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风雪依旧在刮。
白启云倚着门框,目送那团褐色的圆滚身影消失在雪幕深处。
若娜瓦悄无声息地跃上他肩头,尾尖扫过他颈侧。
“那家伙倒是会挑人讨饭。”
黑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专找面粉堆得冒尖的冤大头来找。”
白启云并没有被称作冤大头而感到不忿,他屈指弹开黑猫不安分的尾巴。
“你早看出来了吧?那是魔神马克修斯的化身。“
若娜瓦嗤笑一声。
“这种程度压根算不上化身,顶多算个会说话的面粉袋子。“
她眯起眼望向远山。
“本体怕是正守着哪个快饿死的部落熬粥呢,这点分身连权柄百分之一的力量都带不出来。”
来一只强壮点的丘丘暴徒似乎都能教训刚刚的锅巴一顿。
可以说锅巴将这些分身派出来,压根就没想着全须全尾地活着回去。
“毕竟要借的粮不止一家,自然要多一些分身。“
白启云从门边抓了把雪搓净手上的面粉。
“一袋不够吃,百袋粮食才能在雪灾里谋一条出路。“
黑猫突然用肉垫按住他的耳朵。
“蠢。你以为它真指望靠讨饭救人?那贪吃鬼是在撒种。”
“播种?”
“权能的一种,可以从出借粮食的人类那里获得一定量的情感能量,收集到一定程度后可以使得手上的粮食倍增。”
闻言,白启云不禁有些诧异。
“还有这种权能?”
“那当然,又不是所有魔神的权能都是打打杀杀的那种,偶尔也会诞生生产型的权能。”
若娜瓦白了男人一眼,随后溜到了白玲珑身后,跟两位少女混作一团,两位少女顿时忘记了刚才的锅巴。
有些时候她总觉得雄性们都有点傻气。
虽然这些雌性也挺傻的,但相处起来没那么费劲。
.....
夜色染透部族的天空,白岳裹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
他跺掉靴上的积雪,解下冻硬的斗篷挂上门钩,动作间带着一丝劳作的疲惫。
“岳叔。“
白启云正坐在客厅给火炉里添柴,火星噼啪跃上他挽起的袖口。
“今日有只熊猫模样的精怪来借粮。“
闻言,白岳搓手的动作顿了顿,开口道。
“是不是矮墩墩的,说话像个女娃娃?“
“您也见到了?“
“见着了,之前还蹲在粮仓顶上啃竹笋来着。“
白岳掀开锅盖,白汽腾起模糊了他眉间的皱痕。
“族里统共三十七户都被借了粮,婶子家都给了半袋荞麦,阿虎家媳妇甚至直接扛出整缸玉米面。“
英子原本在角落玩筷子,闻言不禁眼睛一亮。
“大家都喂它了?“
“喂?“
白岳哼笑一声,从锅里捞出个蒸红薯掰开。
“那小家伙挨家敲门,尾巴摇得比狗还欢实。老张头当是什么山灵显圣,差点把供祖的蜜饯都塞给它。“
白玲珑端着姜汤从里屋出来,噗嗤笑出声。
“然后呢?“
“然后?“
白岳就着碗沿吸溜热汤,“它扛着比身子还大的面袋子,蹦蹦跳跳往山那边去了。“
灯光摇曳中,白启云与屋檐上的黑猫对视一眼。
若娜瓦的尾巴尖懒洋洋勾着房梁。
‘倒是会挑老实人骗。’
“不过...“
白岳忽然放下碗,目光扫过一旁的英子。
“虽然不知道它说的真假,但能帮就帮吧。我小的时候有年大饥荒,要不是别的部族的人舍了些粮食,我们也活不到今日。“
他起身走到厨房拍拍粮缸,面粉的香气絮絮飘散。
“咱们缸里满着,锅里有米,帮把手应该的。“
闻言,白玲珑突然“呀“了一声。
“它明天还会来吗?我留了糖馅饼呢!“
若娜瓦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当是喂流浪狗呢?那可是魔神!魔神!
火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将白启云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
他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心中微微思忖。
锅巴分出万千分身到处借粮,身为未来的友人,他觉得自己应该帮衬一把。
而且此时人族在大地上尚且弱小,如果坐视一旁的部落灭亡,那难保白氏部族将来形单影只,坚持不到璃月一统的时代。
“岳叔。“
白启云忽然抬头,目光清亮。
“我想明日去北山那边看看。“
白岳正喝着玲珑拿来的热汤,闻言动作不停,只从眼皮底下撩起一道目光。
“去看什么?“
“看看借粮的部落可需帮手。“
白启云声音平稳。
“大雪封山,光是粮食未必够,万一有什么魔物的威胁,我也好帮衬一下。“
对于白启云的说法,白岳并不觉得他很自大。
事实上这些天下来,白启云跟着若娜瓦成天往深山老林里跑来跑去,族人都看在眼里。
能够在风雪里穿梭自如且不受伤,那就是实力的体现。
至少白岳现在已经感受不到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实力了,想来一定是远超于他才会如此。
念及此处,白岳忽然将汤碗放在桌面上,轻言道。
“要去就去,注意安全就好。”
“嗯。”
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流十分简单,还没等英子与白玲珑回过神来,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见状,白玲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帮白启云收拾起行李。
......
翌日,天光未亮,白启云已走出部族栅栏。
长枪用粗布缠裹背在身后,行囊里药瓶与盐块碰撞出细碎的轻响。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目光投向北方绵延的雪山。
那里有锅巴残留的气息,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引前路。
锅巴的气味很特别,除了魔神的气息之外,还掺杂了些许的愿力。
在茫茫雪原中十分明显。
越往北走,雪原越发嶙峋,但人类的痕迹也越发稀少,反而更容易确定锅巴行进的路线。
空旷的雪原上锅巴的足迹时有时无,也不知道是不是动用了魔神的力量赶路的缘故。
白启云深吸一口气,周身星辰之力骤然奔涌。
他足尖轻点雪地,整个人化作一道灼目的银白流星,向前疾驰。
风声在耳畔轰然炸响。
短短半刻钟,他已掠过最后一道山脊。
锅巴所在的那个部落,此时已经完全展现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