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没有回应,她实在不想怀疑六妹的一片正义之心。
但北燕的同生共死,难道六妹心底真的没有半分情谊么?
怕只怕六妹被韦贵妃伤了心,又因顾及家里的立场和名誉,才刻意与越王划清界限。
思及此处,白明微吩咐成碧:“最近帮我多关注一下六妹。”
并非是担心六妹惹乱子,而是不愿六妹为了这个家压抑自己,牺牲太多。
成碧应下:“是,小姐。”
此事算是揭过。
白明微刚要拿起桌上的军报继续处理,二婶却步履匆匆地走进来。
成碧连忙去拦:“二夫人,您怎么来了?小姐正在处理公务,您且稍等片……”
后面的话,成碧没有说出来。
只因二婶面色憔悴,双目通红,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恰此时,白明微的声音在里屋响起:“二婶,进来坐。”
二婶绕过博古架,来到白明微的面前,就那么看着白明微,一言不发。
白明微挥挥手:“成碧,你先出去,任何人来找我,都让他们先等着。”
成碧退了出去。
二婶这才开口:“大姑娘,我的晏安在哪里?他究竟在哪里?”
“在去北疆的路上。”白明微不假思索地回答,平淡的语气里挟着无比诚挚的感情,“我送他们去北疆了。”
二婶闻言,通红的眼睛睁得很大:“什么?”
震惊过后,是不满:“明微,你是家主,你的决定我不敢置喙!但于情我是你的长辈,你是不是该对我这长辈有最起码的尊重?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
白明微静静地看向她:“二婶,事先商量了又如何?”
二婶情绪激动:“至少我能和他好好告别!我以为他就是去暂时避难,他走的时候都没好好抱抱他!”
白明微又问:“二婶觉得,我不事先与您商量,是因为不尊重您吗?”
其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二婶的确没什么可顾忌的。
索性可以借这次机会,把所有的不满都说出来。
可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兜兜转转,却都被她咽了下去。
只因她实在没办法说出任何质疑的责备的话。
她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证大姑娘假公济私的理由。
她也实在无法认为,大姑娘送走晏安,有着什么私心。
可是她终究心有不岔,毕竟她事先并未得知任何消息。
白明微起身,把成碧刚端上来她并未喝过的茶捧起,恭恭敬敬地递到二婶面前:“二婶,您听我与您解释。”
二婶红着眼眶:“没有人与我吐露任何消息,我是回来之后,左思右想才得出的结论——晏安被你藏起来了。我倒要听你怎么解释!”
白明微继续把茶水捧得高高的,态度也十分恭敬:“二婶,喝口茶水,让我来好好与你说。”
二婶没有端着架子,她借坡下驴,接过茶水喝了一大口,随即把茶盏砸在桌面,余怒未消:“你说!我听着!”
白明微慢声细语:“整个府里,谁不夸小晏安可爱,谁不疼爱他呢,可是这其中,最疼爱小晏安的,当属您这个亲祖母。”
“送走晏安他们一事,乃是秘密。我没有事先告诉您,就是怕您在分别时藏不住离别愁绪,让人给看出端倪,于晏安他们的安全不利。”
“再者,要是被上头知道了,一句话把人召回来,拘在跟前当质子,到时候要真有个万一,那是真的走不了了。”
二婶的面色有所转好。
白明微缓缓落座,声音依旧透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祖父一直说,孩子、种子,代表的就是希望。”
“我们白府眼下看起来是风光了,可其实走在刀尖上,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送走晏安他们,也是留一条后路,到时候就算我们遭遇不测,至少留有后代,留有希望。”
“二婶,咱们家里遭遇过那么大的变故,大家都承受过滔天的悲伤,我相信您一定能够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二婶默了许久,这才摇摇头:“我不是信不过你,也不是不理解你,我只是……只是关心则乱,也气你事先不与我通气。”
“大姑娘,婶子态度不好,婶子给你赔罪,但你也要理解婶子,你二哥二嫂都没了,晏安是婶子的命根子,命根子你知道么?”
说话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她不是不好哄,其实她要的也只是一个态度,一个发泄口。
只要心底这股气发出来了,那么她也能顾全大局,不会胡搅蛮缠,刻意为难。
毕竟送走的只有孩子,还有这么多人留下,她不能说白明微偏心,更不能说白明微行事不妥。
白明微起身,郑重行礼:“二婶,我向您保证,他会好好的。”
二婶抹了抹眼角,哽着声问:“局势真的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
白明微点点头:“京城,要变态了。”
二婶满心忧虑:“那么姑娘们呢?婶子我活了半辈子,倒是无所谓,可姑娘们都还那么小,把她们留下来,是不是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