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桌上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可小孩儿桌那边早就吃饱了,尤其朱椿和朱柏两个已经不耐烦了,闹个不停。
朱标对一脸乞求的朱桢说:“老六,你带他们出去玩儿吧。”
又对朱棡说:“老三,你去安排一下。命人领他们在府内逛逛,但绝不许出门。累了困了的,就让他们睡一觉。”
“好的,大哥。”
“哦哦,出去玩儿喽!”小孩儿桌一阵欢呼。
等朱棡回来落座,朱标轻咳一声道:“饭吃了,酒喝了,说点儿正事儿吧。”
买的里八剌起身:“陛下,那臣先告退了。”
“别啊!你不能走!坐下!”朱标一把拉住他。方才是按照次序排座,朱标左手是朱樉,右手刚好就是这一桌年纪最小的买的里八剌。
面对买的里八剌,朱标毫不避讳:“亲王就藩掌兵,特别是边地的藩王,这是父皇早就定下的国策。二弟、三弟已经成家立业,是时候去行伍间历练一下,为此做些准备了。”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和二哥去北边带兵?”朱棡有些兴奋。
“这恐怕……”朱樉却显得迟疑。
“当然不是现在就去。我的意思是先练练手,光看兵书不行,还得实践。”
“那大哥想让我们去哪里练手?”朱樉问。
“去中都吧。正好最近我也得去中都一趟,到时候咱们一起。”
“好的。”朱樉和朱棡异口同声。
“大哥,那我呢?我也想去。”朱棣刚才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可朱标就当看不见,眼见尘埃落定,跟他毫无关系,一下子不淡定了。
“我刚才说的话,没听见啊!你光棍儿一个,不能去。”
朱棣闻言,很不服气:“咋地?光棍儿不能打仗吗?哪条王法规定的!”
“这个嘛,我说了不算!”
“大哥欺负人。你是皇帝,你说了都不算,还还有谁说了算?”
“那好,你去问问娘,看看能不能让你去。如果娘同意,我没二话。”
“这个……”一听说要去找太后,朱棣马上就有点儿怂了,“哼!谁稀罕去似的,都是假把式。”
“哈哈!”朱樉、朱棡和朱橚看朱棣的窘态,乐不可支。
朱棣脸涨得通红,气呼呼地喊:“老五,你笑什么!小心我揍你!”
“四哥就会欺负我!”朱橚委屈地挨个指了朱棡、朱樉,“二哥、三哥也笑了,你怎么不说。”
“还有……”手指到了朱标面前,朱橚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放下,小声嘟囔,“大哥也笑了。”
“你……我……”碰了个软钉子,朱棣气得说不出话来,“我那是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朱标等人笑得更大声了,买的里八剌在这种场合按理不应该笑,除非他忍不住。
朱标忍住笑意:“老四,我跟你说,你要想外出带兵,无论是北边还是中都,都要先解决一个首要问题。”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嘛,得娘点头同意,我知道。”朱棣没好气地说。
朱标追问:“好,那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娘同意呢?你想过没有?”
这么一问,朱樉等人也很好奇,不禁琢磨起来。朱棣生性好动,在大本堂的时候就调皮捣蛋,为此朱元璋没少骂他,马皇后也被这个淘气的儿子搞得没脾气。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随便同意他外出带兵。
朱棣随口说:“这还不简单,老老实实地读书。”
朱樉反问:“老四,你能做到?”
朱棡说:“我看没那么简单。老五,读书比你强多了,让他去带兵,娘肯定不同意。”
朱棣不以为然:“老五还小嘛!再者他平时看四书五经,我看《孙子兵法》,不一样!”
朱橚在一旁嘟囔:“切!只比我大一岁而已。”
“你再说?”朱棣又把手举了起来,吓得朱橚一缩脖。
“老四!”朱标呵斥,“像你这样气急败坏,如何带兵?”
朱棣把手放下来:“那大哥你说,娘为啥不让我去?”
朱标无奈地摇了摇头:“原因我刚才已说得很清楚了,你没仔细听。”
朱棡出言安慰:“大哥莫急,四弟年纪小,对此不甚在意,也情有可原。”
“也对!让他自己醒悟,怕是比登天还难。”朱标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秦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大喊:“陛下,出事了。”
“啥事儿?这么急。”朱标问。
“锦衣卫百户李大力求见,他说诚意伯刘基在处州府缙云县病逝。”
“什么!”在座六人齐声惊呼。
“大哥!”紧接着朱棣又是一声。
只见朱标右手扶头,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朱樉等人也发现了:“大哥!”
“陛下!”秦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
“刘先生死了?”躺在地上的朱标开口问。方才他起身过猛,脑供氧不足,头晕目眩,这才摔倒。
“陛下!陛下!”秦顺边哭边点头。
“李大力人呢?让他进来。”
“遵旨。”秦顺赶忙爬起来,匆匆跑出门去。
“大哥,你没事儿吧?”朱棡问。皇帝若是在他的府邸出了事儿,纵然是亲兄弟,怕也难过关。
“没事儿!”在朱樉和朱棡的搀扶下,朱标重新坐定。对于刘基突然身故,也不能说朱标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只是他以为让刘基辞官返乡,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明实录载,刘基卒于洪武八年也就是如今的永乐元年夏四月。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了,估摸着刘基已经快到老家了,而且锦衣卫的回报称一路顺利。朱标以为刘基顺利躲过了这个生死劫,心中大安。可没想到,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这个时候,他想到的,一方面是弄清楚刘基病故的来龙去脉,另一方面就是关心历史上的洪武八年去世的重量级人物。德庆侯廖永忠,三月份病逝,与历史一般无二。现在刘基多活了一个月,终究也没躲过去。下一个就是扩廓了,洪武八年八月。
屋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而沉重,锦衣卫百户李大力几乎是扑进来的。他一身风尘,脸上汗水和土灰混在一起,嘴唇干裂,双膝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声音嘶哑:“标下死罪!标下死罪!请陛下责罚!”
“起来说话。”朱标语气异常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与不安。
李大力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目光在买的里八剌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
“让你说你就说。”朱标催促道。
“标下奉旨带领一个小旗秘密护送诚意伯。从京城出发,诚意伯走旱路到丹阳,然后换船沿大运河至杭州。在杭州停了一天,再沿富春江逆流而行,到金华后又换乘马车,从缙云县进入处州府。一路上非常顺利,除了出京的时候,翰林院的宋学士赶上来送行以外,没有和任何人接触,包括沿途的地方官吏。接风宴请,诚意伯一概拒绝。”
“到了缙云之后,诚意伯在馆驿歇息,准备第二天赶路。可早晨刘琏发现诚意伯昏迷不醒,腹胀如鼓,赶紧寻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大夫瞧了,没说出个子丑寅卯。一听说是致仕的京官,连药没敢开,直接吓跑了。标下分别遣人到金华和处州请大夫,结果当天诚意伯就……是标下保护不利,有负圣意,自请死罪。”说完,李大力又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