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顾小六回到了店铺后院。
“送走了?”张义问道。
顾小六点了点头,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好说歹说啊,认缴了两百贯,又给他们塞了一百贯,总算打发走了。”
张义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换做是我,就给他们赛两百贯,认缴一百贯。”
顾小六愣怔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此时,坐在一旁的小三子轻声说道:“郎君,要是这些人用富户的钱凑足军饷,那咱们不是白忙了?”
“怎么会白忙呢?”
张义反问一句就耐心给对方解释:“你以为敢在街上开店的,都是顾小六这种没有根基的?好多有些规模的店铺,背后靠山都硬着呢。”
小三子想了想,就幸灾乐祸的说道:“要是这么说,富林这样随意搜刮民财,会无形中得罪很多人喽?”
“当然了!”
张义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从三司的库银下手?就逼着他走这步呢!”
小三子兴奋的搓了搓手:“这样的话,就能彻底动摇富林的根基了吧?就比如军队,没了军人给他卖命,他就很难成事了。”
张义对小三子的回答非常满意,也不介意把事情讲的更透彻些:“像街上稍微有点规模的商铺,要么其背后有靠山。要么,干脆店铺就属于官员本人的,只是找个府里的管事代为经营。富林得罪了文官倒也好说,这些人最多关上门咒骂上两句过过嘴瘾。可若是得罪了武将就不同了,逼急了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在张义与二人闲聊的同时,禁军指挥使庞釜刚被管家请到前面正堂。
庞釜才走进房间,就见一个身着员外袍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老者见对方进来,忙从椅子上起身:“庞寿见过老爷!”
庞釜微微颔首,就来到桌旁坐下:“你不在店里照看生意,怎么跑回来了?”
庞寿闻言,就是一脸苦涩:“老爷,你快到店里看看吧,店里一下来了好多官兵,说是来找咱家借钱呢。”
“啥玩意?”
庞寿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官兵来店里借钱?”
庞寿一拍大腿:“是啊!来了十几个呢,全都凶神恶煞的,伙计才上去问了一句,就被人给打了两个耳光,要不是老奴见机的快也险些挨揍呢。”
“他们还敢打人?”
庞釜为官也有数载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猖狂的,敢到自己开的酒楼里闹事。
“他们人呢?”
庞寿哭丧着脸:“老奴出来的时候,还在店里赖着不走呢,说是非要见到钱不可。这不老奴没辙了,才找了个托词跑回来向老爷您禀报吗?”
庞釜一听事情严重,也顾不得再问了,带上府里的几个好手就跟着庞寿去了店里。
行至半途,庞釜问道:“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
“老爷,老奴哪儿敢啊!”
庞寿苦着一张脸:“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借钱,可老奴看他们,根本就是来讹诈钱财的。”
庞釜只听人说过,衙门里的小吏会用类似手段。还是,第一次听说官兵也开始讹钱的。
他又压低声音:“你没说这家店是老爷我的吧?”
“没!老爷曾经交代过,老奴是万万不敢说的!”
官员经商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庞寿没有得到老爷允许,哪敢随便乱说。
庞釜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脚步加快,想着尽快赶到店里看看情况。
等一行人来到店铺附近,就看见一群百姓正围在店门外,向里面指指点点。
庞釜忙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就发现十几个顶盔掼甲的官兵,正七扭八歪的坐在酒楼一层的大堂里。
为首的一个还翘着二郎腿,对着肿着一张脸的伙计大声质问:“这都多半天了?你们东家怎么还不过来?”
“官爷,快了,应该快了!”
伙计话音刚落,就看见东家带着人走进酒楼。
他刚要上前行礼,就被庞釜用眼睛瞪了回去。
庞釜上下打量为首那人:“你们是哪儿来的?”
为首那人也不急于回答,见对方身后还跟着老掌柜,就猜测面前之人是店里的“东家”。
见对方既没有穿官袍,更没有披甲,心里就有了底数。
“也不怕告诉你,咱们是城防衙门的,遵了我家陈将军的命令,来找你们借钱的!”
这人说话的同时,还把腰牌握在手里晃了晃。
庞釜身为禁军,自然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也不谈钱财的事情,就指着伙计的脸。向那人质问:“他的脸是你打的?”
为首这人也不势弱:“遇到不长眼的,爷爷出手教训一下。怎么着,不服啊?也想试不试?”
庞釜点了点头,顺势上前几步,待来到对方面前,抬起腿就是一脚。
嘭~~~
连人连人带椅子同时倒飞了出去。
不等旁人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庞釜就向几个手下大手一挥:“来人!把这几个不长眼的,给爷爷我扔出去!”
“是!”几人应了一声,朝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十几名官兵就冲了过去。
这些人实在没想到区区一个商贾竟然说动手就动手,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即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抽出腰间佩刀就迎了上去。
庞釜对几个手下有绝对的信心,都是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对付十几条看门狗轻而易举。
这时,被一脚踹飞那人,连续挣扎了几下,愣是没从地上爬起来。
他才要再一次尝试,就见庞釜已经来到面前,忙出言威胁:“你……,你敢殴打官军!可知道王法……。”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眼前出现一只大脚。
嘭~~~
这人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噗通”一声晕死了过去。
片刻功夫,庞釜看着被扔出去的几人:“回去告诉陈彪,就说爷爷在这里等着他!!!”
直到这个时候,这队官兵才发现不对,再没了刚才的气势,抬着昏厥过去的什长,就狼狈不堪的跑了。
类似的事情,也在各个店铺同时上演着。
一些自觉位卑官小的只能自认倒霉,可也有相当一部分将这些官兵毒打一顿,指名点姓的让陈彪给个说法。
等消息汇总到一起,报到陈彪这里,这位城防将军只觉像吃了黄莲一般。
在召集众手下商议过后,陈彪得出一个结论,宁愿得罪那些官员,也不能得罪相公。
得罪了那些官员,最多是挨顿骂,可若是得罪了相爷,实在是后果难料。
想通了这层,他当即点齐队伍,浩浩荡荡杀出军营。
他要为被打的手下讨个公道,顺便把那笔钱收上来。