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手了,450万马克。”
王显声直到走进会议室,身后的秘书关上房门,这才兴奋地捏着拳头低声喊道:“成了!”
“450万马克?”坐在会议室的李学武眉毛一挑,微微点头道:“那就是300万元了。”
“值了,这个价格可以了。”
随后赶到的汤荣轩也是满脸兴奋地推门走了进来,“我们两家分,每家也才150万。”
“也才?”李学武好笑地看着他讲道:“150万足够新建一座工厂了。”
“这账不能那么算——”
汤荣轩笑着走到会议桌旁坐了下来,道:“整套的汽车制造工艺,包括两条生产线呢。”
“两条生产线啊——”
李学武见他这么说,琢磨了一下,抿着嘴角点了点头,道:“倒也可以了。”
“当然可以了,四缸柴油发动机啊。”
看得出来,王显声是相当的满意,这会儿声音里依旧带着兴奋地讲道:“这套工艺和生产线搬回去,至少能帮济汽缩短至少十年的发展时间。”
“呵呵呵——”李学武看得出两人都很满意,自然也没有再多嘴评价的必要。
他指了指两人,道:“回去以后记得请我喝酒啊,这个忙我可不能白帮。”
“我在我们厂保媒,人家过年过节还送四盒礼感谢呢,你们两家可都是省属工业大户,不能小气!”
“那是,这个人情我一定记得。”
汤荣轩这会儿可会说话了,笑呵呵地给李学武示意道:“老弟你千杯不醉的名声我可知晓,老哥我舍命陪君子,回去以后咱们一定乐呵乐呵。”
他又示意了身边站着的王显声,道:“老王,往后咱们就是同气连枝的兄弟单位了,啊?”
“这以后的合作和交流不能少了。”
也不给王显声和李学武说话的机会,他是棠棠棠地比划道:“别的不说,往后这酒得我准备。”
“既然是交流,那这庆功酒也得交流交流吧?”王显声毕竟是济汽的领导,当然不会小气,更不会让汤荣轩做人情。
他示意了对面坐着的李学武讲道:“人家红钢也有自己的好酒,我们山东更不用说了。”
“你看你,还比上了——”
汤荣轩哈哈笑着讲道:“行行行,那就举杯分天下,同饮庆功酒。”
人在极度兴奋的时候就会表现出猖狂的一面,还没怎么着呢,这就三分天下了?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两人,同走进来的国际事业部副总黄宗芳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过来。
“秘书长,东方商贸副总赛琳娜女士到了。”黄宗芳轻声汇报道:“她想同您会面。”
“有工作?”汤荣轩同王显声笑言两句,见李学武这边有事,便讲道:“得了,你忙吧,我们赶过来就是跟你报个喜,不耽误你工作了。”
“我可是听说了——”
王显声眉毛一挑,笑着讲道:“这一次红钢可是大展拳脚,收获颇丰啊!”
“那也是学武老弟的本事!”
汤荣轩比划了个大拇哥,站起身讲道:“要论国际贸易谈判,我说咱们这个圈子无出其右。”
“老哥,过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李学武笑着站起身,同两人握了握手,简单解释道:“来之前相中了一个客车制造厂的项目,不是我去谈的,估计处理的差不多了。”
“嚯——我就是说的嘛!”
王显声晃了晃李学武的手,点着他对汤荣轩讲道:“瞧瞧,这就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李学武真想说他得了便宜就卖乖,早前怎么不见他这么亲近呢,现在真成老大哥一般了。
不过圈子就是这样,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回去以后一定还有联系。
红星钢铁集团承揽了圣塔雅集团的工程机械、工程车辆以及矿产运输车辆的制造订单。
钢汽特种设备和特种车辆制造厂的规模很一般,虽然研发出了草原虎、信号灯等特种车辆,不过多是安保和消防方面,还没涉及到工矿需要。
这些订单钢汽吃不下,只能安排到关联单位,走贸易管理中心的合作机制。
川汽的红岩汽车就有着很好的优势,尤其是红岩汽车基本上不供应给地方,产能溢出情况很小。
但在与红星钢铁集团会面和谈判期间,汤荣轩还是代表川汽表达了很强烈的合作愿望。
川汽也是供应链的会员单位,能提供汽车零部件,也从供应链采购零部件。
这一次瞄准了w50卡车项目,有希望精益求精方面的想法,是要提升卡车生产工艺的需求。
同时也希望一步到位,拿到全套的生产线设备,尽可能地选择供应链采购零部件,提高产能。
双方在以往的合作中建立了良好的信誉基础,这一次汤荣轩自然也信任李学武,一举夺魁。
济汽的情况同川汽有所不同,在整体实力和综合产能对比上稍逊一筹。
不过济汽的底蕴深厚,济南汽车制造总厂的前身是1935年成立的济南汽车修配厂。
1960年的时候依照捷克斯洛伐克的斯柯达706Rt型卡车,试制成功黄河JN150型8吨载货汽车,填补了当时国内缺少重型卡车的空白。
不过在制造工艺和生产技术上有所欠缺,这一次也是想一劳永逸,解决生产线的问题。
都知道流水线好,可一般的车企供不起流水线,对工人技术、工艺环境以及零部件供应是个考验。
王显声私下里是讲过的,他们开发了一款8x8越野版JN262,越野载重5吨,能拖动18吨,基本上已经定型了,就等着上线生产呢。
其实济汽的研发能力很强,最初试制成功黄河JN150型8吨载货汽车也被龙江汽车厂仿制了。
目前济汽的王牌车型是黄海牌JN651型载货汽车,京城有不少公交车就是用的这款车底盘。
钢汽的发展时间还是太短了,与同行之间的交流也太少了,以生产乘用车和特种车辆为主要业务,同济汽之前还真没打过什么交道。
有了这一次的合作,三方也算是结下革命友谊了,往后自然是要多多交流的。
比较川汽,济汽距离钢汽的距离更近,只隔了一道渤海湾,红星钢铁集团想要扩大经营供应链体系,就免不了多多结交这样有实力的新朋友。
王显声高看钢汽一眼,再有川汽敲边鼓,三方握手的动作自然也代表了一种态度。
昨天饭桌上不算,大家都做表面文章,李学武刚刚提的那一句回去喝酒,可不简单地真指回去要喝一顿,几方心里都清楚,这是要展开合作了。
欠红钢的人情,他们得还呢。
就像李学武提点他们的那一句,他可不能白帮忙,真捡了便宜就走,有他们好看的。
***
“弗里茨·弗莱舍被提走了。”
赛琳娜满脸严肃地走进了会议室,都没来得及坐下,便向李学武通报了这一消息。
李学武见她进来的表情和动作就知道事情不对,这会儿也是皱起眉头问道:“被谁提走了?”
“不清楚,能问的我都问了。”
赛琳娜来到了李学武的身边,伸手抹了一下裙摆坐了下来,汇报道:“28日我去探监就没能见到他,询问过后才知道他被提走了。”
“合同呢?签了吗?”
李学武手指敲了敲桌面,看着她问道:“他没给你最终答复吧。”
“他在等他妻子的回信。”
赛琳娜皱眉道:“我确定已经做了妥善合理的安排,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既然已经出了差错,那一定是安排没做好。”李学武瞅了她一眼,问道:“工厂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有接到消息反馈。”
赛琳娜也很郁闷,皱眉汇报道:“我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施特劳斯贝格检察方面的消息,确定人已经不在县内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吧。”
李学武思考了一阵,点头说道:“弗里茨的家人已经在港城了,你先回港城处理这件事。”
“什么!他的家人——”
赛琳娜惊讶地看着他,微微晃神道:“不是已经……”
“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哪能全盘拖出。”
李学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第一天出来做事啊?”
这句话可把赛琳娜将的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和回答。
“弗里茨爱人已经写过信了,甚至还给监狱打过电话,这一点很确定。”
“那就是弗里茨·弗莱舍在搞鬼!”
赛琳娜气愤地讲道:“他一定是不甘心交出汽车制造厂,想要借此脱身。”
“很正常,谁又舍得自己打拼多年的产业呢。”李学武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椅子上讲道:“可以等一等,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他要么放弃产业,要么放弃家人。”赛琳娜被骗之后也来了狠劲儿,瞪着眼睛讲道:“他要是敢耍花招,我让他这辈子都见不到亲人。”
“哦,好啊——”李学武转头看向她说道:“等回去以后我安排你动手,斩草除根。”
“去你的——”赛琳娜被他说的更不好意思了,伸手拍了他一下,又小心地问道:“你不怪我吧,不会真把我丢在这里吧?”
“丢在这里你不是也能自己找回去?”
李学武打量着她讲道:“不然把你埋在这,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坑……”
“你就别吓唬我了——”
赛琳娜推了推他,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只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做起事来不方便嘛。”
她有些娇气地讲道:“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在反思和总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好吧,那我就原谅你了。”
李学武很好说话的样子,随意地点点头,说道:“再有下次,一起算账。”
“还要算账啊——”赛琳娜目光流转,盯了他的下半身一眼,挑眉讲道:“要不我先赎个罪?”
“我看你是要犯罪——”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不给她咬的机会,提醒道:“你可是有家庭的人了,注意点言辞。”
“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嘛?”赛琳娜故意似的,凑到他面前眨了眨眼睛,道:“遇到我这样的你们不应该更兴奋了吗?”
“我没有,别瞎说啊——”
李学武警惕地看着她讲道:“我都答应原谅你了,你别画蛇添足,自作主张啊。”
“给你都不敢要,胆小鬼——”
赛琳娜别了下巴,道:“我回港城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你最好说的是这个项目。”
李学武扭过身子躲着她,讲道:“该有的奖金不会少,但多少你自己能算的清楚。”
“我想赌一把——”赛琳娜掰了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讲道:“我觉得弗里茨·弗莱舍没跑。”
“凭什么?凭你的直觉?”
李学武扭头看着她讲道:“我从来都不相信直觉,更别说你的直觉了。”
“如果他跑了,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赛琳娜挑眉讲道:“我已经给他讲清楚了,东德方面就是要兼并他的企业。”
“而他只要卖掉企业,他就没有了价值,东德也不会再盯着他,我保他也就很轻松了。”
“结果呢?他还是跑了。”
李学武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有一货卖两家,万一还有别人找到他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赛琳娜点点头,讲道:“不过我更倾向于是东德先动了手,不想咱们拿到这座工厂。”
“或者说,不想那么容易就给了咱们。”
“你想怎么做?”李学武打量着她问道:“直接对抗?”
“我有那么傻吗?”赛琳娜翻了个白眼,解释道:“他妻子不是在港城嘛,就以她妻子的名义,发布他的死讯,并且安排律师接管他的遗产。”
她微微眯着眼睛讲道:“既然他玩消失,那我就让他彻底消失。”
“你想怎么打动他的妻子?”
李学武挑眉问道:“让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丈夫,这不太容易吧。”
“那得看筹码给多给少了。”
赛琳娜看着李学武讲道:“在东德他们是资产阶级,永远是敌人,但在港城不一样。”
她挑眉讲道:“我可以安排她的孩子上最好的学校,住最好的房子,享受真正有钱人的生活。”
“你说,一个中年女性是选择需要给孩子未来,给自己未来,还是赌倾家荡产救丈夫?”
“你也是这么想的?”李学武看着她的眼睛,道:“如果因为项目失败导致你产生了这种想法,我觉得你应该回港城,做后续的处理工作。”
“难道我说错了吗?”赛琳娜很坦然地摊开手讲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你当我老公不是这样想的?”
她好笑地讲道:“真有那么一天,他恨不得把我卖个高价,好娶个18岁的。”
“哇,你们这种爱情观真的是——”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震碎了我的三观。”
“所以当初我喜欢你啊。”
赛琳娜结婚以后真是放得开了,什么话都敢说。
她看着李学武的眼睛讲道:“只有你们内地人还相信爱情,夫妻之间还有纯粹的爱。”
“我都怕你给我卖了——”
李学武好笑地摇了摇头,道:“既然你想赌一把,我也不好拦着你。”
“这样吧,原有的项目资金不变,需要我这边配合的,尽管提。”
他点了点赛琳娜提醒道:“不过你的机会真的就只有最后这么一次了。”
“放心,做不成这个项目,我回去就辞职。”她伸手拍了拍李学武的胳膊笑着讲道:“以后我专职给你当小老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
“我想还是算了吧——”李学武摆了摆手,笑道:“我怕你谋财害命,吃人不吐骨头。”
“吃人本来就不吐骨头嘛——”
赛琳娜在起身前还是偷袭了他,抓了一把笑着出门去了。
李学武却只是瞪了瞪眼睛,没在意这种玩笑。
真敢说、真动手的,不一定会动真格的。别看她讲的无情无义,说的花花,可志气绝对不小。
明明有靠脸吃饭的本领,偏要靠脑子吃饭,这种女人绝对不会屈人之下,当什么小老婆的。
动手动脚开玩笑,更多的是试探他的态度,也是给她自己放松心情,加油打气。
李学武的态度直接决定了她能否继续参与这个项目的资格,也是她赶到这来争取他意见的目的。
项目出了问题,不是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有些事真就得当面说清楚,这样才有机会和余地。
李学武给她的不是将功补过的机会,而是一次大冒险,赢了也只不过是挽回损失,输了就是一败涂地,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这个项目做不了,以后她在东方系绝对没有出头之日,就像她说的真不如给他当小老婆了。
反过来讲,东方系还会不会用她都说不定。
那赛琳娜为啥还要赌一把?
这就是职场女性的坚韧和毅力了,此时的港城可是旧社会的过渡阶段,职场女性的地位着实不高。
赛琳娜想要借这一次随他来攻略东德的机会,彻底解决职场天花板的问题。
相比于她的职业未来,什么手段她都敢用。
无论弗里茨·弗莱舍是自己跑的,还是有人帮助他,亦或者挟持他躲起来了,赛琳娜的这招使出来对方必然会现身,否则厂子就是别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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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您这是要出去吗?”
正坐在大厅里看报纸的大卫见电梯门打开,李学武一行人走了出来,赶紧站起身迎了上去。
抽空他还看了一眼手表,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对方还能去哪?
不得不说,相比于隔壁的安娜,他可真是太幸运了,这位危险人物并没有在莱比锡做任何出格的事。
从昨天来到这便一直在酒店办公,就是今天上午他还在紧张,对方是否会出行。
结果一直等到现在,难道对方要去参观那个工厂?
能平稳送走这尊大佛自然是好的,可有表现立功的机会也是不错的。
所以他是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过来的,李学武见是他,便伸出手主动握手。
“我准备离开莱比锡了,谢谢你的帮助,大卫先生。”李学武很客气地讲道:“辛苦了。”
“不辛苦——啊,您要走了吗?”
大卫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的身后,并没有带很多人,看来他们的团队还留在这边办公。
“是的,我准备去格拉区。”
李学武很坦然地讲出了自己的目的地,一点不虞有泄密招来危险的担忧。
大卫更加惊讶地看着他,道:“那我送您过去吧,您打算乘坐汽车还是……”
“火车,火车更方便一些。”
李学武笑着侧了侧脑袋,道:“我想就不麻烦您了,毕竟已经耽误您很长时间了。”
“千万不要客气,李先生。”
大卫双手交叉很认真地讲道:“当听说您能飞檐走壁,又能驾驶直升机,还有很强的鍕事本领,我真想多跟您请教请教,学习学习。”
“正好有这个机会,就让我送您去格拉吧。”
“谁告诉你我会开直升机的?”
李学武挑眉问道:“还飞檐走壁,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可不会什么鍕事本领。”
“您就别谦虚了,安娜同志都告诉我了。”
大卫誓不罢休的劲头上来了,笑着讲道:“她说您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了。”
李学武摆了摆手,道:“我只是一名业务干部,哪有你说的这些东西。”
大卫双手一摊,也不说话,看向了他的身后。
李学武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却见甜妹安娜贝尔就站在他的身后,满脸的不爽。
“你怎么在这?”
“很意外吗?”安娜听他这么讲,撇了撇嘴角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里又不是德累斯顿。”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看抱着胳膊一脸坏笑准备看热闹的大卫,道:“或者说安娜女士你升职了?”
“不用嘲讽我,这招对我没用。”
安娜看着他,淡淡地讲道:“你能在莱比锡这么安静,我真是意外,或许这也验证了德累斯顿的灾难就是你带来的,不是吗?”
“我们中国有个成语,叫血口喷人,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看着她讲道:“我才是那个被伤害的人,你的这种说法我不能接受。”
他看了看大卫,道:“很抱歉,大卫先生,我要赶火车,就不多寒暄了。”
这么说着,他也没理会安娜,转身便往外走。
却不想不仅仅是安娜,就连大卫也跟了上来,像胶皮糖一般地甩不掉了。
秘书打开门,李学武还没上车呢,安娜一出溜儿先他一步钻进了汽车,还贴心地往里坐了坐,留给他外面的位置。
李学武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卫,不知道两人到底要搞什么鬼。
其实他倒是能理解大卫的心思,无非是怕他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或者说火车行进当中出什么危险,万一他在莱比锡境内出了事,大卫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直接跟上他,送他这个危险人物去格拉,这样他也能放心。
说什么跟着他讨教学问,还不就是这个目的。
太明显了,明显到李学武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作为史塔西莱比锡地区的负责人,大卫此举还能理解,可安娜嘚嘚飕飕都跑过来干什么了?
难道还要抓他不成?
“如果你不坐这台车,我就跟你去其他车。”
安娜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竟然敢威胁他。
“李先生,安娜同志也是好意。”
大卫见李学武不上车,酒店门口有人驻留围观,便轻声劝道:“有什么事咱们去火车站谈。”
“你们要跟着我去格拉?”
李学武瞅了两人一眼,道:“好,可以。”
他也没再啰嗦,顺势上了汽车,就坐在安娜的旁边,大卫笑着帮他们关了车门。
这笑容李学武看着牙根直痒痒,他上车是去火车站,不是去结婚。
大卫脸上看热闹的笑容很像送亲的小伙计,给新郎新娘关上车门子,还呲牙乐呢。
汽车启动,李学武眼看着大卫跑向了后面的汽车,有几台车跟了上来,应该是史塔西的人。
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史塔西这一次可谓是准备充分,就差开装甲车护送了。
安娜很安静地看着窗外,似乎真的不打算影响李学武的工作。
李学武却是没饶了她,提醒道:“你就没想过,上一次要不是你偏要跟着我,也许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安娜的死亡凝视盯了过来,很明显的她鼻息加粗了不少。
“你们中国有个成语,我也是刚学的,现在换给你,叫血口喷人。”
“我这充其量叫欲盖弥彰。”李学武笑了笑,打量着她问道:“你是担心我还是关心我?”
“距离这么老远都更赶过来护送我,我真是有点感动了。”
“你这叫自我感动。”安娜扭过头看着他强调道:“我来既不是担心你,也不是关心你,是受上级要求来盯着你。”
她两根手指对准了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李学武,做出了一副凶狠模样。
李学武了然地点点头,道:“看来你是受我连累,被你们单位踢出来了。”
“你才被——”安娜急于解释,可随即便熄了火,气哼哼地转过头盯着窗外不说话了。
李学武三言两语便逗出了她的想法,不得不说这姑娘也就四肢发达……嗯,车灯也发达。
头脑简单不简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姑娘好糊弄,说说就上道了。
坐在副驾驶的外事秘书一直听着后面的谈话,心里呐呐称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松弛的内地干部,尤其是在与外国人相处的时候。
要知道这里可是东德,访问团成员在这里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不自觉地表现出了谨慎的一面。
唯独这位红星钢铁集团的秘书长,他可比自己这个身在东德两年半的外事秘书更适应这里的环境。
有些人天生就是大心脏,天生就是做外事工作的材料,可惜做了业务。
李学武不说话,闭目养神,安娜也只看着窗外生闷气,车队直奔火车站。
真不是糊弄大卫,此次的目的地真是格拉区,他瞄准了钢产能占东德全国11%的马克斯许特联合企业,这家企业是生产不锈钢的。
完成对不锈钢项目的谈判后,他也将结束在东德的行程,赶回柏林与团队汇合。
按照访问团行程计划,他们需要在30号之前赶回柏林,因为在31号他们需要参加一个集团活动,然后便会乘坐飞机回国。
今天是29号,晚上到格拉区,明天上午要见当地企业负责人,进行谈判,下午回柏林。
不锈钢项目也是红星钢铁集团在东德技术采购的最后一站,不包括李学武同东方系布置的计划,基本上已经进入到收网阶段。
接下来在柏林,德方会组织一场现场交流会,有合作意向的企业可以坐在一起做最后的努力。
真正的工业企业是不会参加这种交易会的,多半是没什么希望的,最后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但是访问团成员单位没人会忽视掉这最后的交易会,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啊。
再一个,东德的意思也是通过最后的交易会来达成一些采购项目。
也就是说,他们在东德各处买买买,也可以在最后的交易会上卖卖卖。
李学武要参加这一次的会议,因为红星钢铁集团值得摆上货架的商品有很多。
如果能把商品卖到东德来,甚至将东德作为中转站,商品倾销华约,那就不虚此行了。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种想法,需要不断地实践和试探,现在铺路才是关键的。
就像当初红星厂决定发展三产工业,去羊城交易会一样,他们得找到对应的渠道和贸易商。
李学武打算速战速决,解决在格拉区的谈判,尽可能快地赶回柏林。
不仅仅是集团的工作要整理汇报,还有凯瑟琳和赛琳娜的项目要收尾。
访问团回国,东德的技术交易区间必然会关闭,港城来的人再留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所以说赛琳娜很着急,再拿不到KKF的出售合同,真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们属于在东德嘴里抢食吃,也就是赶上技术开放的好时间了,否则绝无可能。
***
“你们有车票吗?”
李学武下车以后看了一眼车站的人流,转头对跟上来的大卫和安娜问了一句。
大卫和安娜可不是自己跟来的,他们带了各自的团队,很有一种保护大人物的感觉。
当然了,李学武的感觉是错误的,因为他们保护的不是大人物,而是危险源。
“我们不用车票,你的车票也作废了。”
大卫笑着引导他往车站里走,边走边解释道:“我们已经联系铁路部门,单独加挂了一列车厢,咱们享受特殊待遇。”
“这怎么好意思呢——”
李学武眯着眼睛瞧了他们,示意了车站里面,道:“我们称作普通车厢就行了。”
“还是坐专列吧,更安全。”
大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这表情不像是提醒他更安全,反倒像是强调他远离普通车厢,对于那些普通旅客才是更安全的选择。
李学武无所谓地点点头,径直往前面走,嘴里说道:“真希望你们能继续保护我去柏林,就在明天。”
“我没有时间,不过安娜同志可以。”大卫做的安排很强势,但说话一直带着笑,“她会一直陪着你的。”
“永远吗?”李学武转头看了安娜一眼,又看了看大卫。
大卫也知道这是个玩笑,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安娜,随后就着玩笑讲道:“如果您能永远留在德国的话,我想安娜也会愿意。”
“我还以为她会陪着我回中国呢。”李学武不无遗憾地讲道:“如果这样就最好了。”
“做梦吧你——”安娜瞧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们男人聚在一起就只会聊女人吗?”
“那聊什么?聊工作?”
李学武好笑地讲道:“可惜了,我最不想聊的就是工作,太过于枯燥乏味了。”
“你想要聊什么?惊险刺激的?”
安娜在上站台前堵在了他的身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讲道:“要不要聊聊你是怎么又是枪又是炮一打十的?”
“要不要聊聊失踪的那两个人去了哪里?”
“什么失踪的那两个人?”
李学武疑惑地看着她,道:“安娜同志,我相信终究有一天你会解除对我的误会。”
“永远——不可能——”
安娜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讲道:“我会拆穿你的伪装,把你抓起来审讯!”
“我很期待有这么一天。”
李学武笑了笑,绕过她上了站台,因为他听见火车的声音了。
“你们是在打情骂俏吗?”
看着那位李先生的背影,大卫冲着安娜挑了挑眉毛,笑着逗了一句。
安娜却是盯着李学武的背影,淡淡地讲道:“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别逼我揍你”。
“哈——”大卫打了个哈哈,跟着上了站台。
他可不是打不过安娜,而是了解安娜的背景。
当然了,整个史塔西只有安娜认为没人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其实其他人都知道。
呜——
火车在进站之前都会鸣笛,提醒它庞大的身躯就要飞速驶来,别想不开跳下站台。
李学武就怕有人冲出来带着他一起跳,所以站的远远的,毕竟这里陌生人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是加挂列车,即便是独立的等候区,他依旧小心谨慎,倒是让大卫多看了他几眼。
同国内的火车没什么区别,李学武在上车以后便由着对方的安排坐在了硬座上。
加挂列车,还是紧急加挂,有的用就不错了。
大卫和安娜一前一后地跟着他,只是大卫像故意的,先一步抢了隔壁的位置,把李学武对面的位置留给了安娜。
安娜瞪了他一眼,还是坐了下来。
她好像真准备把李学武抓起来审讯一般,就这么盯着他,她把这里当审讯室了。
李学武却是没在意地翻看起了秘书递过来的材料,手里时不时地还做着笔记。
就连火车重新启动都没能影响到他,对面的安娜再怎么气愤,也有眼力疲劳的时候。
两个小时左右,沉不住气的大卫已经几次出去吸烟提神,反倒是安娜坐得住,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暗中监视着李学武。
咣当——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外面的站台星星点点,有几盏灯光特别的亮,照的车厢内也有光斑闪烁。
安娜撩起窗帘往外面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这便站起身,准备去搞点吃的。
不用交代,大卫已经自觉地接过了监视任务,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李学武手里的资料。
可能是为了加水,火车在站台停留的时间久了一点,将近二十分钟才重新启动。
安娜还没有回来,车厢里倒是来了新乘客。
“站住——”大卫十分警觉地伸出手指了对方,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上,提醒道:“这里不是乘客车厢,退回去!”
“大卫·施特劳尔队长,放松,我没有恶意。”来人十分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双手举在胸前,淡淡地笑着讲道:“我是来找他的。”
这么说着,他手指了指坐在座位上的李学武,意图很是明显。
大卫侧了侧脑袋,有史塔西的同事已经包围了对方,并且快速地摘下了对方腰上的手枪。
“不解释解释吗?”大卫眯着眼睛,目光扫过了那把手枪,语气森然地问向了对方。
来人却是很配合地等他们搜身完这才往这边走,摊开手讲道:“还用我解释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来历?”
“你说呢,李先生?”他走到座位前,目光看向了李学武。“我能坐在这里吗?咱们聊聊?”
“当然可以。”李学武微微一笑,看着在对面坐下的男人,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瓦西金,来自喀山冶金总公司。”他主动向李学武伸出了手,笑着自我介绍道:“让您久等了。”
“哦,我还以为你来自KGb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