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点进攻”,全面转向了“重点防御”。
他,被打怕了。
他知道,在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掉张合那支神出鬼没的“凤凰”部队之前。
他的任何一个高级将领,都可能成为,下一个阿部规秀。
而重庆方面,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反应则更加复杂。
他们一方面,为日军遭此重创,而感到欣喜。
另一方面,又为独立旅的实力,已经膨胀到如此恐怖的地步,而感到了深深的、发自骨髓的恐惧。
他们意识到,在华夏的北方,一个他们完全无法控制的、崭新的、强大的政治和军事实体,已经悄然崛起。
而他们,除了默认这个事实之外,别无他法。
一时间,整个华北战场,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平静。
日军,龟缩不出。
国军,望而却步。
独立旅,成了这片广阔土地上,唯一的、实际的掌控者。
张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由“斩首”阿部规秀,所带来的巨大战略机遇期。
他知道,这片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一旦日军,从太平洋战场的泥潭中,缓过劲来。
或者,一旦国际局势,发生新的变化。
更加残酷的、决定命运的决战,终将到来。
他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去积蓄力量,去发展壮大。
“命令!”
在一次根据地最高级别的会议上,张合站在巨大的地图前,声音,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根据地,进入下一个阶段——‘腾飞’计划!”
“军事上,我们要以‘凤凰’特战旅为模板,对全旅所有部队,进行全面的、特战化的改造。我要让我们的每一支部队,都具备独立渗透、破袭、斩首的能力!”
“工业上,‘铁牛’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飞马’!我们要利用那台‘双黄蜂’发动机,和美国人提供的技术,开始我们自己的、航空工业的探索!我要让根据地的上空,飞翔着我们自己制造的侦察机和战斗机!”
“腾飞”计划的提出,如同一声响亮的号角,在刚刚经历了大战、赢得了喘息之机的太行山根据地里,吹响了新一轮建设的序-章。
这不再是简单的休养生息,而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旨在将根据地从一个农业化的、游击战的基地,彻底转变为一个拥有现代化军事力量和工业基础的、强大实体的深刻变革。
计划的核心,是两个听起来近乎天方夜谭的项目——“飞马”与“太行工业大学”。
太原兵工厂,最核心的秘密车间里。
那台从美国c-47运输机上拆下来的“双黄蜂”航空发动机,已经被小心翼翼地分解开来,数千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精密零件,被分门别类地摆放在铺着白布的长条桌上,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伊藤,这位前东京光学仪器厂的技师,此刻正戴着一副高度数的老花镜,手里拿着放大镜和游标卡尺,神情专注得如同一个正在鉴赏稀世珍宝的艺术家。他的身边,围着兵工厂所有最顶尖的工程师和技术骨干。
“各位,请看这里。”伊藤用镊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涡轮叶片,声音里充满了敬畏,“这种材料,不是我们目前能冶炼出来的任何一种合金。它的强度、韧性,还有耐高温的特性,都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还有这个,”他又指向一个结构复杂的燃油泵,“它的加工精度,是以‘微米’为单位计算的。我们最好的机床,误差都比它大上百倍。”
现实,是冰冷而残酷的。
这台发动机,就像一个来自更高文明的“天外来客”,用它每一个无可挑剔的细节,向根据地的工程师们,展示着他们与世界顶尖工业水平之间,那道如同天堑般的巨大鸿沟。
车间里,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
“我们……真的能造出这种东西吗?”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
“现在,不能。”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张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
他走到那台被分解的发动机前,拿起一个活塞,在手里掂了掂。
“但是,我们不能,不代表我们的后人,不能。”
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眼神明亮而坚定。
“我把这台发动机拆开,不是为了让你们现在就仿制它。我是要把它,当成我们的第一个、也是最好的老师。”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制造’,而是去‘学习’。把它的每一个零件,都给我画成最标准的工程图纸。把它的每一种材料,都给我分析出最详细的化学成分。把它的每一个工作原理,都给我写成最通俗易懂的教科书。”
“这些图纸,这些数据,这些教科书,”张合的声音,变得高昂起来,“就是我们‘太行工业大学’,航空动力系的第一批教材!就是我们华夏航空工业,未来的第一块基石!”
“我不要你们,给我一个奇迹。我要你们,给我一个,可以让我们去创造奇迹的……开始!”
这番话,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人心中的迷茫和挫败。
是的,他们现在造不出来。
但是,他们可以学。
他们可以,为那些将要踏入“太行工业大学”校门的、更年轻、更聪明的孩子们,铺好第一块路,点亮第一盏灯。
一种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历史使命感,在每个工程师的心中,油然而生。
车间里,再次恢复了忙碌。但这一次,气氛不再压抑,而是充满了求知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而在车间的另一头,一个相对简陋的木工房里。
另一个“飞马”计划的分支项目,正在悄然进行。
张合知道,直接造飞机不现实,但他们可以从最简单的开始——制造滑翔机。
他们缴获过日军的军用滑翔机残骸。兵工厂的工人们,正在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的带领下,用根据地里最常见的榆木和帆布,尝试着,复制和制造机翼和机身骨架。
张合的目标很明确:先解决“飞”的问题,再解决“动力”的问题。
他要用这些滑翔机,来培养根据地的第一批飞行员的胆量和基本操控能力。
他要让根据地的战士们,先习惯于从天空俯瞰大地。
“腾飞”,必须先从离地一米,开始。
就在根据地内部,工业和教育的种子,正在艰难破土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才”,自己送上了门。
这天,根据地北部边缘的一个防空哨所,突然报告:一架型号不明的单引擎飞机,正摇摇晃晃地,向根据地腹地飞来。飞机的机身上,没有日军的标志,反而涂着一个模糊的、像是被刮掉了一部分的青天白日徽记。
飞机的高度很低,机翼还在冒着黑烟,显然是受了伤。
周卫国接到报告,立刻下令防空部队不要开火,同时派出部队,前往飞机最有可能迫降的区域进行搜寻。
半个小时后,那架飞机,在太原以北的一片开阔河滩上,用机腹迫降成功。
当独立旅的战士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时,一个穿着飞行服、满脸油污的年轻飞行员,举着双手,从驾驶舱里爬了出来。
“别开枪!我是华夏人!我不是鬼子!”他用有些生硬的国语,大声喊道。
这个年轻人,很快被带到了旅部。
经过赵刚的亲自审问,他的身份,水落石出。
他叫凌峰,二十五岁,是一名华侨。少年时被家人送往美国学习飞行,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一腔热血,回国参战,加入了重庆方面的空军。
他是一名技术精湛的王牌飞行员,在p-40战斗机上,取得了击落五架日军飞机的骄人战绩。
而他这次“叛逃”的原因,却很简单,也很可悲。
他的未婚妻,在后方,被一名有权有势的军官给霸占了。他愤而拔枪,打伤了那名军官,自知闯下大祸,无法在重庆立足。在几名同情他的地勤的帮助下,他偷了一架刚刚从美国运来、尚未来得及涂装的p-51“野马”战斗机,加满了油,一路向北,想来投奔传说中真正打鬼子的独立旅。
在路上,他遭到了日军巡逻机的拦截,飞机受损,才被迫降落。
听完他的讲述,指挥部里,一片沉默。
周卫国气得直拍大腿:“简直是无法无天!国难当头,他们不思抗日,就知道搞这些乌七八糟的破事!”
赵刚的脸上,也露出了惋惜和同情的神情。
张合走到凌峰面前,亲自为他解开了绳子。
“凌峰同志,”他看着这个眼神里充满了屈辱、不甘和迷茫的年轻人,认真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在这里,没有谁会因为你的出身,而对你另眼相看。我们只有一个标准:你是不是真心打鬼子。如果你是,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独立旅的一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那架飞机,我们会尽全力修复。不过,在我们自己的飞机,造出来之前,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委屈我什么?”凌峰不解地问道。
“当老师。”张合笑了,“我们‘太行工业大学’,航空学院的……首席飞行教官。”
凌峰愣住了。
他看着张合,看着他那双真诚而又充满了力量的眼睛。
他心中的那份迷茫和不安,渐渐地,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尊重和被需要的感觉所取代。
他挺直了胸膛,对着张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校长!”
凌峰的到来,如同久旱逢甘霖,为张合的“飞马”计划,注入了一针最关键的强心剂。
他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架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p-51战斗机(虽然受损严重,但其结构和技术,对兵工厂来说,是另一本无价的教科书),更重要的,是他带来的、一整套系统的、美式的飞行员训练方法和空战战术理论。
一个由凌峰担任教官,由几十名从全旅挑选出来的、最聪明、最勇敢的年轻战士组成的“滑翔机飞行学习班”,很快就在一个隐蔽的山谷里,开课了。
华夏北方的第一缕空军的火种,就这样,在最艰苦的环境下,被悄然点燃。
在军事和尖端工业,都在进行着深刻变革的同时,根据地的基础建设,也并没有停下脚步。
“铁牛一号”拖拉机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所有人。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兵工厂的民用研究所,对“铁牛”进行了多次的改进。他们简化了结构,降低了油耗,使其变得更加皮实耐用,也更适合在根据地崎岖不平的土地上使用。
当第一批十台量产型的“铁牛”拖拉机,正式交付给根据地的生产建设兵团时,整个太原城,都沸腾了。
百姓们敲锣打鼓,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这些冒着黑烟的“钢铁功臣”。
一台“铁牛”,一天耕地的效率,相当于五十头牛,或者两百个人力。
它的出现,将从根本上,改变根据地延续了千年的、落后的农业生产方式。
而张合,看得更远。
他知道,“铁牛”的作用,绝不仅仅是耕地。
它,是根据地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可以移动的“动力平台”。
他亲自下令,研究所立刻开展“铁牛多功能化”的研究。
他们为“铁牛”设计了不同的挂载设备。
挂上犁,它就是拖拉机。
挂上一个大车斗,它就是一辆可以翻山越岭的、载重超过两吨的运输卡车。
在它的屁股后面,接上传动轴,它就可以带动水泵抽水,可以带动发电机发电,可以带动粉碎机加工饲料。
一台“铁牛”,就是一个小型的、可以移动的“农用多功能中心”。
它的推广,将极大地解放根据地的生产力,将更多的劳动力,从繁重的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投入到工业、军事和基础建设中去。
而张合此时,正在策划一项更加宏大的基础建设计划。
他要,修路。
不是普通的路,而是铁路。
他要将那条在“春雷”攻势中,被他们打得支离破碎的正太铁路,彻底地,修复,并且,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条铁路,西连太原,东接石家庄,是贯穿山西和河北的经济大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