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础安见梁绪衡如同小侦探一样一板一眼地分析楚青恬此刻的情感状态,回想起她刚刚在校医室里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由得露出笑容。
“你笑什么呀?你说我讲得是不是有几分道理?楚青恬是不是很不对劲?”
贺础安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他觉得此刻的梁绪衡既需要他的意见,也需要他的安慰,他对两种需求都不想敷衍:
“绪衡,我知道楚青恬是你的好友,你想保护她,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但在我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已经跟楚青恬说了你的看法吗?比如让她当心钱医生之类?”
“青恬从来没跟我说过喜欢他,而且他们刚刚认识,什么都还没发生,我就算是想劝,也找不到机会啊!”
“绪衡,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为你所憎恶的,许是他人欢喜的。你是想防微杜渐,这个心是好的,你虽然很担心,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楚青恬,所以你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朋友,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可以参与朋友的人生,却不能左右朋友的选择。”
梁绪衡默默点了点头。
“我先说说这位钱仲青医生,因为他在你心中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我应该从一个男性的视角,说说我的看法。绪衡,在我看来,你大可不必对钱医生如此紧张和戒备。虽然很可惜,那场舞会我没能参加,没能亲眼见证那充满戏剧性的场面,但钱医生的一万元是真金白银地捐出去了。咱们在外求学这么久,都跟家里断了联系,自然也都尝过捉襟见肘的滋味,眼下这个动荡的局面,每个人都生活在迷雾之中,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钱医生却为萍水相逢的楚青恬捐了一万块,足见他对楚青恬的心意。当然,咱们可以说钱都捐给了国家,但若不是冲着楚青恬,他大可以不必如此抛头露面,只需把钱放进捐款箱里便可,咱们也可以说,为歌星舞女一掷千金的浪荡公子大有人在,可这里并不是百乐门,钱医生也不是浪荡轻浮的公子哥。绪衡,这几日钱医生去你们宿舍找过楚青恬吗?”
梁绪衡摇摇头。
“既然如此,钱医生应该不是存心轻薄的登徒子。”
梁绪衡有些无奈地反驳:
“我也没说他是登徒子……”
“今日初见,我觉得钱医生颇有绅士派头,言谈举止风度十足,听了你们在校医室门口的对话,我大胆猜测,钱医生对楚青恬怀有的好感是真诚的,或者进一步讲,钱仲青医生对楚青恬是一见钟情。”
“没想到你竟然对这个钱仲青评价这么高。”
“怎么?你很讨厌他吗?”
“倒也不是讨厌,只是觉得不安。”
贺础安没说话,静静等着下文,梁绪衡扭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接着说下去:
“钱仲青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好像烟花,他出场的方式太华丽了,晃得我眼睛痛。我真的很担心他和青恬不会长久,你说青恬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我只能说,钱仲青医生很有魅力,女孩子会喜欢他并不稀奇。至于楚青恬,你们女孩子的心思我还是不要妄加猜度了,更何况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更是无从知晓了。不过这两个人才刚刚认识,你现在就担心他们的将来,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梁绪衡叹了口气:
“你会说出这种话,说明你既不懂女孩子,也不懂爱情,有的人一辈子朝夕相处,却永远不会爱上彼此,有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定了终身了。”
贺础安看着梁绪衡,眼角眉梢满是温情,眼神中却有缱绻的问句,梁绪衡心下了然,直视着贺础安的双眼,毫不迟疑地说道:
“两年前,在长沙,我们在书店正赶上空袭,书店被炸弹击中,屋顶坍塌,当书架迎面砸向我的时候,你朝我扑了过来,沉重的书架砸在你的背上,我毫发无伤,而你双眼紧闭,头上的血带着温热,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如今回想起来,在那一刻,我心里就认定你了。”
贺础安半晌都没有说话,梁绪衡伸手推了推他的眼镜:
“如何?梁同学的这个答案贺老师可还满意?”
“值得一个满分。说真的,我很想把今天的你好好保存起来。”
“今天的我……有什么不同吗?”
“特别地……柔软……感性。”
“明白了,平时的我硬邦邦,冷冰冰,不讲情面,不通人情。”
贺础安无奈地笑了,梁绪衡也跟着笑了。
“青恬和那个钱仲青……就不管他们了?”
“绪衡,我说一句话你可别生气。”
梁绪衡双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
“说吧,我不生气。”
“其实在内心深处,你觉得楚青恬和钱医生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你已经认定了他们终究会走到一起,所以你才会这么紧张,担心他们不能天长地久,在我们所有人当中,你才是想得最远的那一个。”
贺础安说出了梁绪衡未曾意识到的真实想法,她愣了半响: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
“将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讲,也许这个钱仲青医生真的是楚青恬的天赐良缘,咱们就先静观其变,好不好?”
“希望一切如你所说吧,现在小灿星有了老陈,我有了你,只剩下青恬孤单一个人,我真的希望能有一个人关心她,照顾她。”
“绪衡,这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个女子‘能不能’独立生活和‘想不想’独自生活是两回事情,我认为‘恋爱’是人类社会最美好的社交行为,为了彰显自己的独立而主动放弃爱情的人才是傻瓜呢!”
贺础安为梁绪衡鼓掌:
“说得好。不过你还是要多保重身体,你既要写诉状,又要兼顾课业,还要操心好友的情感生活,我真担心你把自己给累坏了。”
“听你的,我以后再也不瞎操心了。现在刚开学,课业倒是没什么压力,眼下最让我心里没底的是大椿的这场官司。”
“能给我讲讲吗?”
“好啊!”
“还是回去路上说吧,食堂里就剩咱们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