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攥着那张纸,指节泛白,纸面起了褶。他低头笑了,笑声里透着无法抑制的酸楚,像一把钝刀在他胸口搅动。他明白何大清的意思,也明白那份“完整”对一个孩子的重要性,可他更明白的是,那人当初一走了之,留下他们母子二人,以及病榻上的母亲,那是一种怎样的背叛。他母亲在弥留之际,眼中还泛着泪光,嘴唇颤抖着喊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何大清。
“你这封信晚了十年。”何雨柱将信纸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终是扔进了灶台的火口。火舌舔着那张纸,一点点吞噬了那些字句,仿佛是吞噬了一个男人过去的所有虚伪。
雨水那天没上学,坐在堂屋门口绣着一只小猫的手帕,脸上带着少女才有的恬静。她眉眼柔和,颧骨微高,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倔强,那是何雨柱从小教出来的。他蹲下身,看着她,低声问道:“雨水,你想见他吗?”
她停下针线,抬头看他,眼中闪着光,却不是喜悦,而是复杂,像夜空里乱窜的流星,明亮却短暂:“哥,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当年不带我,不来看我。”
何雨柱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能说出那句“因为他不配”。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你要是想去,我不拦你。但答应我,哪怕天再黑,路再远,你都记得怎么回来。”
她点了点头,那一刻她像个女人,不再是他怀中那个要吃糖的孩子。
三天后,何大清来了。他站在院门口,背着个旧军绿色布包,身上是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他的眼神里有岁月的磨砺,也有尘土的落寞,像一块旧碑,斑驳却还挺立。他没有急着进院,而是站在那里,望着眼前这个院子,望着那个蹲在锅台前洗菜的青年,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句:“小柱,我来了。”
何雨柱没有回头,只是将洗好的葱放进竹篮,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后转身,看着那个消失了半生的男人。两人目光相接,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凝固。没有怒吼,没有眼泪,只有沉默如刀,割开了彼此沉默多年的距离。
“你来得正好,今儿晚上炖鸡,坐下一起吃。”何雨柱语气平静,像是在对待一个路过的老邻居。
饭桌上,鸡汤香气四溢,雨水给何大清盛了一碗,何大清却没有立刻动筷,只是看着她,眼中泛着湿意。他拿起筷子,却没夹菜,而是从包里掏出一个旧皮夹,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雨水的母亲,还有还是婴儿的雨水,一家三口在河边合影。
“你妈走得早,走前一直惦记你。”他声音沙哑,如枯井中久未启封的泉水。
雨水接过照片,眼眶红了,轻轻点头,却没有掉泪。
饭后,何大清坐在院中抽烟,何雨柱搬了张竹椅,在他对面坐下。沉默许久,何大清才低声道:“这些年我在西北做铁路工人,后来又去南方修桥,漂泊惯了,心里还是惦记你们。”
何雨柱冷笑一声:“惦记?你走时,娘病着,我刚上中学,你惦记过我们几顿饭?娘死那年,我写信找你,信被退回来。你惦记过她的坟?你惦记过我一个人扛煤球、送饭、洗衣、养孩子?”
何大清垂下头,肩膀颤抖着,却没有再辩解。良久,他才道:“我欠你们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但雨水还小,她该知道她妈是谁,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有苦。”
何雨柱抬起头,眼神坚硬如石:“她早就不是那个哭着要糖吃的小丫头了。我教她识字算账,教她辨人知心,也教她,别随便信一个说自己‘悔过’的男人。”
夜已深,虫鸣渐止,风从屋檐吹过,带来淡淡的草木香。雨水走出屋子,站在两人之间,声音轻却坚定:“哥,我想去看看。”
那一刻,何雨柱像是被拔去了脊骨,全身的力气像潮水般退去。他点点头,却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走进厨房,背影沉重得如山。
他在炖汤,鸡汤咕嘟咕嘟地响,锅盖被热气顶得微微抬起。他一边往锅里添木柴,一边悄悄把袖子抹了抹眼角。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何雨柱早早起身,在灶台前煮了一锅面。他细细地将葱花撒入锅中,又舀了一勺猪油,拌匀。热气升腾中,他把两碗面端到桌上,叫醒了雨水。
“走之前,吃碗热面。”他说。
何大清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轻轻搁下,手掌摩挲着碗沿。他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这个时候,最不该做的,就是多话。
等雨水放下筷子,何雨柱才将目光从碗里移开。他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锋利,反倒像磨钝了的刀,藏着太多的耐与疼。
“小水,”他声音有些哑,“你先回屋,哥跟他还有些话说。”
雨水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没有犹疑,轻轻起身,把碗端去厨房洗净,这些年她早养成了干净利索的习惯。
等她走远了,何雨柱才站起身,走到院子里。他没看何大清,而是将目光投向那棵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他脸上,像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记忆在他的面庞上映。
“你要带她走,可以。”他声音很低,却如铁铸一般坚定,“但她的学业,不能断。”
何大清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自然,她还小,念书是她的正事。”
“不是说说。”何雨柱扭过头来,直视他,目光中泛起一种逼人的执拗,“你知道她是怎么读到现在的?我一大早起去工地扛水泥,中午回食堂炒十几锅菜,晚上还得给街坊写申请书挣点补贴,才给她攒下点学费。她想上学,我就得让她上,不许中断,不许被你带去胡乱漂泊。”
这段话像一块沉石砸进了何大清心里。他眼角微颤,呼吸也一滞。
“我没想耽误她。”他缓缓说道,眼神里浮起一丝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