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前辈帮我......”
侯希白话还没有说完,脸色骤然变得难看无比,一股腥甜自喉间涌出,而后喷了正对面坐着的安隆一脸。
“???”
安隆眨了眨眼,刚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还没来得及感到恶心,就见侯希白仰倒过去,气息也在一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安隆被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脸上的腥臭,忙朝着侯希白扶去。
这可是邪王的真传弟子,可以死在外面,可以死在其他人手中,但绝对不能死在妙莲馆,也不能死在他的面前!
当即,他一手搀扶住侯希白,另一只手朝对方体内灌输真气,想要以此来帮助他稳定伤势。
可真气刚一入体,安隆的脸色骤然一变,本来不大的眼睛,应是被他瞪得溜圆。
“怎会有这么严重的内伤?”
他不免惊愕,饶是他这一辈子见多识广,可也极少见有人伤重如侯希白这般,却还能活着。
不过此刻这些都不是他要思量的事情,只见安隆一边灌输着真气,帮助侯希白压制体内暴乱的真气,一边不顾风度淡雅,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将我从高丽带回来的雪参玉蟾丸取来!”
几乎是安隆开口的瞬间,门外躁动起来,不多时一个侍女推门而入,手中则捧着一个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小瓶。
小瓶被安隆隔空摄来,而后也不在乎外面的玉器如何贵重,直接一把将其捏成碎片,取出三枚丹药,一股脑地给侯希白喂了进去。
而后真气又是一提,帮助其化解药力。
这雪参玉蟾丸当真是当世罕有的疗伤良药,几乎是服下的瞬间,侯希白体内暴乱的内息就平复许多,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也难怪,这雪参玉蟾丸是高丽国的国宝,为奕剑大师傅采林亲手所制,对调理内息、恢复内伤有神效。
价格自然不用说,只这三枚药丸,就足足花了他一万五千两黄金。
如今回想起来,着实令他心痛到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抽搐。
不过想到侯希白的身份后,他又松了口气。
就当破财免灾了。
感受到侯希白体内的伤势好转许多,安隆终于有心思去想着伤势的缘由。
按说侯希白这两天哪里也没去,这伤是怎么来的?
正想着,侯希白已经睁开了眼睛,那三枚药丸还在散发药力,使得他虽然是重伤初醒,却并没有重症患者的虚弱感。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侯希白拱手作揖。
安隆见他声音如常,这才放下心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侯公子,你可是吓坏我了,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内伤?”
侯希白脸色又白了一些,捂着胸口,另外一只手则扶着座椅扶手,缓缓坐了下去:“实不相瞒,晚辈这伤并非是与人争斗所致,而是修炼本门功法出了岔子。”
“修炼功法出了岔子?”安隆皱起眉头。
按说不应该啊,魔门功法当中,其他门派或许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但花间派的心法是以中正平和为主,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练到这种濒死状态啊?
“前辈有所不知,这功法并非是花间派的以往的传承,而是家师结合花间派与补天道两门心法,草创的一门绝学,大致思路是......”
侯希白简单介绍了一下不死印法这门武学的创作理念。
安隆听得脸上肥肉都一颤一颤的,心中释然,表情却怪异无比,像是在说:“怎么没练死你呢?”
花间派和补天道的功夫,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同时修炼,就好比将滚烫的糖浆与冷水兑在一起,纯粹是在找死。
不过想到自家老大那不正常的状态后,安隆又释然了。
疯子嘛,有些作死的创意也是正常的。
可你侯希白怎么敢练的啊?
至于侯希白所说的草创理念,身为宗师后期的高手,安隆也理解了。
能够预测,假如这门功法真的创造出来,必然是不逊色于天魔策上任何一门绝学的绝世武功,
可问题也就在这里。
这难度太大了。
即便他承认石之轩的天资纵横,却也不认为对方能成功。
而且,还是那句话,莫说是这门功法还只是草创,就是完全版,你侯希白是怎么敢去练的?
就这种修炼就是在生与死边缘反复横跳的功夫,没宗师中期的底子也能去碰?
对此,安隆也只能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师父到徒弟,就没一个正常人!
“侯公子的情况如此严重,应该早些与我说的。”安隆叹道。
要是赶上伤势没有爆发之前,他就出手帮助调息,也不至于用了他的三枚宝药,一万五千两黄金啊!
侯希白也面带歉意:“晚辈本以为能坚持到师尊回来......可谁想到......”
见状,安隆也是叹了口气,却也没有什么责备的想法,一来对方又不是他徒弟,二来天才自负是通病,比起外人去说教,不如用事实说话。
想来经此一事,往后侯希白也能稳重一些。
“那侯公子就先在我这里养伤,若还有哪里不舒服,务必马上派人通知我。”安隆叮嘱一番,又看向刚进门的侍女,吩咐道:“雪莲,这几日由你贴身照料侯公子,人出了事,我拿你是问!”
“是。”雪莲施了一礼。
安隆点点头,便要离开,去洗漱一番,刚才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放松下来,脸上的味道怎么就这么刺鼻难闻呢?
侯希白却在这时再次开口:“前辈,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侯公子请说。”安隆强压下恶心,耐心看向对方。
侯希白道:“晚辈偶然得知,阴癸派近日要对家师不利......晚辈本想见到家师后,将这件事与功法问题一并说了,未曾想......还请前辈出手相助,帮忙牵扯阴癸派。”
安隆听到这件事情后,并不意外,祝玉妍那个疯女人想找石之轩的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此事我会去关注,侯公子还请放心。”
“多谢前辈了。”侯希白说完,想要起身相送,不过一股虚弱感从身体中爆发出来,令他又跌坐回去,最终只好歉笑着,冲安隆作揖拜别。
安隆也不在意,又与雪莲叮嘱了一句,就走出了房门,而后袖子一挥,房门自行关闭。
房间中,雪莲上前搀扶起侯希白:“公子,奴婢扶您到床上休息吧。”
“多谢雪莲姑娘。”侯希白微微一笑。
回到床上,侯希白第一时间就开始打坐疗伤,雪莲见状,也没有退出房间,只是拉了张屏风过来,保证一下对方的基础隐私。
而后自己就开始摆弄起随身携带的医药包,保证待会儿侯希白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好第一时间施救。
这也是她留在这里的根本原因。
雪莲,是当初被排挤至此的诸子百家之中,医家的传人。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医生在如今这个时代,是备受人尊敬,且所有人都不愿意得罪的存在。
可实际上,医者的地位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崇高。
两汉就不必说了,独尊儒术的大背景下,诸子百家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被打压的存在,不差医家一个。
三国时期也没好到哪里去。
要说三国时期,比较着名的医者比如建安三神医,也就是华佗与董奉、张仲景三位。
其中,以华佗为例,在《三国志华佗传》中,有这样一句话,叫做:“然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
意思是,华佗本来是读书人,却以行医为自己的职业,心里常常感到后悔。
三国之后,比较着名的朝代有唐、宋。
前者,韩愈有一篇极为着名的文章,叫做《师说》,其中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
意思非常直白,不用过多赘述。
后者,朱熹曾因‘孙思邈原以文名世,很有才学,学医后史书却把他归列为方技类,而不入儒林’而感到非常惋惜,唏嘘不已,谓:“思邈为唐名进士,因知医贬为技流,惜哉!”
足可见医者在这些大学问的人眼中,是怎样的存在。
至于现如今,固然大明对于医者的态度有所改变,可总归因为历史遗留因素,而抱有一部分轻视态度。
反而不比蒙元这边,因为政治统治需要,甚至将医者排在了儒士前面,国子监亦开设了医学。
言归正传。
不谈雪莲如何,侯希白在有了屏风阻隔之后,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确认自己没被过分关注后,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是糊弄过去了。
侯希白心中庆幸不已。
一开始,在得知师父下落不明时,他还真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在不暴露师父女儿存在的同时,借用安隆的势力去牵制阴癸派。
同时在这个基础上,他还要将自己急切寻找师父的行为合理化。
若是理由找得蹩脚,定然瞒不过安隆这个生意人。
思来想去,他才敲定了这出苦肉计。
以自身性命安危作赌,彻底打消安隆的疑虑。
不死印法,就是他的托词。
不过,不死印法这门奇功,他并不会,石之轩也没有正经教过,只是在过去练功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嘴。
侯希白也只知道这门奇功是师父融合花间派与补天道的心法,再结合佛学义理所创。
可以说,刚才跟安隆说的那些关于不死印法的情报,就已经是他了解的全部了。
至于他的伤势......说是不死印法导致的,倒也没有太大问题。
毕竟侯希白也明白,若是寻常的伤势,根本瞒不过以商贾为业的安隆。
所以,他真的按照上述潦草的理念,结合花间派与补天道的心法,草创了一门副作用极大,正面效果几乎没有的功夫,并且试运行了几次。
结果显而易见,虽说代价有点大,但是他瞒过去了!
而要说这出苦肉计不好在哪里,那估计就是无法让安隆倾尽全力地去纠缠阴癸派。
毕竟阴癸派想要抓石之轩女儿做人质,与石之轩本人可能要被针对这两件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前者是真的有可能让石之轩吃大亏,后者......老子孑然一身,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简单类比一下,前者约么等同于雪中送炭,后者说是锦上添花都有些高攀了。
因此注定安隆不可能倾尽全力。
不过相较于师尊女儿身份暴露,从而彻底使师尊陷入被动,还是后者更能让侯希白接受一些。
‘师父,徒儿尽力了。’
侯希白微微一叹,旋即感受着体内伤势开始恶化,忙运功调息起来。
......
......
话说石之轩现在在哪里呢?
要说安隆调动整个合兴隆的势力都没有找到石之轩,其实是情有可原的。
因为任谁也想象不到,我们的邪王大人,此刻正躲在江南丐帮的一处废弃分舵里面,调理伤势。
先前与庞斑一战,若说对方仅仅只是认真的话,当时状态就不是很好的石之轩,就可以说是在拼命了。
甚至若不是庞斑和石之轩并没有原则性的利益冲突,而对方身为魔门大宗师的真传弟子,要顾全大局,而没有选择与石之轩死斗。
此刻说不定侯希白和杨虚彦都可以各自继承掌门人之位了。
没办法。
若是二者的全盛状态,只能说是旗鼓相当,或许相较于未能练成道心种魔大法的庞斑,早早创出不死印法的石之轩,还要更胜一筹。
可问题是,石之轩并非是全盛状态。
即便短时间内能够发挥出不亚于庞斑的实力,可这都是他努力压制病情的结果,一旦时间久了,就免不得要露怯。
可偏偏,当时石青璇就在蒙元,且从石之轩的视角来看,若是让庞斑发现了她身上的奥妙,对方多半不会放弃这能够令他一步登天,练成道心种魔大法的机会。
所以石之轩不得不跟庞斑打一场持久战。
这一打,就几乎搭进去他半条命。
缓到现在,都没有痊愈。
石之轩并不后悔,但却又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个想法,最终只能微微一叹。
“唉...”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