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希雅上前一步，想扶住他微晃的身体，“她救了你，她是最了解你情况的人，她肯定是希望你能好的……”
“我很感谢她救了我，但是，她的治疗已经结束了。”
裴语迟打断她，眉头微蹙。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身体的沉重感和脑内隐隐的嗡鸣让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躺下。
希雅看他不舒服还强忍着的样子，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此刻争执只会让他更难受。
“……好，不说了。我扶你上去。”
“不用，你去……开门吧。”
话音刚落，清脆的门铃声骤然响起。希雅惊讶地看向裴语迟，随即又望向门口。
他怎么知道有人要来？
可视门铃屏幕亮起，映出廖敦敏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笑容的脸。“哥，嫂子？方便进来不？”他熟稔的声音传来。
希雅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屏幕道：“我拦得住你吗？”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指纹锁验证通过的“滴”声和门锁转动的轻响。
门打开，廖敦敏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走了进来。
“哟，都在家呢！正好，我有事……”他话没说完，目光落在脸色极其难看的裴语迟身上，笑容顿住了。
“等一下，小廖，”希雅立刻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你先洗手吃饭，我马上下来。”她一边说，一边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裴语迟。
裴语迟被希雅搀扶着，勉强走到楼梯口，扶着扶手停下，回头看向廖敦敏，眼神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以后……不许自己开门。否则……我删你指纹。”他的声音有些喘。
“别啊，哥！”廖敦敏立刻叫屈，把箱子小心地放在玄关地上，“我这不是怕你们麻烦嘛！你单身那会儿我不也这么进进出出的？嫂子都没意见，对吧嫂子？”他习惯性地向希雅。
“没事，小廖不是外人。”希雅连忙打圆场，生怕裴语迟再动气，“你等我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裴语迟，一步步往楼上挪。
“诶，裴老师！我真有事汇报……”廖敦敏见状，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收敛了嬉笑，有些担忧地想跟上去。
“小廖！”希雅立刻制止他，声音压低但很清晰，“他现在需要休息，有什么事，待会儿我们俩商量就行。”
“啊？”廖敦敏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脸上的轻松荡然无存，关切地问：“哥怎么了？前两天打电话不还说好多了吗？”他看着裴语迟被搀扶着缓慢上楼的背影，那虚弱的姿态绝不是装的。
希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很快，楼上传来卧室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希雅这才疲惫地走下楼梯，重新坐回餐桌旁。
“姐，你慢点儿。”廖敦敏看着她的肚子比上次见面又大了不少，连忙说道。
他跟着走到餐桌边，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自己从柜子里拿了碗筷，也不客气地坐下，扒拉了一大口饭，含糊地问：“到底咋回事？哥看着……不对劲啊？”他吃得很快，像是饿坏了，但眼神里的担忧是真切的。
“做完饭，自己都没吃几口，就说不舒服了。”希雅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勉强夹了一根青菜，“我才说让你别跟他汇报了，他现在一点精神都不能耗。”
她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廖敦敏带来的箱子上，“小廖，你今天过来……事先跟裴老师说过吗？”她状似随意地问。
“没，”廖敦敏咽下嘴里的饭，指了指箱子，“朋友果园刚摘的荔枝，顶级货！想着新鲜就赶紧给你们送来了，顺道汇报下项目进展。我想着你们肯定在家……怎么了？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以后我敲门，等你们开！不自己动手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保证。
希雅顿了顿，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哦，没事。你不是外人，何况你在门口视频里不是打过招呼了？”
她语气放软了些，“裴老师他现在……就是顾虑太多。”她说着，拿起鱼勺，把一大块没什么刺的鲜嫩鱼腹肉夹到廖敦敏碗里，“多吃点儿。”
……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落地窗，在米色的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尚未被家的气息完全驱散。
裴语迟半躺在宽大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他刚从一场长达数小时睡梦中醒来，他的视线落在几步之外。希雅正坐在地毯上，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一堆色彩缤纷的婴儿用品——小袜子、柔软的安抚巾、印着小鸭子的围兜。
她微隆的腹部在宽松的家居服下勾勒出温柔的曲线，阳光给她微卷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这幅画面本该是宁静而充满希望的，却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得裴语迟太阳穴突突直跳。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溢出。希雅立刻警觉地回头。
“醒了？头还疼吗？”她放下手中的小衣服，眼中满是担忧，扶着腰就要起身。
“别动，我没事。”裴语迟急忙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和虚弱。他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肌肉的僵硬让这个笑容显得有些扭曲。“就是……有点累。你继续，我看着就好。”
希雅迟疑地看着他苍白的脸，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只是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时不时担忧地瞥他一眼。
裴语迟闭上眼，试图屏蔽外界的信息。但希雅整理物品发出的细微声响——塑料包装的摩擦声、布料折叠的窸窣声——却像被无限放大，清晰地钻入他的耳膜。
更可怕的是，他的大脑，那个刚刚被“超前治疗”赋予了惊人精密计算能力的大脑，在短暂的强制休眠后，又像一个不知疲倦、无法关闭的超级计算机，自动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