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极了,只有炉火还在余温里发出微弱的噼啪声。那声音倒显得安稳,可他的心一点都安不下来。
他心里暗暗念叨:“不能再让这些小事搅乱了。可这气就是不顺。越忍,越不舒服。”
他忽地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半掀开。夜风吹进来,带着一点潮味,凉得透骨。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远处院墙的影子斜斜地落在地上,树影在风中摇晃,像几条静默的影子在私语。
“要不,”他低声道,“干脆出去走走。”
他拢了拢衣领,出了门。院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偶尔的猫叫声在黑暗中划破空气。他的脚步踩在地上,轻轻的,带着节奏。他走到厨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口煮红薯的锅已经冷了,他却没有立刻去收,只看了几秒钟,就默默转身往院门走去。
头疼在冷风中稍稍缓了些,但那种隐隐作痛仍然像根细线一样缠在脑后。他抬头看天,月亮被一层薄云遮着,月光被磨成了模糊的一团。
他想着:“人哪,真奇怪。忙的时候盼着闲,闲下来又觉得心慌。是不是我太在意那些破事了?”
心里这念头一闪,他又苦笑了一下。
“可不在意能行?他们赖账赖得那么光明正大,我要是真当没看见,院里谁还把我放在眼里。”
他摇了摇头,手指在袖口摩挲着,掌心都是一层薄汗。
他自己也明白,这阵子他有些太上火。气憋在心里出不来,连吃饭的时候都觉得嘴里那口饭带着苦味。头疼其实不过是那股火气烧上来的信号——可他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受了气,更不愿意去求谁。
“我何雨柱要真去低声下气,那还叫什么人?”他在心里暗道,眼神里闪着一点冷光。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猛地抬头,只见院子的角落里,一道影子晃了晃。
他皱起眉,低声喝道:“谁?”
那影子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结巴的声音:“是我,是我,柱子哥——我来看看火是不是还没灭……”
原来是嘴馋。
何雨柱眯着眼,目光冷得像刀。
“看火?”他声音低沉,“你看火要半夜摸到我屋门口?”
嘴馋讪笑两声,往后退了两步:“哎呀,这不是怕那火烧着嘛。你看我这也是好心。”
何雨柱心里的那股痛又往上顶,他按着太阳穴,忍了忍,声音比刚才更冷:“我看你那‘好心’,八成就是想看看锅里还有没有剩的红薯。”
嘴馋的笑僵在脸上,干笑道:“哎,柱子哥,你这话可冤我了。哪能呢,我就是随便走走……”
“走走?”何雨柱缓缓走近一步,脚步声沉稳。那种压迫感让嘴馋忍不住往后缩。
“要是真走走,怎么一身都是烟味?”他盯着那人,目光像能把人看透。
嘴馋的额头冒出冷汗,讪讪笑着:“这……这不是刚才在别人那儿喝了口茶嘛,烟味是别人点的……”
“行了,少编了。”何雨柱冷冷一哼,转身回屋。头疼在这阵口舌之后又猛地跳了两下,他忍不住皱紧眉头,脚步略微有些重。
嘴馋见他没再说话,连忙退回去,一边走一边嘀咕:“真是,脾气越来越怪,火气一点就着。”
屋门“咔”地一声关上。
屋里重新陷入安静,只有炉火的微光在墙上闪烁。何雨柱靠在门边,闭了闭眼。头里的疼像一阵阵波浪,打得他有些疲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心里想着,“得想个法子让自己清净几天,不然早晚要出事。”
他走回桌边,倒了杯水。水已经凉透,入口冰得牙根发酸。他皱了皱眉,却一口喝下。
夜色更浓了,风拍打着窗棂,似乎在提醒他:这院子哪天都不安生。
何雨柱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那盏快要熄灭的油灯上。灯芯摇摇欲坠,像他此刻的精神,忽明忽暗,随时都可能被一点风吹灭。
他叹息,心底那份疲惫已不只是身体的。
“要不,明天别干活了。”他喃喃着,“歇一天,去买点药,也许能好些。”
可这话说完,他自己就苦笑起来。
“歇?我能歇得住吗?”
他太清楚自己,若真闲下来,心里那股闷气反倒更憋。
他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夜色,眼中有一丝复杂的亮光。那光里有倦意,也有某种不甘的锋芒。
“总得有个出口,”他暗暗想,“不管是气也好,疼也罢,我得自己把它压回去。”
于是,他站起身,重新拨动炉火。锅里的红薯被他重新加了水,火光映红了他半边的脸。疼痛仍在,但他没有再去理会。
“既然睡不着,就多做点东西。心静了,病也就不闹腾了。”
火焰升腾,炉膛里噼啪作响,空气中飘起一股淡淡的甜香。他的神情逐渐沉静,眉宇间的紧绷稍稍松开。
然而那隐约的头痛并未消失,只是藏进了更深的地方,像一头潜伏的兽,在暗处等待着下次的发作。
他一边翻着红薯,一边低声自语:“疼就疼吧,反正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难受的事。”
“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他在心里默默说道,“得找点事做,手一忙,心才稳。”
他想起那几天在院里发生的破事,嘴角的线条不由得一沉。被人赖账的那种憋屈滋味他还没忘,可再生气,也不能一直窝着。
“这火憋着不是办法。”他低声道,“不如练练手,做点新的菜,换换气。”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竟慢慢升起一丝久违的兴奋。
做菜,对他来说不是简单的活计,而是一种能让他彻底沉进去的事。手一动,脑子里那股乱麻似乎就能理顺。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肌肉有些僵硬。又走到门边推开门,一股清晨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土腥味,也带着湿润的草香。
院子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温柔。昨夜那场心火似乎被夜露压了下去。
何雨柱抬头望了眼天,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今儿个,就拿这平静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