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镇临矿而建,镇子里都是凡人,城外不远另修了一道石墙,高墙蜿蜒,把矿区围起来。
这里没有灵脉,墙内没有布置防御阵法,只有些起示警作用的禁制。
到了地方,左秋灵先派了个弟子去镇上通知监官刘家沟的事情。监官自然亲自去核查人口,安抚活人。
又喊来人把张崇带的弟子接过去安排住处。
矿区里头是一片坑坑洼洼的戈壁,建筑不多。这里原来也是沃土,只是发现了灵玉,就圈起来挖矿了。
三个人一边走,成崖一边给张崇介绍黄玉矿的情况。
几人脚下是用碎石、熟土仔细修成的路,玄铁灵地里的烂石子路和这完全不能比。这是左秋灵的手笔,倒不是说她亲手铺土压路,而是召集人手,上报宗门。左家和平海宗都出了些灵石、银钱,凡人出人出力。这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修仙者都没有想在地上走的,要么遁法、要么法器、坐骑,都是想飞。实在修为不够的也是用神行符、轻身术,少有在修路、架桥这些事情上费心的。
成崖:“这里都是凡人挖矿,早上从镇上来,晚上回去。宗门驻派在这里有几个炼气弟子,等交接之后,他们就都归张师兄管了。但其实我们镇守这里主要还是防备鬼煞会,矿上的事情只是名义上兼顾。往日都是左道友一人管着,也没有出岔子。”
左秋灵:“全赖贵宗信任,弟子得力,老身不敢居功。”
走不远便看到一片殿宇,楼阁矗立。外面是青瓦白墙,有大门,上悬匾额,曰“司玉院”。
“师兄接下来几月就在这司玉院中暂居了。”
进门,一阵走马观花。看了存账簿的书册房、存玉的库房、弟子们的住所,修行地少不了的演武场。又有一个大广场,正对着议事大殿。
三人步入议事殿中,关上门,说起正事。
左秋灵:“依那个小魔的记忆,他们来了有七八个筑基,炼气上百,同出一门,叫做元屠教。”
元屠教修的是血道魔功,这一类门派多是得了血魔教传承,外人不管他如何自称,就叫他血魔教也不算错。
“不是说还有个金丹教主吗?”
左秋灵摇摇头,只道:“不曾见到。许是他地位低下,所知有限。”
她把得自小魔修的零碎记忆一一说了,成崖记在玉简中,等回了灵地上报左忘。张崇也要把刘家沟的事情写一份情报,叫成崖一并带回去。
成崖:“照左道友所言,这伙魔修是7散出来自行寻找修炼粮资,倒不见得是有什么计划。”
“只是苦了周遭的凡人。凡人从来是门派基石,若是损失多了,只怕上头也要怪罪。”
“唉,宗门遭劫,咱们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左秋灵形容虽老,但是双眸还算明亮,瞥了成崖一眼,道:“成崖道友回去后自有大阵庇护,诸长老镇守,岂有性命之忧?只是还望记得我与张道友两个还在这黄玉矿上,血魔觊觎,难有安宁。”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最好是能求得一位长老来,把这伙魔修一网打尽。”
“这个……他们躲在北原郡中,有黑鳞妖王的凶威在,只怕长老们也不会以身犯险。”
“总是要问问再说。”
成崖次日就走了,一点也不拖沓。
他给张崇留下了一枚玉符,几把钥匙。玉符可以用来掌控司玉院内的禁制。至于钥匙,张崇还不知道哪一把用于哪个库房,但估计也不大可能用到这些东西。
天亮时分,镇上的凡人涌入矿场。张崇把手下几个弟子两两一队派出去巡视,去附近的几处村子看看有无异状。张崇就在场里转转。
有些凡人赶着牛车来的,顺着主路走,几个汉子坐在上面,比那些肩挑手扛的轻松得多。张崇远远看着,牛车到了地方,汉子们或是拿锄、或是拿锹忙活起来。这是一处深坑,肯定是挖了许久了,又大又深,只他们几个在里头挖。周围还有些老人、小孩,一个个低着头在地上搜索,偶尔弯下腰捡起一块,看了看又扔下。
张崇又往别处去,发现凡是赶了车来的,都是几个人一起占下一处矿坑,即便地方很大也不会有其他人来掺一脚。
苦力活并没有什么观赏性,又去存矿石的库房看了下。库房占地很广,也是石墙,长数十丈,建了七八座,成一排。库门都开着,没有任何禁制,里面堆满了石头。按理说这是黄玉库房,但实际里面大多都是石头,那些汉子们挖出来的东西就是送到这里面储存。
库房旁边有一座解玉坊,里面是一些炼器学徒,每日把原矿石剖开,解出黄玉。很多石头外表看着普通,也没有灵气,内里却藏着上好的黄玉,张崇用法术看了,发现石头不吞不吐,也没有气机可言。
坊中两个管事,一个是左秋灵的手下,一个是宗内弟子,见张崇过来,就来拜见。
“解出玉来后是如何处置的?”
管事弟子就答:“存在坊中库房,每过十天清一次,其中三成交给左家,七成由器阁派人收走。只是器阁不常派人来,通常都是左家一并收去,器阁要用直接找左家也是一样。”
“听闻矿里偶有藏金玉产出?”
“听说是有,只是弟子调来才六年,还不曾见过。”
“如是藏金玉,又该如何处置?”
“照例入库就是。”
“嗯,如今宗门不宁,藏金玉又珍贵,解出来后先来报我知道,如我不在就存在库中,逢十也不要清出去。”
“是。”
“我看这矿石库房简陋,只挂一把铁锁,也不怕丢?”
“师叔有所不知,外面的库房存的都是石头,大且笨重,凡人想偷也不好搬去,而且还有同门把守大门。至于我坊中小库,一是有清晰账目可查,二是有禁制保护,不会有失。”
张崇又问了几句,做些了解后就叫左家人忙去了。把自家管事喊走了,问起左秋灵是何等样人。
弟子便答:“左主事据说是左家支脉,她这一支族人长久居于黄玉镇。”
“她成就筑基有多少年了?”
“这个……弟子也不甚了解,只是听人说起左主事的时候,常有她筑基百年的说法。突破中期后掌管矿上事务,也有五十年了……”
五十年不得突破,张崇闻言一黯,“勘破虚丹一关竟如此困难。”
再转到别处,见到了左秋灵的大宅。于是进去拜见。
她们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左秋灵的道侣早亡,凡俗后辈却不少,一些在矿上有差事的族中后辈也住在这里。
左府在矿边上占了一片地。张崇叩门,里头探出个小童,露出头,也是个有眼力的,当即就开门乖乖站好,恭敬说到:“仙师可是来寻我家主人的吗?”
“嗯,去通报吧,就说是平海宗张崇来访。”
“仙师稍等,我立刻去通报,一会儿有人来给仙师带路,先去会客厅喝茶。”
小童转头跑了,马上又出来个丫鬟,给张崇带路。
还没走到会客厅,左秋灵已经出来了。两人一番见礼,直接就近在一个亭子里坐了。
园子里多是假山、奇石,又有花草点缀。没有挖湖,不是亭台水榭的格局,梅、李、桃树之类各种了几株,但也都是凡类,不是灵植。
往来凡人实在不少,多是下人、仆役,各忙各的。她这一大家子,估计起码也是五六世同堂了,还真是得不少人伺候。
“左道友,仓促上门,不及准备什么礼物。在下这里有两粒新炼的雷丸,专用来对付血魔教的,还望不要嫌弃。”
左秋灵把东西收了,道:“道友客气了。老身虽不是贵派弟子,但久居此地,也算是半个主人,道友若有疑问,老身必不藏私。”
“我看这里灵气稀薄,其实不宜我辈久居,毕竟用灵石修炼消耗实在不小。”
“老身道途无望,已经很少修炼了,只偶尔服些丹药,一是养生,二是保证修为不会跌落。张道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境界,可千万不要吝惜灵石,耽误了道途。”
老秋月语气平淡,张崇觉得她大概已经是看开了,只想在家里做个老祖母,等着坐化。
“张某受教。此来还想问一问,道友镇守黄玉镇多年,怎么没有立下大阵,若是遇袭,如何应对?”
“矿上没有灵脉,占地又大,靠灵石供应阵法,消耗太大,实在不划算。再说黄玉也算不得什么珍贵产出,只是这里储量颇大,定期转运出去,即便遇袭也不过损失十日产量。”
“至于敌袭……恕老身直言,事有不谐还是以保存性命为上。犯不上为些石头拼命。”
张崇只说受教了,但看她这一大家子人,只怕不是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