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有点心不在焉。
小辰在游戏里有固定玩伴了，还是双人副本。
啧，男的女的？聊得来吗？比跟他一起玩还有意思？
程朗倒是想问问锦辰，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问似乎太逾矩太计较。
——
饭后，程朗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水流声哗哗，却冲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烦闷，收拾妥当回到房间，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登录了游戏。
刚一上线，私聊频道就跳了出来，是寻尘。
〖私聊〗寻尘：新出的剑冢寻幽双人挑战本，有兴趣试试吗，据说难度很高，但首通和隐藏boSS有概率掉落稀有材料^^
程朗看着这行字，愣了一下。
又是双人副本，他现在对双人副本这个词有点过敏。
〖私聊〗禾良月：大神今天有空？
〖私聊〗寻尘：嗯，刚忙完，来吗？奖励还不错。
程朗对道具奖励什么的兴趣不大，但……反正小辰今晚不跟他玩，他难道要一个人对着电脑发呆？
〖私聊〗禾良月：好。正好没事。
约定好时间，程朗和寻尘组队，传送进副本。
副本很快开启，场景是阴森诡谲的古代剑冢，需要极高默契和操作。
寻尘依旧犀利走位风骚，程朗集中精神，将心里乱糟糟的情绪压下，配合着寻尘的节奏，刀光剑影。
却在需要两人分别同时破解机关才能继续的环节，程朗盯着屏幕上扭曲的光影符文，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
小辰……现在是不是也在和那个人打这个副本。
他们配合得怎么样。
这个分心让程朗手下慢了一拍，差点被镜像里的一道闪电劈中，血条猛降一截。
同时，柔和白光落在他身上，是寻尘及时传来的治疗。
紫衣公子落在他身侧，手中折扇一挥，替他挡掉后续的攻击。
两人迅速解决掉的麻烦，回到主场景。
寻尘转过身，面向禾良月，头顶冒出文字泡。
〖队伍〗寻尘： 今晚状态似乎不太稳定，是有心事吗？
程朗看着这行字，犹豫了一下。反正隔着网络，对方又是他信任且崇拜的大神，或许……可以倾诉一下。
〖队伍〗禾良月： 嗯……是有点，大神，我问你个事啊。
〖队伍〗寻尘： 你说。
程朗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模糊掉现实信息。
〖队伍〗禾良月：我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室友，也在玩这游戏。他今天跟我说，晚上约了游戏里的朋友一起打双人副本，还说绝不能鸽，他提起那个朋友的时候……笑得挺开心。
〖队伍〗禾良月：你说，这个朋友，对他是不是挺重要的？
消息发出去，程朗盯着屏幕，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寻尘能给出否定的答案。
几秒钟后，寻尘的回复跳了出来。
〖队伍〗寻尘：听起来是的呢^^
〖队伍〗寻尘： 而且，这个副本，因为机制特别考验默契和信任，论坛玩家戏称它是cp历练专用地图哦。
程朗：“…………”
cp历练专用地图！
小辰背着他，在游戏里有个这么重要的人，重要到可以一起打cp专用本？
还为了那个人鸽了他！
程朗接下来的操作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全靠寻尘兜底才没翻车。
后半程的副本他打得浑浑噩噩，好不容易通关，首通奖励和稀有道具自动分配进包裹。
程朗却没什么喜悦感。
寻尘随手给他补满在最后boSS战中损失的血条。
屏幕里，紫衣玉扇的公子哥用扇子轻轻戳了戳扛着大刀，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战士。
〖队伍〗寻尘：说起来，下周三就是A市漫展了。很期待和你见面^^
程朗打起精神回复。
〖队伍〗禾良月：我也很期待和大神面基！
退出游戏，程朗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口气。
心里很不得劲。
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锦辰那边的“cp本”应该也打得差不多了。
想了想，程朗起身去厨房，冷脸拿出咖啡豆，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地磨好，仿佛跟那些豆子有仇，冲了两杯。
又冷脸走向锦辰的房间。
敲了敲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进去。
哼，锦辰之前说过，对他不用客气。
房间里，锦辰正用手柄对着电视屏幕玩一款动作游戏，屏幕上光影绚烂，角色打得虎虎生风。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随手暂停了游戏，将手柄放到一边。
“副本过完了？”程朗将咖啡放在桌上。
“嗯，过完了。”
锦辰点点头，朝他张开手臂，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这是要抱的意思，最近愈发熟练。
程朗：“……”
程·心里酸溜溜·表面冷冰冰·朗站在原地顿了两秒，最终还是迈步过去，坐在身边，熟悉的沉香气息萦绕鼻尖。
他一边抱着，一边忍不住抬手，用力揉揉锦辰的耳廓，力道比平时重很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像是小心珍藏的宝贝，突然发现别人也可能觊觎，甚至可能已经分享了去。
程朗觉得今晚自己简直备受冷遇。
现实里被鸽，游戏里得知噩耗，还得亲自送咖啡上门。
不过……
转念一想，屏幕对面那个不知是男是女，是圆是扁的家伙，可没办法像他这样，随时随就能把锦辰抱在怀里，揉他耳朵，感受他的气息。
程朗心里那股酸涩和憋闷，才稍微平衡了那么一点点。
他才是现实里和小辰朝夕相处，共在一个屋檐的人。
锦辰看程朗脸色和表情变了又变，笑着在他怀里找了个姿势窝着，愉悦期待地继续加猛料。
“哥，下周三的漫展，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要和我游戏里的搭档面基。”
程朗：“……”
程朗：？？？！！！
刚刚才勉强平复一点的心情，又被这句话炸得七零八落。
漫展，面基，和那个很重要的，搭档！
小辰不仅要和那个人在游戏里卿卿我我，还要发展到现实里见面了！
锦辰：“哥，你说他会不会也很期待和我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