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的驼铃在晨雾中叮当作响,骆驼厚实的脚掌踏碎盐碱地上的薄霜,蹄印在砂砾间留下深色的凹痕。他的头巾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枣木杖不时指向天际,那里,幼发拉底河正泛着碎金般的光,蜿蜒穿过冲积平原,两岸芦苇丛生,偶尔惊起几只苍鹭,扑棱着翅膀掠过河面,在水面上划出长长的涟漪。
队伍小心翼翼地沿着河岸前行,远处盐碱地如同一片银白色的海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其间夹杂着一簇簇顽强生长的柽柳,枝条上挂着白色的盐霜,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冬雪。靠近河岸的地方,成片的椰枣林如绿色的波涛,果实累累的椰枣树随风摇曳,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正午时分,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队伍在一处绿洲暂作停留。清澈的泉水从沙砾间涌出形成小小的池塘,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浮萍,倒映着蓝天和周围的棕榈树。骆驼和马匹贪婪地饮着水,护卫水手则在树荫下铺开粗布,分享着干燥的面饼和酸涩的葡萄干。绿洲四周,红色的砂岩峭壁拔地而起,岩壁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纹路,那是大自然书写的古老文字。
当夕阳为天际线镀上金边时,队伍抵达了一座古老的商栈。商栈由土坯砌成,外墙爬满了耐旱的藤蔓,入口处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简植看着落日余晖将远处连绵的山脉染成琥珀色。山脉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终年不化的雪峰,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光,与脚下这片广袤而炽热的土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夜幕降临,繁星如同散落的碎钻,镶嵌在深邃的夜空。商栈外燃起了篝火,火光照亮了护卫水手的脸庞,他们围坐在一起,火焰噼啪作响,火星随风飘散,融入无尽的夜色之中,远处传来豺狼的低嚎,为这寂静的沙漠之夜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
昼行夜宿。十天后,向导指着河水说:“水流到这里就叫阿拉伯河了,是由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汇聚而成。巴士拉不远了,按照队伍的速度,一天半或者两天,肯定能到巴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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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阿拉伯世界远比东方大明和西方欧洲富裕。途经巴格达的时候没有交入城税,进入巴士拉也没有交入城税。在东西方普遍收取入城税的现在,这给简植留下了深刻印象。
简植来过巴士拉,不过那次只是一日游,对巴士拉谈不到熟悉。还是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了海边港口,给向导结算了佣金,简植进入了商会在巴士拉的驻处。
安琪娅和林福在巴士拉的住处简植不知道,王大国在和商会驻处的负责人交流询问。
按理说,商会的总会长莅临,这个分商会的下属,一个小小的港口负责人还不得诚惶诚恐的接待?不过简植给王大国下的命令是,不得透露身份,尽快联系上安琪娅。
安琪娅不好找,但是林福好找。
林福领着王大国和简植来到安琪娅的住所门前,这是好大一处恢弘的富商宅邸!
这宅邸由多个庭院、楼阁和附属建筑组成,形成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建筑主体为两到三层,采用当地特色的拱形门窗和尖顶设计,外观宏伟壮观。坐落于巴士拉港口的黄金地段,临近码头。最高处可俯瞰港口繁忙景象,商船往来、货物装卸尽收眼底。
房子周围有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顶设有了望孔和防御垛口,既能保证隐私安全,又能抵御可能的海盗侵袭或社会动荡。围墙大门为坚固的木质结构,表面镶嵌金属装饰,展现了阿拉伯文明在这里的独特影响力,精美的雕刻与对称的布局,彰显了中世纪伊斯兰的艺术气派与文化自信。。
伊斯兰建筑的精髓,拱门、拱顶和穹顶等元素随处可见,几何图案和阿拉伯书法装饰其间,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在吸收伊斯兰建筑风格的基础上,融入了巴士拉当地的建筑特色,使用了当地的石材、木材和椰枣树叶等材料。
入口大厅铺设着精美的大理石地砖,墙壁上挂着华丽的挂毯,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吊灯。走廊和房间的地面采用木质地板,经过精心打磨,光亮照人。
室内摆放着各种精美的艺术品,来自大明的陶瓷、印度的木雕,墙壁上还镶嵌着彩色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美轮美奂。
宽敞的会客厅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茶几,餐厅摆放着巨大的餐桌和椅子,可同时容纳多人用餐。还有一个大型的宴会厅,用于举办各种宴会和社交活动。
卧室位于二楼和三楼,卧室布置温馨舒适,配有柔软的床铺、精美的家具和充足的储物空间。每个卧室都有独立的卫生间,里面的浴缸是大理石的。
太气派了,简植逛了整个的宅邸,身后跟着安琪娅和林福。
简植说:“奢侈,奢侈,太奢侈了。烧包,烧包,太烧包了。”
林福:“会长和会长夫人的事情,小老儿怎敢怠慢!夫人要打探苏福塔亚的内情,没有一个让人信服的身份怎么行?身份用什么来衬托?自然是豪宅大院,所以小老儿就买了这个宅子送与夫人。”
简植:“你花的钱?这么有钱啦?”
林福笑:“有些肉痛,但钱还是够的。”
简植:“真舍得!不过事情办完,安琪娅是要跟我回家的。这房子怎么办?咱们离开的时候,可能是背着苏福塔亚商人的怒火走的。”
林福:“小老儿知道。小老儿想办法,尽量在事成之前把它脱手。”
简植笑:“别想办法了。就这几天,把房子转到日月商会名下,让李建德给你钱。法蒂玛商会的事情,总不能让日月商会负责。你说是吧?”
林福:“小老儿不是要钱,是这么白白便宜了别人心不甘。”
简植:“探听的怎么样了?”
林福稍微往后让了一下,把说话的位置让给了安琪娅。
安琪娅:“还是林叔的功劳大一些,在林叔的帮助下,我以巨富法蒂玛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很快进入了巴士拉富商的交际圈。
苏福塔亚是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在穆斯林世界很普通,但是这个人可不普通。是她在一百多年前,想到了远程贸易异地存兑的方法,然后依靠家族强大的实力,在穆斯林里创立了这个组织。后人为了纪念她,就用她的名字命名了这个组织。
在我得到的情报里,苏福塔亚横跨了欧亚大陆。东到大明的杭州,西到君士坦丁堡,甚至是威尼斯。可能是宗教的关系,威尼斯的苏福塔亚是暗中经营的,但是君士坦丁堡可是拥有很大的规模。苏福塔亚还有一个弱点,他们只在穆斯林中经营。”
这时几人转回到会客厅,在沙发上落座。
简植:“这个我倒是知道了。你们怎么想的?”
安琪娅:“我在这段时间做过几次贸易,探听到了他们在重要城市的苏福塔亚的具体地点。可是他们的贸易线路太长了,我毫无办法。林叔说,既然没有好办法打击他们,不如就让张汝厚去抢他们一次。”
这时林福接过话,说:“小老儿也没有办法。不过这种肥鱼,没有夫人我们可是摸不到门路。既然无法打击,那就给它拦腰一刀,让他死不了也活不好。”
简植低头陷入沉思。
阿拉伯人的商业太久远了,穆斯林的商路太复杂了,对于苏福塔亚这个成型已久的组织,真的没有好办法全面打击。阿拉伯商人最赚钱的,就是当东西方之间的二道贩子。陆上丝绸之路不用打击,在海运的压力下,他们早晚会消亡。那就只有海上的香料之路了,穆斯林还在沿用海路混合运输的方式,在纯海运的压力下,他们早晚得改。因为穆斯林教义,苏福塔亚只在穆斯林之间经营,倒也不是非打击不可。让它死不了也活不好,这个倒是可行。三十年,或者二十年,只要苏福塔亚不给商会银行添乱……
想到这里,简植抬头问:“有他们重要经营地点的图吗?”
安琪娅把手中的海图交给简植,这个图卷她一直拿着,看样早有准备。
简植把海图铺开,安琪娅在旁边说:“这是我在他们的地图上誊下来的。他们的地图,不好看。”
安琪娅说不好看,而不是说不准确。这倒是有意思,这个意思就是没有比例尺,在地图上一样的距离,有的三天到,有的半个月到,安琪娅说的应该不是美观的问题,而是不容易看的意思。
这张图上有陆上丝绸之路,也有海上的地点。有的地名是空心圆圈,有的是实心黑点,还有的是四角星,为了显示美观,还把四角星内每个角涂黑了一半。
简植:“我来猜猜啊。这个圆圈是有苏福塔亚的,但是不重要。黑点是重要的,四角星呢……”
安琪娅抢着说道:“是他们存放银钱的城市。异地存兑,并不需要把银钱给对方运过去。只需要用本地存的钱,付本地该付的钱。差额部分,只是在实在需要的情况下,才会给差额亏了的地点运过去。一般的时候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的。”
简植:“对,这个也是咱们商会银行运转的窍门。按时间来算,总有冗余的钱让咱们去放贷。”
林福抢话道:“这就是我们摸不到这种肥鱼的原因。”
简植笑:“哈哈哈,这才是你买这个府邸的原因吧?”
林福仰头作揖:“小老儿送的,送的。”
简植:“别耍诈了哈。这次合作我要一半,包括安琪娅的。怎么样?”
林福:“夫人有一成,在我这而出。成交。”
简植让安琪娅拿支笔来,在海图上点出五个标注四角星的地点,包括亚丁港,另一世的摩加迪沙,就是现在掌握在林福手里的新广州,苏伊士城,本地巴士拉,还有印度半岛的古里国。
然后简植说道:“还有许多苏福塔亚的重要交易点,但是因为他们使用海陆混合运输,这五个地点必是他们存放重金的地方。为了不引起他们的警觉,必须在同一天内进攻,因为没有人在一天内能把信息传的那么远。能拿得下吗?”
林福:“兵分五路?我去找张大当家的,必须拿下。”
简植:“要是有难度,去找李建德要人。让他们换了海盗衣服,应该没人看得出来。”
林福大喜:“好啊。我们海盗可不怕人多分钱!一个城市,抢不完的。”
简植:“我在这里待五天,然后领着安琪娅回家。这几天你抓紧安排,安琪娅在这里是稳人心,不能久待。把房子转到李建德的手里,等咱们走了,让他卖掉。”
林福:“是。”
简植:“你的财宝也别可哪儿藏了,运回总商会,我亲自给你写存单,必不会黑了你的钱。你是海盗,本是被人不齿的。但是从明人这个角度来说,我许你一个英灵殿留名的位置。你可以在那儿养老。”
林福一揖到地:“谢会长!”
林福离去。简植问安琪娅:“喜欢这个府邸吗?回家我给你盖一个一样的。”
安琪娅拉着简植的手走向二楼:“家就很好,我不要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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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夜,海上云从号到了。
第六天清晨,简植领着一身罩袍的安琪娅登船离岸。
第七天黎明,那五个城市几乎同时被海盗摸了城门。
张汝厚和林福的四千海盗,和李建德手下吴越的两千换了衣服的士兵,总计六千人。每个城市一千二海盗,除了祈祷,这几个城市的市民没什么可以做的。
当然,这里包括摩加迪沙,但是不包括新广州城堡。心狠手辣的林福,甚至新广州旁边刚聚集起来的集市都抢了。他说这叫鱼目混珠,先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