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锅……这锅有问题。”他喃喃着,伸手摸锅底,手指立刻一缩——指尖上沾着一层粘滑的东西,像是冷凝的油,又像什么活的东西在动。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呼吸越来越急促。屋里阴暗得几乎透不进光,锅里的气息像是活着的,缓慢地、柔柔地往上升。
他咬紧牙关,心头的悔意与惧意缠在一起。秦淮如躺在医院的画面与眼前这口锅重叠,他的手颤抖着,额头冷汗一滴一滴往下落。
“要是她出事……我何雨柱,这辈子都还不起……”
他低声说着,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人。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灶边那块油渍抹布,轻轻晃动着,发出“唰唰”的细响。空气中那股味道愈发浓烈,像要把整个屋子吞没。
他退后一步,双眼布满血丝,心脏砰砰直跳。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混着雨声,模糊又急促。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没应,整个人都盯在那口锅上,呼吸变得又慢又浅。
那一刻,他感觉那锅在“看”他——像一张没有眼睛的脸,静静地盯着他。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屋里那股味道仍在,一阵淡一阵浓,像有生命一样,在空气里游动。他终于收回视线,手心全是汗,指节僵硬。他不敢再看那锅,甚至不敢让它留在视线里太久。心底有股压抑的焦躁感在扩散,一种比寒冷更让人难受的东西。
“她要是……真没挺过去……”他喃喃着,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那句没说完的话像碎石一样卡在喉咙里。
风把门吹得砰地一响,他猛地一抖。那声音像是催他去面对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院。
街上更冷了,风裹着雨丝,打在脸上刺疼。何雨柱一路快步走着,鞋底溅起一串泥水。每走一步,脑子里的思绪就乱上一层。他不敢想秦淮如现在的样子,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命硬,不会出事。
可心底那股不安,却像一根缠在胸口的线,越拉越紧。
医院的灯光远远亮着,那种白,不像日光,而是冷的、硬的,透着药味。门前的人比早晨多了一些,几个病人家属挤在屋檐下躲雨,低声议论着。何雨柱快步走过去,鞋底“啪嗒啪嗒”地响。
“我找医生,”他开口时,声音已经发抖,“我找……秦淮如的医生。”
前台的护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翻了翻记录本,“哪个秦淮如?”
“昨晚送来的,急救那边的。”
护士皱了皱眉,指了指走廊尽头,“外科三号室,医生还没下班,你去问。”
他连声道谢,几乎是跑着往那头走。脚步声在走廊的瓷砖上回荡,空旷又急促。空气里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点铁锈般的潮气,让人心里发紧。
他推开三号室的门,屋里光线刺眼,医生正低头写着什么。
“医生,”他哑着嗓子,声音发抖,“我……我是秦淮如的街坊。她昨晚……吃坏了肚子。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抬起头,是个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镜片,眉心微蹙。他的眼神带着那种疲惫的冷静,像刚从急诊室出来的人常有的神情。
“你是家属吗?”
“不是,是朋友,”何雨柱急忙说,“我昨晚也吃了同样的饭。”
医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昨晚?同样的饭?”
“对,我们都在一个院子里吃的。她……她吃得多点。是不是……是不是食物中毒?”
那“中毒”两个字说出口时,他的心像被刀划了一下。
医生沉默了几秒,才放下笔,“她的情况很严重,肠胃大面积坏死,毒素扩散得很快。我们怀疑是细菌性中毒,但具体原因还要等检测报告。”
何雨柱听到“坏死”两个字,整个人僵在原地,耳朵嗡地一声,世界好像被掏空了。他的唇一抖,半晌才挤出一点声音:“坏……坏死?那……那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们在抢救,但她已经昏迷。能不能挺过今晚,还不好说。”
那句话像冰冷的刀,一下插进他心口。何雨柱的呼吸瞬间乱了,胸膛起伏得厉害。
“我害了她……”他低声喃喃,手指攥得死紧,关节都发白。
医生抬头看着他,神色微变,“你说什么?你怎么害她?”
他咬着牙,艰难地开口:“那饭……是我做的。”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医生的眼神陡然一沉,整个人的姿态都变了,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做的?”
“是……我煮的。那锅菜,那碗汤,全是我一手弄的。”
医生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平稳却冷硬:“你立刻去找急诊那边的检验科,把剩下的食物交上来,越快越好。我们需要检测源头。吃了那饭的,全部都要做检查。”
“我知道……我知道,”何雨柱点头,嗓音嘶哑,“可我真没想到……那肉是早上买的,新鲜得很。昨晚尝的时候,也没坏味儿……”
医生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有时候食物里细菌的量不会立刻显现出来。尤其是肉类,在夏天,稍微放一会儿就可能滋生毒素。你们那锅菜——是不是煮完又放凉了?”
何雨柱怔了怔,记忆慢慢回到昨晚。他记得,当时红烧肉刚出锅,大家在说话,他又加了点酱油,还开盖尝了几口,后来又加火热了一次——那一刻,空气里确实有点酸味。
“是……”他哑着嗓子,“放凉过一次。”
医生的目光闪过一丝冷意,“那就麻烦了。那种细菌在反复加热中最容易产生毒素,肉越肥越严重。”
“毒素……”他喃喃重复,像是在嚼每一个字。那字眼听上去不重,但每一个音节都像钉子。
医生见他脸色发白,语气稍稍放缓,“你别太自责,事情已经这样了。先配合调查,把剩下的食物带来。其他人也得马上去医院检查,否则后果难料。”
何雨柱点头,可那动作僵硬,像机器。他的心一阵阵发抖,脑子里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