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珑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支在一旁简陋的木桌上,黑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启云。
“那...阿云你是怎么昏倒在海滩上的呀?“
正常来说,即便是赶海的人也知道涨潮的危险,不会在那种时候还靠近海边。
如果不是白岳跟几个小伙子去收东西,估计眼前这个男人就得在水里淹死了。
帐篷外传来海浪轻拍岸边的声响,夹杂着几声海鸥的鸣叫。
看来这里的营地距离海边也不算太远。
白启云的目光微微游移,落在少女身后,随意地编了个理由。
“遇到了些难缠的魔物。“
他轻咳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毯的边缘。
“搏斗时不小心着了道,醒来就在这儿了。“
少女的眉头轻轻蹙起,她注意到白启云说话时的小动作。
虽然她不是什么心理学大师,但一般来说只有说谎的人才会有这种举动。
不过...
海风突然掀起帐帘,一缕阳光正好照在白启云破损的衣襟上。
看着面前之人的惨状,白玲珑心里想要追究的想法也淡了下去。
“这样啊...“
她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发梢随着动作扫过桌面上晒干的海带。
“那阿云你运气可真好呢。最近归离原的潮汐不正常,要不是爹爹恰好在巡海你可就危险了。“
“是啊,得多谢岳叔才行。”
夕阳西沉,将白岳高大的身影拉得斜长。
他刚踏出帐篷,几位身着粗麻长袍的长老便从营地的阴影处围拢过来。
海风卷着细沙拍打在他们的衣袍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族长,那外来者...“
老人开口时,声音沙哑,带着浓郁的海盐气息。
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木杖,指节泛白。
“潮镜今晨又现异象,这时节收留外人...“
白岳抬起右手,腕间那串暗红色木珠随着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让几位长老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众人紧绷的面容,最后落在远处那片被海浪拍打的黑色礁石上。
“不过是个遭了海难的可怜人。“
白岳声若洪钟,却故意拖长了尾音,让话语显得漫不经心。
“我打算把他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你们不用担心。”
说到这儿,他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对外就宣称...我新收的义子好了,反正就是个名分。”
“这....”
几位长老闻言,彼此交换了几个隐晦的眼神。
最年长的长老用木杖轻轻叩击地面,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
其中一位女长老率先开口道。
“既然族长已有决断...那便依族长所言。“
最年轻的那位长老欲言又止,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远处涨潮的海水。
年长的长老突然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今日来,本是为了迁徙的事。“
年长者适时转移话题,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根据潮镜的观测,最近归离原的海域又要不太平了,而且最近魔物的行动似乎变得越发频繁,我们得赶紧决定下一个去处。“
白岳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长老说的也是族内早已做出决断的事宜,每过一段时间,部族就会改换居住地。
这既是为了获取生存资源,也是为了躲避魔物的风险。
即便海洋又开始变得诡异莫测,附近的魔物又多了起来,那搬家就势在必行了。
问题在于,接下来要去哪。
在归离原上找一处能够供给人们生存还相对安全的地界,并不是很容易。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人去找找合适的地方。“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帐篷的方向。
帐内透出的微弱灯光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隐约能听到少女清脆的笑声。
“既然如此,那一切都由族长决定,吾等就不参与了。”
几个长老十分有自知之明,他们年老力衰,除了资历之外一无所有。
还是不要参与这些一线的事宜为好。
安排好了之后的事情,白岳掀开帐篷的门帘。
却见到白玲珑正盘腿坐在床旁,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海带汤,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对面的白启云。
“所以你见过会发光的珊瑚?在哪片海域?“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完全没注意到父亲的到来。
白启云半靠在兽皮垫上,用被褥拦住自己破损的衣物。
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
“在海岸的东侧,那里的珊瑚会在月圆之夜...“
“咳咳。“
白岳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惊起了停在帐顶的一只晶蝶。
那闪着蓝光的生灵扑棱着翅膀,在白玲珑发间洒下几点磷粉。
“爹!“
少女慌忙起身,海带汤在碗里晃出细小的涟漪。
“我在跟阿云聊...“
白岳摆摆手打断女儿,目光却落在白启云身上。
年轻人从容不迫地起身行礼,动作间丝毫看不出重伤初愈的滞涩。
“从今日起,你就跟我们一起生活。“
说到这里,白岳的声音一顿。
“我对外会宣称你是我的义子,不过你不必太在意伦理上的事,这个身份也只是给其他人一个交代而已。”
闻言,白启云收回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晚辈明白。“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白启云当即应了下来。
给自己认个干爹固然是很没面子的事,但如果这个人是自己的祖先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若按后世族谱推算,眼前这位“义父“怕是要排到他几百代之前的祖宗。
他这算是凭空升了几百辈,以后老爷子见了他估计都得喊一声老祖宗...
当然,前提是他敢让老爷子这么喊才行。
“嗯,你先休息吧。”
白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伙子还算是懂点道理。
万一这家伙真的嚷嚷着‘大丈夫岂肯居于人下’什么的,他也只能让人把对方重新扔回沙滩上了。
视线扫过白启云那身破烂的衣物,白岳嘱咐道。
“玲珑,去给这小子找一身衣裳。”
“诶?我吗?”
“快去。”
白玲珑闻言扁了扁嘴,对着一旁的男人撅了撅嘴,似乎对自己又被当成苦力使唤有些不太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