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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冯婷、郝利基、刘子光三人都找地方坐下后,刘正茂从自己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包“飞鸿”牌香烟。他熟练地抽出两支,分别递给郝利基和刘子光。

坐在一旁的冯婷见状,立刻皱起了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毫不客气地怼道:“喂!刘正茂!你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呢!医生没嘱咐你不能抽烟吗?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你就忍不住了?为了你那点烟瘾,连命都不要啦?能不能忍一忍,别抽了!”

在所有知青里,大概也只有性格直爽、心直口快的冯婷敢这样当面“怼”刘正茂。或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说话做事又总在理上,刘正茂对此早已习惯,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她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挺好。

郝利基本来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火柴,听到冯婷这番话,动作顿了顿,又悄悄把手收了回来,将香烟暂时夹在了耳朵上。

刘子光可不管这一套,他直接用火柴“嚓”地一声划着了火,先给自己点上,然后又把火柴凑到郝利基面前,想给他也点上。郝利基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先不抽了。冯婷没好气地白了刘子光一眼,但知道说他也没用,只好作罢。

“好了,我们说正事。”刘正茂把烟放在桌上,开始进入主题,“郝主任,你先说一下,学校这边,老师和学生加起来,参加活动的一共是多少人?”

郝利基坐直身子,清晰地回答:“学生是122人,加上带队的老师6位,总共是128人。”

“怎么才6位老师带队?”刘正茂觉得这个比例有点低,不太放心。

郝利基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们三个……不算在内。”他所说的“我们三个”,是指他自己和另外两位有“右派”身份的老师。他这么讲,其实是出于一番苦心,是为了保护刘正茂。就在十几天前,还有人举报樟木大队党支部重用“右派”,并特别指出刘正茂与“右派”关系亲近,有被“腐蚀”的嫌疑。当时大队里几位有“右派”背景的人几乎都被带走了调查。虽然后来因为彭怀清、敖淌梅团伙出事,这些人又被放了回来,但县里的相关调查似乎并未完全结束。郝利基主动提出不参与这次公开活动,是想主动避嫌,不给刘正茂惹麻烦。

刘正茂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态度很坚决:“郝主任,你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也是正儿八经的老师,这次活动需要你。别想那么多,122个学生,只有6位老师看管,人手肯定不够,太不安全了!你们必须参加!冯婷,你再从文艺骨干里挑几个细心负责的社员或知青,配合郝主任一起负责照看学生。我们的首要原则是,必须确保所有孩子的安全,不能出一点纰漏!否则,我们没法向大队支部和全体家长交代!”

“好的,明白了。回头我就和郝主任具体商量人选。”冯婷点点头,同时在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认真记下了这一条。在樟木大队,养成随时记笔记这个习惯的,除了刘正茂,目前也只有冯婷和何福营两人。

刘正茂接着计算总人数:“现在确定的是,社员和知青文艺积极分子87人,加上师生128人,合计215人。再加上必要的后勤保障人员,总人数大概在225人左右。”

他继续阐述整体安排:“活动内容按既定计划,上午游览麓山,下午参观烈士公园。考虑到孩子们的体力和行进速度与成年人有差异,同样的路程,孩子们需要的时间会更长。因此,我建议采取错峰出行的方案:让孩子们先出发,成年人后出发。”

冯婷听到这里,有些疑惑:“走着去市里?那得走多久啊?”

“哦,是我没说清楚。”刘正茂解释道,“交通工具由我来联系解决。计划在27号早上,调集两辆解放牌卡车和两辆载客量更大的黄河大客车。早上跑两趟:第一趟,先集中运送所有老师和学生到麓山脚下的东方红广场。师生们先行开始爬山游览。汽车空车返回大队后,再运送社员和知青过去。这样在时间上就能照顾到师生了。中午的转移和下午的返程,也按这个模式操作,先送师生,再送成年人。”

“中餐安排在烈士公园附近解决,具体由刘子光负责联系落实。下午的活动结束后,定在5点30分,师生队伍先乘车返回大队。成年人则等待车辆返回后搭乘第二趟车。”

“以上是初步的框架性计划。具体的游览路线如何设计、如何与车辆调度精准衔接、中餐的具体标准和地点等细节,由你们三位共同商量着完善。刘子光、冯婷,你们有时间的话,最好提前去麓山和烈士公园实地‘踩点’,沿着计划的路线走一遍,亲自体验一下,看看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比如集合点是否合适、厕所位置、休息点、哪些地方需要特别注意安全等,提前发现并解决。”

刘正茂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冯婷埋头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要点。刘子光也收起了之前的散漫,一边听一边认真思考着具体该如何执行。

讲完后,刘正茂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站了起来,说:“具体的执行方案和细节,就交给你们商量着定了。最终形成完整的方案后,记得给我一份报备。”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深知,要培养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团队,就必须敢于放手,给他们留出独立思考、自主操作的空间。如果事事亲力亲为,包办代替,团队永远无法真正成长。他可不希望自己像事必躬亲的诸葛武侯那样,最终劳累过度。

离开大队部,刘正茂朝着自家的新房走去。远远地,他就看见母亲华潇春和舅舅华孝义正站在禾堂(屋前的平地)上说话。刘正茂心里顿时升起一个疑问:舅舅不是刚回老家参加春耕没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又跑回来了?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想听听舅舅这次又会找出什么理由来解释。

“大姐,我真没骗你,这次确实是大队同意我出来的。”刘正茂走近时,正听到舅舅华孝义在向母亲解释。显然,在他回来之前,华潇春已经对弟弟这么快又跑回来表示了质疑。

“我信你个鬼!”华潇春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和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现在正是春耕最忙的时候,大队怎么可能放你出来?你少糊弄我!”

华孝义见姐姐不信,只好继续解释,声音压低了些:“大姐,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大队才点头让我出来做事的,而且以后也不会再为难我了。”

“花了大价钱?到底怎么回事?”华潇春追问,眉头皱得更紧了。

华孝义凑近些,几乎耳语般说道:“你之前给我的那些好烟、好酒,还有糕点,我全都送给大队的阳队长了。另外,我还塞给了他十块钱。我还跟他保证,年底队里的分红我不要了,按工分该分给我的粮食,我也只要一半,连基本口粮都减半。这样他才松口,给我开了条子放我出来。你看,条子还在这儿呢!”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华潇春不识字,没去看那张条子,只是用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神看着弟弟:“他就这么同意你出来了?你这代价可不小。”

“哎呀,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华孝义说得理直气壮,“在队里干活,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他收了礼,当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让我出来。”这种“多我不多,少我不少”的话,别人或许碍于面子说不出口,但华孝义说起来却十分自然。

见姐姐似乎不再深究老家的事,华孝义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连忙问:“大姐,既然我来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做的吗?”

华潇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你来得正好。回省城一趟,帮你姐夫去买东西。这新房子里什么都缺,锅碗瓢盆、日常用具都得赶紧配齐送下来。这是我和你外甥商量后列的单子。”

这时,刘正茂走近招呼道:“妈,舅舅!”

华潇春有些意外:“你怎么就散工了?”她以为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我回来有点事。”刘正茂解释完,转向华孝义,“舅舅,你下午可以坐送菜去城里的拖拉机进城,方便些。”

华孝义咧嘴一笑:“那当然!我才不会傻到走十几里路去赶公交车呢!”

正说着,序伢子挑着一担水,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嘴里喊着:“让让,让让!水来了!”

华潇春立刻对华孝义说:“别闲着,你去替序伢子挑水。”

华孝义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跟着序伢子往屋后水井的方向走去。

新房这里还没有接通水源,用水不太方便。杜家卫(可能是大队干部或热心社员)从厂区那边找来一口小陶缸,放在二楼的洗漱间里,大概能装五担水,勉强够日常洗漱使用。

华孝义接过了挑水的任务,序伢子空着手从房子里走出来。刘正茂问他:“序哥,这边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了。”序伢子答道。

“那好,你去把自行车推出来,我们去尘心泉那边看看工程进度。”刘正茂说。

“又去尘心泉?”序伢子心里嘀咕了一下,上次刘正茂就是在那边被人抓走的,他有点心理阴影。

“去看看微型水电站建得怎么样了。”刘正茂解释道。

“行,你等我一下。”序伢子答应着,转身回家去推自行车。

四、五月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宜人的季节。路边的野花野草恣意生长,知名的、不知名的,都开得热热闹闹,放眼望去,满世界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紫、红、黄、白,煞是好看。暖风轻轻拂过脸颊,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骑着自行车,朝着尘心泉的方向行进。远远地就望见泉眼下方人头攒动,传来“嘿哟、嘿哟”的号子声,社员们正在合力搬运着大型的石料。

工地上,凤南天工程师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金树大队的一百多名社员在他的调度下,分工明确,有的开挖基槽,有的搬运石料,有的进行砌筑,各项工作井然有序。省水电学校的易亚红老师则带着他的几个得意门生,拿着测量仪器,跑前跑后,不断地核对各项数据,严格把控着工程质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监理作用。

刘正茂头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在阳光下十分显眼,凤南天隔老远就看到了他。等他走近,凤南天立刻迎了上来,关切地招呼道:“刘知青!我是今天早上才听说你回大队了,正想着散工后去序伢子家看看你,没想到你先到工地上来了!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易亚红老师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过来问候:“刘知青,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听说你受伤,我们都挺担心的。”

刘正茂笑着回答:“谢谢凤工、易老师关心!没什么大事,恢复得挺好,过几天应该就能拆纱布了。”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初具规模的坝体,赞叹道:“施工进度真快啊!这才多久,坝体都砌这么高了!”

凤南天解释道:“要不是前两天下雨耽误了工期,这坝体应该已经基本完工了。这种微型水坝,有一百多号人集中会战,进度自然慢不了。跟我们以前建凤滩、五强溪那些大电站比起来,这简直跟玩儿一样。”

这时,曹技术员和金树大队的李长根支书也放下肩上的扁担,走了过来。李长根还没走近就带着歉意说:“刘知青,你可别挑理啊!我天天泡在这工地上帮你们大队抬石头,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没去医院看你。”

刘正茂连忙摆手:“李支书,您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些客套吗?情谊都在心里!您早点帮我们把电站建好,就是给我最好的慰问和心意了!”

曹技术员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只是跟着李长根,对着刘正茂憨厚地点点头。

刘正茂主动伸出手,用力握了握曹技术员布满老茧的手,真诚地说:“曹技术员,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曹技术员简短地回答,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

刘正茂转身又问凤南天:“凤工,照这个进度,大概还要多久能全部竣工,开始试发电?”

凤南天估算了一下,肯定地回答:“如果后面天气顺利,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再有半个月左右,就能试机运行了。”

“太好了!”刘正茂感慨道,“电站早点建成,我们大队的能源就多一层保障,新农村建设也更有底气了!”

凤南天是个直性子,他坦诚地说:“刘知青,我得跟你说句实话。这个水电站,容量实在太小了,发电量有限。你别对它抱太大的期望,在我看来,它更像一个大型的教学模型或者……一个精致的‘玩具’。”

旁边的易亚红老师听到这话,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当初正是他极力鼓动刘正茂建设这个微型水电站的,现在凤南天这么直白地“泼冷水”,让他觉得有些难为情。

刘正茂却看得很开,他笑了笑,说:“凤工,您说得对,规模是小。但再小它也是个水电站,总能发一点电,解决部分照明或者给小型设备供电。而且,等建好了,这里风景不错,还可以当成一个特色景点来打造。我们大队计划在电站旁边立一座纪念碑,把所有参与设计、建设的功臣们的名字都刻上去,让来参观的游客都能看到,记住你们的功劳。”

“真要立纪念碑啊?”凤南天显得有些意外,随即态度更加认真起来,“那咱们可更不能马虎了!必须得建成个样板工程,精益求精。要不然以后万一出点啥质量问题,我们这些人的名字刻在上面,岂不是要遗臭万年,被后人骂死?”

“你们办事,我放心!”刘正茂笑着说,“那你们先忙吧,我和序伢子再到别处转转,不打扰你们施工了。”

告别了工地上的众人,刘正茂和序伢子骑上自行车,继续查看大队的其他建设项目。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刘正茂对樟木大队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阳春三月时从桃花溪两岸移栽过来的桃树,如今已经全部成活。大部分桃树的枝头都抽出了鲜嫩的枝条,绿意盎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预示着来年花满枝头的盛景。

序伢子推着那辆老旧的载重自行车走在前面,刘正茂则悠闲自在地跟在后面,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刘知青,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序伢子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显得格外清晰。

刘正茂抬头望了望远处连绵的丘陵,略作思索,说:“上次听你说,对面那座山上好像有座庙?我想去看看。”

“哦,你说三公庙啊?”序伢子语气里带着些不情愿,“那座庙早就破败了。听老人们说,运动刚开始那会儿,就被红卫兵给砸了。我也就小时候上去玩过一次,现在只剩下一堆破砖烂瓦,真的没什么看头。”他显然不太想爬那座山,试图打消刘正茂的念头。

“反正今天也没别的事,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带我去看看吧。”刘正茂坚持道,他对这些带有历史痕迹的地方总是充满好奇。

“行吧,听你的。”序伢子见拗不过他,便跨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路有点远,我载你一段吧。”

刘正茂敏捷地跳上自行车的后座。序伢子用力蹬起踏板,载着两个人的沉重自行车开始有些歪歪扭扭地向前冲去,车轮碾过土路,扬起细细的尘土。

骑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两人来到了一座小山脚下。序伢子找了个草丛茂密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自行车藏好,免得被人发现。

然后,他带着刘正茂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小路往山里走。边走,序伢子边给刘正茂讲起他从老人口中听来的故事:“听大队里最老的老人家讲,我们这地方,原来不叫樟木大队,叫‘八姓寨’。最早的时候,只有八户不同姓氏的人家在这里定居。当年倭寇打到了省城附近,因为缺粮,就派兵到我们这一带来抢粮食。”

他指了指四周:“那伙倭寇误打误撞,就找到了这个寨子。当时这八户人家联合起来,拿起锄头、柴刀跟倭寇拼命,保护自己的粮食和家园。可惜啊,武器太差,打不过,被倭寇杀了好几个男人。剩下的人,只好带着老人小孩,拼命往这座山上跑,躲进了山上的一个山洞里,那个洞就叫‘三公洞’。”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伙倭寇抢了粮食,放火烧了寨子里所有的房子后,竟然没有追上山来。对于逃难的人来说,财产损失是小事,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活下来的这些人,认为是三公洞里的神仙保佑了他们。为了感恩,他们就在洞口集资建了一座小庙,就是‘三公庙’。”

刘正茂一边听着这充满血泪和传奇色彩的故事,一边跟着序伢子沿着长满杂草的土路往山上爬。他好奇地问:“‘三公’是什么意思?指的是哪三位神仙?”

序伢子努力回忆着听来的传说:“这个说法就更久了。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兄弟在这个山洞里修行,后来都得道成仙了。反正老一辈都是这么传的。以前啊,附近村子里的人遇到什么难事,比如家里人生病了,或者有什么解不开的忧愁,都会跑到这座庙里来上香,求个签,问问药方。听说最热闹的时候,到了农历八月份,还会在这里办庙会,可热闹了!不过从我记事起,就从来没见过办庙会了,庙也早就破败了。”

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一座五六十米高的丘陵。但因为多年没什么人上来,原本的上山路早已被茂密的杂草和灌木丛覆盖。

序伢子从小在山野里长大,野外生存经验丰富。他折了一根结实的树枝走在前面开路。他先用树枝不停地扑打前面的草丛,这叫“打草惊蛇”,是为了赶走可能藏在里面的蛇虫。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慢慢往上走。

山虽然不高,但对于头部伤势初愈、缺乏锻炼的刘正茂来说,爬上去还是出了一身汗。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序伢子后面,爬了十几分钟,终于登上了山脊。

沿着山脊又向左走了百多米,眼前出现了一片废墟,这就是三公庙的遗址了。从散落四周的青色残砖和依稀可辨的地基范围来看,原来的庙宇规模不大,大概就是前后两间小屋的格局。前面一间应该是主殿,进门处有一个石头砌成的神龛。神龛上还堆着一些被砸碎的泥塑神像的残块,依稀能看出一些衣纹和轮廓,但神龛前供奉用的神案早已不知去向。后面那一间,推测可能是给看守寺庙的庙祝居住的地方。

庙宇遗址的后方,紧挨着一个约一人高的天然山洞洞口,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刘正茂只在洞口向里面张望了一下,由于没带任何照明设备,洞里情况不明,他不敢贸然进去。

围着这片废墟转了一圈,四周都是大炼钢铁时期被砍伐后又自然生长起来的各种杂树,除了历史的沧桑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爬了一路山,刘正茂感到有些累了,他对序伢子说:“找个地方歇会儿吧,等下我们就下山。”

序伢子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朝向尘心泉和大队部的山角,说:“去那边吧,那里有块平整的大石头可以坐,视野也好,能看到咱们大队的全景。”

刘正茂依言走到那块大石头上,找了个平坦的位置坐下。序伢子却没有立刻坐下,他对刘正茂说:“刘知青,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你干什么去?”刘正茂问。

“我就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山货,很快就回来!”序伢子一边回答,一边已经灵巧地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于是,刘正茂一个人坐在山脊的大石头上。从这里眺望,整个樟木大队的景色尽收眼底。远处,尘心泉微型水电站的工地上,人们像蚂蚁一样忙碌着,风中隐约传来劳动时喊号子的声音;四周的田野里,星星点点都是正在辛勤劳作的社员;就连更远处的农机厂厂区,高大的烟囱也冒着缕缕轻烟,显示着生产的活力。

展现在刘正茂眼前的,是一幅充满生机、和谐自然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画卷。温暖的春风像母亲的手,轻柔地拂过他的面颊,带着青草和野花的淡淡香气。不知不觉中,刘正茂的思想渐渐放空,身心完全沉浸在这片宁静之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风似乎失去了方向,时光也仿佛停止了流动。亿万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过滤掉了,只剩下他自己均匀而深长的呼吸声,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玄妙感觉。他仿佛进入了一种短暂的“入定”状态。

“刘知青!刘知青!”不知过了多久,序伢子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将刘正茂从那种物我两忘的奇妙境界中唤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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