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朱樉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提高了声音,“更不能让那些读书人,打着这些圣人的旗号,骑到我们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夜色如墨,笼罩着大殿,殿内灯火昏黄,摇曳的光影在朱樉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满脸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朱椿站在朱樉面前,凝视着他,突然间,时光仿佛倒流,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南京紫禁城的那一天。
那是临行前的一刻,父皇朱元璋带着他和其他几位弟弟前往太庙,祭拜完列祖列宗后,父皇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蜀秀才,咱不担心其他人,唯独最担心的一个人,就是你。”
朱椿当时还年幼,一脸懵懂地抬起头,看着父皇,不解地问道:“父皇,是儿臣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朱元璋微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不是不好,是你做的太好了。”
朱椿更加疑惑了,他追问道:“那父皇为何最担心的是儿臣呢?”
朱元璋站在宫殿的高台上,目光遥望着东方,那里正是东宫所在的方向。
他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惆怅,仿佛心中有千斤重担压着一般。
“诸王之中,唯有你,最像你的大哥啊。”朱元璋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惋惜。
然而,他接着又叹了口气,“但是你还如此年幼,对于朝堂之事,更是缺乏足够的历练和磨砺。”
朱椿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朱元璋,满脸都是不服气的神色。
“父皇,请您放心!”朱椿大声说道,“儿臣一定会谨记圣人的教诲,恪守自己的本分,绝不会做出任何劳民伤财的事情。”
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个年少气盛的儿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爱之情。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年幼的大儿子,同样充满了朝气和自信。
“傻小子啊,你可知道,咱最担心的是什么?”朱元璋轻声说道,他伸出手,轻轻地刮了一下朱椿的鼻子,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
朱椿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着父亲。
“咱最担心的,就是你会像你大哥一样,步了他的后尘啊。”朱元璋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大哥他就是因为太过善良,被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掉书袋子给忽悠瘸了。咱可不想看到你也走上他的老路。”
时至今日,朱椿才恍然大悟,原来父皇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蕴含着深意。
他终于明白,父皇之所以重用儒家士子来治理国家,并不是真的想让儒家思想成为朱明皇室的束缚,而是另有一番考量。
父皇深知儒家思想的影响力,如果不加以控制,很可能会让朱明皇室在政治上受到牵制。
因此,他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手段——杀掉一批又一批的读书人,目的就是要筛选出那些听话的、能够为我所用的人。
比起父皇那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二哥的方法则显得更为巧妙和隐晦。
朱椿心中暗自琢磨着,隐约间似乎已经猜到了二哥的意图。
他抬起头,凝视着二哥,鼓足勇气问道:“二哥,你是不是想通过立荀子为圣人的方式,来分化全天下的读书人呢?”
朱樉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朱椿的质问而有丝毫变化,他依然保持着平静,淡淡地回答道:“胡说八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阴险狡诈。
我所做的,不过是想拨乱反正,纠正错误,还咱们的荀圣人一个应有的历史地位罢了,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意!”
朱椿的小脸突然紧绷起来,他不满地嘟囔道:“二哥啊,你竟然用读书人来对付读书人,这一招可真是阴险到了极点啊!”
朱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并没有说话。
他心里明白,这种事情就算他不亲自去做,在一百多年后的明朝,也会有一个名叫王守仁的年轻人,立下成为圣人的志向。
王守仁通过开宗立派,创立了“心学”的手段,在当时盛行的“理学”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这道浅浅的伤口,对于“程朱理学”的官方正统地位来说,根本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威胁,更无法挽救已经日薄西山,走向衰落的大明朝。
即便是“阳明心学”的传人徐阶,培养出了一位被誉为“救时宰相”的张居正,也依然无法与如日中天的“程朱理学”相抗衡。
对于如今的朱樉而言,一万年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他根本等不及。
他所追求的并非遥不可及的未来,而是当下的每一刻。
他历经千辛万苦才打下这片江山,绝不愿意像他的父亲老朱那样,整日坐在龙椅上,与底下那些迂腐的读书人无休止地争斗。
朱樉真正渴望的,是能有一群与他志同道合的人,一同拼搏,共同建设这个封建主义社会。
他需要的是那些充满朝气、积极进取的读书人,而非那些整日只会念叨“之乎者也”、拘泥于孔孟之道的老夫子。
从杨士奇、铁铉和卓敬这些年轻人身上,朱樉清楚地看到,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诸子百家中,唯有儒家士子的适应能力最为强大。
就连孔圣人的子孙都能“世修降表”,这充分证明了儒家士子并非冥顽不灵、墨守成规之辈。
只要统治者施加适当的压力,并引导他们朝着期望的方向前进,他们自然会主动做出改变,以迎合统治者的需求。
见到二哥笑而不答,少年朱椿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他刚想开口追问,却突然发现二哥朱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深意。
朱椿的喉咙微微一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朱樉转身对身后的朱椿,说道:“老十一,咱们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想必你也累了,现在夜已深,咱们这一次就入乡随俗,在这太晖观投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