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修士而言,数月光景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张崇却觉得清闲了许久,很是难得。
冬月。
该到张崇轮换去黄玉镇镇守了。临走前孙执事特地交待,请他留意关照着下面几个弟子的性命,不要叫他们轻易犯险。
张崇自然明白,这几个人年岁不大,纷纷修到了炼气后期,往后都是要筑基,成为宗门基石的,提前折损了确实可惜。
领着八个炼气弟子就上路了。没有飞遁,往北赶了几天路。
这一路过来良田连绵,往前也是田埂交错,不下万亩。应该是到了丰源县境。张崇一问,得知再往北不远就该是黄玉镇了。
张崇抬眼一看,运起神观术。前方地势平坦,无山无壑,气机均平。唯一处吞吐汇聚,平地拔楼,应当是有一人口颇多的村子。
“有些不对劲。凡人气机浅薄,人再多也不该如此升腾汹涌,多是软绵绵一团才对。”
于是认真运法,细看下又见几缕血气流窜,心中一惊。
张崇吩咐到:“前面有些异状,我先去看看情况,你等随后跟来,不要贸然进村,只等我命令就是。”
弟子们齐声应了,张崇便往前去探查。
一条小河从村旁流过,张崇停在村外,隔里许。
运起神观术,见气机混乱,死气四溢,怨气凝结。有修士气机十多道,多弱小,应是炼气之辈。唯其中一道血光明亮,是筑基修士。
“遇着血魔教了?”
张崇猜到这伙人在村里干什么,心道不易妄动。
他原路退回,取了空白符纸一张,写明情况,打下灵力印记。交给方化智,要他速往黄玉矿求援。
方化智是本县生人,熟悉地形,自然认路,领了命令就出发,绕一圈避开村子,往北赶去。
张崇带着剩下的弟子走进了村中,八个人贴了隐身符,小心走着。
隔远看见三个修士从一家出来,又跳进另外一家。
“喻彦,你带韩宏去那家查看。我去捉个人来问问。”
张崇跟了进去。
这一家七口人,具昏倒在地。那三个修士进来,人手一个红皮葫芦。不见交流,各自行事。
张崇摸出飞剑,一动手,隐身符就失效了,露出身形来。
飞剑偷袭过去,就把一人枭首,又抬手一指点出,一道雷霆瞬间激射过去,正是天雷指。
那小修反应倒还不慢,偏了头,身上亮起护身灵光。只是雷电极速,他没有躲过,半张脸都被炸烂了,倒在地上。
张崇又御飞剑去取第三个,打算戳烂他的丹田,活捉下来。那修士修为高些,有炼气九层,已经撞破墙壁,跑出去了。
他发觉背后飞剑袭来,就把手上葫芦往后一甩,撞在飞剑上。这葫芦是储物法器,里头装的是这魔修收集的血水,一下子自爆开来,血水散出,眨眼间就是铺天盖地,入目皆是猩红。
张崇眉头一皱,便有一圈灵光自他身上扩散出去,成一个浑圆的罩子,把他护在里面。
血水扑下来,没有什么威力可言,只是有一股污秽气息,仿佛隔着灵形真光都能闻到。这要是叫他淋一身,只怕是要恶心几天。
灵形真光撑开,涨大了几倍,把污血都挡开来,像个气泡似的。随着张崇停下法术,这气泡也立时破碎了。
再看那小魔修身影,已是架起飞剑,拉开十多丈了。
本想着他修为最高,知道的会多些,想捉住拷问拷问。看他逃得颇快,张崇急忙又是一指,雷光破空袭去,打在魔修背后,直接贯穿过去,留下一个窟窿。但是令张崇意外的是,这人居然没有立马死掉,反而还能急催飞剑。
“不会叫他跑掉吧?”,张崇暗道。
又取了两仪珠,施展风翼遁法就要去追。却在这时,有一道灵符窜出,化为一道寒气打中空中的魔修,立时将他飞剑冻住,下半身都成了冰坨坨。
那魔修跌在地上,手中多出一对弯钩,一下就敲碎了坚冰,翻身而起。
张崇看过去,手中珠子积蓄威能不停。
这魔修身上血气汹涌,浓烈如燃烧的火焰也似,随风晃动。看起来是动用了秘术,短暂提升了修为,但也不到筑基层次,只是比寻常炼气强上许多。
“敢拦我路,死来!”
他甩出双钩,朝胡瑞雪绞杀过去。那女弟子虽有一面盾牌防身,但是魔修的双钩却很灵活,直接绕过正面,一钩直取后脑,另一钩就往下三路钩去,吓得她花容失色!
索性她虽然斗法一般,但是帮手不少,两个同门赶忙出手帮她抵挡,其他人也纷纷出手,或是法器,或是法术,六个打一个。
张崇同时也祭出白珠,直接把魔修的大好头颅打了个稀烂。
这边斗法的响声不小,必然已经惊动了那个筑基魔修。张崇也是亮出照空镜,神观术就盯着那道最强的气息,准备应战。
“平海宗的?”,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藏头露尾之辈,可敢出来一见?”
筑基魔修并不现身,也不挪动地方。一道道遁光亮起,往北而去,有十来人。
张崇见了,明白对面并无战心,先叫底下炼气遁走,自己殿后。
“要不要去试一试他的手段,看他样子想来不会恋战。只探探底细,风险不大。”
正思量着,忽觉周遭有异。张崇神识有感,提醒下面弟子,“小心地下!”
手中雷元涌现,挥袖撒出一片青紫色雷火,雷火落到地上,立时烧出几道血色虚影。这几道虚影就离胡瑞雪几人不远,被雷火一烧,很快就消散了。
“倒是警觉。”
这回声音是从近处传来,张崇循声看去,并不见人。又看向魔修原处,神观术下那里仍有一道气机,看起来一直不曾挪动位置。
是某种传声伎俩?但是有法术暗中来袭,其人已摸到近前也不无可能。
张崇便在照空镜上一按,镜面上立时乌云翻涌,电闪雷鸣。滚滚乌云从镜子中流淌出来,化为夹杂着电芒闪烁的浓雾,四面八方铺展开来。
张崇的感知随着浓雾扩散,每一处巷子,每一户都不放过。直到将那道气机所在也吞没之后,张崇这才发现,竟然只有一张画挂在那里。
最后雾气覆盖了整个村子,其人已经消失了,再不见半个魔修的影子……
张崇收了宝镜,飞到那副画处。
画齐人高,挂在墙上。画的是一个怪石,用笔简练,墨色暗红。怪石上有大小孔洞,灵气在其中流转。
在神观术下,这竟与一个筑基修士别无二致。
自张崇习得气机辨别之法,还是头一回遇见能瞒过自己的人。寻常修士气机吞吐不可避免,而且单凭气机也辨认不出多少信息,故而通常少有防备。
辨气法术在三宗地界也少见。神观术原本只是观察灵气走向之术,张崇融入气机感应之法后,还能可以用来探查敌情,能辨人数多寡,修为高低,甚至功法属相也可窥见一二。
“也不知是这人自家手段,还是这血魔教中人人都有。”
张崇伸手摘下画,碰触到的一瞬间,画中怪石忽然无火自燃。张崇大惊,急忙抽身而退,又以真光护体。
画没有装裱,就是一张纸,很快就烧尽了。
想着神观术的事情,失了警惕,还好不是什么暗算手段,否则这一下只怕要吃亏。
张崇心有余悸。平复了思绪,稍做自省,而后左右看看,房中别无他物,只原主人一家的皮包骨头躺在地上,被抽干了血,张崇几发火球术替他们处理了后事。
回到胡瑞雪等人处,他们押着一人,一起等着。
这人被张崇的天雷指打中,脸都只剩一半了,竟然没死。传法殿说血魔教修士修为有所成就后不惧刀剑,重伤只道寻常,极难杀死。张崇原想着至少也是筑基才会有些玄妙,不想只是炼气小魔,肉身竟也这般顽强。
这人说话是不成了,张崇抬手用雨泽术凝聚些水汽,化成小雨滴淅淅沥沥落在小魔身上,给他稍作治疗。
援兵来时已是傍晚,两道遁光飞来,张崇飞过去将二人迎下。一个是和光殿弟子,叫成崖。另一人认不得,是黄玉镇原本的镇守修士,姓左。
方化智迅速太慢,两人便没有带他。
这位左家修士在黄玉镇驻守多年,看着年纪很大了。她与张崇见礼之后,便问起经过。张崇简单讲了,又说捉了一个小修,只是脸打坏了半张,还重伤着,说不得话。
左秋灵听了,道:“这有何难?把那人带过来。”
就有弟子把人抬过来,左秋灵检查了下,确认是昏迷了。
“把他脸弄干净些。”
胡瑞雪带了水,又会水净术,给他洗了。
乘着间隙,左秋灵说:“老身有拷问之法,不需他张嘴说话,只是用过后这人就废了。张道友,人是你捉下的,送回你门中也是个小功,你意如何?”
“道友既有妙法,放手施为就是。在下接下来要接替成师弟,自然是尽快多掌握些情况才好。”
左秋灵随即一手按在小魔头上,闭目查看起来。
她方一动手,那人就挣扎起来,急促的呼吸声在破烂的喉管里挣扎,伤口被扯动。
张崇、成崖两个冷眼看着。搜魂之事风险很大,用多了对施术者也有反噬,容易记忆混杂,思维错乱。
左秋灵不敢多看,略翻了翻最近的记忆,寻到了些有用的片段就停手了。
她收回了手,原地定着,是在辨别记忆,清晰自我。
那人已经是不大行了,血沫、白沫混着流。张崇走上前去一指结果了他,又叫人拖出去烧了。
“如何?”
“有些收获,回去再说吧”,左秋灵给了个眼神,张、成二人会意,看来是不宜叫底下弟子知道的消息。
一行人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